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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裏是誇耀我二哥?”蘇如繪歪在引枕上和周意兒說著,“江南那邊到底不如帝都,何況你大伯就一個嫡女,難不成還要嫁那麽遠不成?樂居郡夫人想必也是不忍心的。”


    “這件事兒自有人去煩心。”周意兒看著她笑,“等大姐迴來我可要告訴了她,背後你是怎麽盤算打趣她的,好叫她笑話你。”


    蘇如繪也不急:“棄病最好脾氣不過,我可不怕。”她眼珠轉了一轉,悄悄的問道,“說起來你可聽皇後娘娘提起什麽沒有?”


    “提起什麽?”周意兒疑惑的問。


    “我二哥……好像除了我二哥,還有其他幾個人也有陛下許諾賜婚的。”蘇如繪壓低了聲音,“這件事情雖然是陛下答應的,可選秀到底還是要皇後娘娘主持,想必會與皇後娘娘提一提罷?”


    “倒是。”周意兒先點了點頭,但立刻道,“可姑母這會怕也不知道呢,今年太後病了那麽一場,又有西福宮那位……加上國事,選秀到底是明年的事情,這會陛下連人都沒有看到,哪兒會說什麽?”


    頓了一頓,見蘇如繪若有所思,周意兒便許諾道:“知道你兄妹情深,連個庶兄也這麽上心,好罷,等選秀開始,人都進了宮,我與姑母說一說,替你好生打量,必不會讓你二哥娶個不成樣子的迴去。”


    “陛下親自賜婚,怎會有差的?”蘇如繪先說了這麽一句,接著才低聲道,“可明年這場選秀,著緊的是太子大婚,還有側妃、良娣、孺子之類,何況楚王生辰就在二月,明年二月束了發,就算顧著太子沒工夫定下楚王後,側妃總也會定一兩個的。哪裏輪得到我二哥挑選?”


    “說是這麽說,可你我在宮裏還不清楚?”周意兒頓時冷笑出了聲,湊近蘇如繪道,“太子妃,早就是咱們那位瀣兒姐姐的囊中物,她在宮裏多年,如今忽然迴霍家去住,說什麽孝順,任誰都能看出是去幹什麽的!至於太子側妃之類……”她看了眼蘇如繪,兩人都露出一絲了然與怒意,不出意外,這會說話的兩個人,就是預定的了。


    “至於楚王後。”周意兒看著蘇如繪歎了口氣,“楚王是西福宮那位一直養著的,如今那位有了身子,陛下更加寵愛,這事兒怕是我姑母也插不上話,得看那一位發話的。那一位,算算日子,選秀的時候恰好快臨盆,就算她也生下個皇子,楚王究竟是她養了十幾年的,便是為了給自己親生的尋個助力,這王後的人選也要好好的挑一挑……明年選秀霍貴妃不能親自去看,是絕對不肯定下來的,我想楚王後或者是要禮聘了。”


    內庭的人選有選秀和禮聘兩種,相比之下,後者動靜不大,可身份貴重卻遠勝選秀進宮。譬如如今宮裏的德妃,就是因父兄忠烈,為太後親自下旨禮聘入宮,因此恃寵生驕,連毆打淑妃的事都做過,淑妃也拿她沒有辦法。


    當然,像蘇如繪這幾個自幼被養在宮裏的女孩兒,將來不管婚事如何,也必定是禮聘而無需參加選秀的。


    “側妃……”蘇如繪微微皺眉,下意識的換了一個話題,“這兩天榮壽公主好像沒怎麽過來呢?”


    說起宮裏唯一的公主,周意兒露出一絲惋惜:“你今兒沒去德泰殿請安想是不知道,榮壽公主病了!”


    “什麽?”蘇如繪微微一皺眉頭,長泰膝下到現在已經有了六位皇子,可公主才這麽一個,因著前麵幾個公主始終都沒有養住的緣故,這宮裏提起公主來總有些陰影,所以這會聽到榮壽公主生病,心下就是一突,“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是今天剛剛報到太後跟前的。”周意兒歎了口氣,“說是昨天晚上風雨太大,竟一下子把倚晴齋公主住的廂房給吹起了一個角,偏偏陪著公主的乳母前兩天偶感風寒移去了別的地方住,隻有一個嬤嬤陪著,到底年紀大了,待公主凍得哭了半晌才醒過來,稟告了澂嬪,因是深夜,澂嬪不敢打擾太後,好在這段時間,西福宮的那位也不大好,所以陛下下旨讓餘太奇在西福宮附近收拾了一個小院暫住,澂嬪和四殿下帶了兩個貼身使喚的宮人,抱著公主趕過去,公主半路上就發起了燒,餘太奇給開了藥,說不便移動,暫時留在他住的院子裏,這麽忙著,今早還是陛下派在餘太奇身邊伺候的一個小黃門過來稟告的,太後急壞了,若不是齊嬤嬤苦勸,就要親自去看呢!”


    蘇如繪聽了皺起眉:“這事兒也太不可思議了,倚晴齋雖然不是宮室,可到底也住著正正經經的宮妃,還有四殿下與公主!怎麽會讓一夜風雨吹去了屋角?難道尚工局都是死人不成!”


    “可不是?方才太後怒不可遏,傳了尚工局奉禦覲見,估計這會奉禦、司工、直人,都要受到懲罰,活該他們不用心,連堂堂皇子公主也敢虧待!”周意兒撇著嘴角,蘇如繪看著她卻欲言又止。


    “怎麽了?”周意兒不解的問道。


    蘇如繪半晌才道:“這事……六尚局……到底還是屬於內庭。”


    周意兒張了張嘴,這才反應過來,太後雖然早上隻發作了尚工局,可那不過是小頭,真正要被問責的怕是周皇後與沈淑妃!


