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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麽辦?


    看著紅鸞與秀婉且驚且怒又且懼的神色,蘇如繪也覺得心底一陣陣無力感湧上來,能夠看穿這個局又如何?嘉懿太後不緊不慢之間,早就將自己裹進了層層疊疊的網羅內,何況就算自己不與賢妃親近,不與後宮之中任何一個人親近……難道太後她沒有其他辦法讓自己乖乖按她的想法走麽?


    那是從隆和帝那風風雨雨的後宮之中殺出重重圍困,更在隆和帝猝故之後,為三歲幼子撐起整個朝局,應對過北戎犯境、秋狄侵邊、諸子爭位、藩國動亂……的嘉懿太後!


    被女史薛紫暗讚為“若為男子,當如雍太祖”之人!


    不過若讓蘇如繪就這麽認命,她嘴角的冷笑此刻連紅鸞與秀婉都感覺到一陣陣的發怵——那青州蘇氏也枉稱千年之族了!


    “明日,最遲後日,楚王必定會再來,你們兩個務必表現出十分憂心的模樣,將咱們的處境,譬如飲食之類,略微誇張的告訴他,但不必擺出求他的模樣,隻需將憂慮放在臉上好教他看出就是。”蘇如繪沉吟片刻,緩緩的道。


    紅鸞與秀婉對望一眼,都覺得眼下確實隻能依靠甘然,但也不免擔心:“可是小姐,楚王他究竟隻是藩王,如何擰得過太後還有……”


    “我要借助的不是他,隻希望能夠通過他與宮外聯係上,讓我父母絕不能認罪!”蘇如繪眼中閃爍著怒火,顧賢妃“昏迷”不醒,蘇如繪自己又被打進除華宮,與外麵的聯係全部斷絕,在這種情況下,以太後對六宮的掌握,武德侯府是怎麽都打聽不到詳細情況的,長泰隻要用賢妃一直在“昏迷”的理由多加訓斥,暗示要重罰蘇如繪——隻此一女的武德侯夫婦,誰曉得會不會與天家交易,用承認蘇如繪一時糊