    “太後今早可是生氣極了,我姑母她……”周意兒被提醒,頓時替皇後擔心起來。


    蘇如繪安慰道:“這事也不能全怪皇後娘娘,永信宮那位可還擔著一半呢,而且眼下最緊要的是榮壽公主……對了,早上我不知道,這會曉得了,總也該送些東西過去。”


    周意兒心頭憂慮,再也坐不下去,聽了她的話,胡亂答應一聲:“也好,我也迴去準備一下,估計姑母這會已經被傳到德泰殿了,我還是去那裏看看的好,雖然沒那個身份去求情,厚著顏麵搭上幾句,教姑母下台也是了。”


    “既然這樣你也不用迴去了,反正我這裏沒什麽事,我的腿也好了許多,過會我直接收拾兩份東西送過去就是。”蘇如繪勸慰道,“你不要急,太後是明理的,昨兒晚上風確實大,再說誰也沒有想到會有這麽迴事,何況榮壽公主是澂嬪撫養的,她被凍病,其實最急最該擔責任的是澂嬪,皇後娘娘頂多落個疏忽之過,還要與沈淑妃分擔,不會怎麽樣的。”


    聽說蘇如繪要替周意兒準備一份探病的東西送給榮壽公主,非言非行對望一眼,同時悄悄給周意兒使了個眼色。


    “宮裏這些年來就一位公主,別瞧太後前兩年沒怎麽理會她,誰都知道那是因為榮壽公主生來體弱,太後怕用了心思最後一場傷心,如今公主好端端的遭了人禍,今兒你是沒看見太後的臉色……”周意兒有點心不在焉,收到她們的暗示卻沒拒絕,而是默認了,“我可真是被這雨給下糊塗了,怎麽就沒想到,還要跑過來對著尚工局幸災樂禍!”


    “你定一定神再過去,且聽了太後的打算再說,我看現在太後就算已經召了皇後娘娘到德泰殿,也是著急商議澂嬪、四殿下還有榮壽公主的新居之事。”蘇如繪事不關己,自是冷靜的很,“倚晴齋肯定是不能再住了,澂嬪一行必定要搬到新的住處,隻是這新居卻不可馬虎,畢竟如今內庭充實,六宮的好地方差不多都叫人占了去!”


    周意兒哪裏還坐得下去,忙不迭的起了身道:“這些都記住了,等會若有機會再與姑母說。”


    “皇後娘娘哪裏用得著我來提醒?”蘇如繪失笑,“我不過說了讓你安一安心,不要亂了方寸。”


    當下周意兒托蘇如繪代自己去探望榮壽公主,帶了非言、非行匆忙趕迴德泰殿:“你也不要等丹朱了,我可要拉著她一起求情的,不如你替她也備上一份,迴頭我們再補給你。”


    “不過一份子心意,誰要你們還了?”蘇如繪披了件外衣,和她一路說話出了內室,這時候秀婉早把人遣散下去,隻有自己坐在堂下的小杌子上做針線,看到蘇如繪親自送客,忙站起了身,蘇如繪話說完,周意兒便道:“你不必送了,外麵風大。”


    “行。”蘇如繪也沒和她客氣,站在堂上看著秀婉送了她們出去,不多時折迴來,便攏了攏腦後長發,道,“剛才的事迴頭再說,快進來替我打點三份一樣的禮,帶去餘院正的小院探望榮壽公主!”


    再說周意兒一行,出了玉堂殿不多遠,非行看了看四周無人,便小聲道:“小姐,做什麽要讓蘇氏替您準備東西?若是她有意使壞……”


    “蘇如繪又不是傻子,這是她自己提出來要替我送的,還有丹朱郡主的一份,那是她玉堂殿裏出去的東西,還是送到餘太奇眼皮子底下,餘太奇雖然人品低劣,可醫術卻至今在太醫院都無人能及!”周意兒沉著臉道,“蘇如繪會做這麽明顯的蠢事?”


    非行被她訓斥了一番,卻不懼怕,依舊道:“說起來小姐和這蘇家小姐也是多年交情了,還有當年大小姐的緣故在裏麵,可是今兒小姐好意問一問蘇家小姐身邊的奴婢,從那個秀婉到蘇家小姐都含糊其辭,可是一點都不像拿小姐當自己人看待的。”


    “是呀,前幾迴到咱們紫瀟榭,蘇家小姐點心茶水一概不沾,仿佛是咱們要害她一般!”非言也不滿的道,“可上迴在丹朱郡主的停芳園裏,咱們可是看到她又吃點心又喝茶的,前兩天蘇家小姐腿上受傷,小姐和丹主郡主去探望她,難道沒吃她的點心茶水麽?小姐,您拿真心待這蘇家小姐,人家可是死心塌地的防著你呢!”


    “你們兩個,大約是忘記了自己叫什麽名字了!”周意兒默默聽著,驀然冷笑一聲,讓非行、非言都乖乖閉了嘴,但彼此眼神閃爍,卻流露出一絲得意,從前這些話周意兒一向都不要聽的,這會固然訓斥,卻是認真聽完了,顯然她已經開始動搖——侯爺和夫人擔心小姐年少無知,在深宮裏被人哄騙了去……嗬,這世上,又有多少恩義情分,是日複一日的挑唆無法離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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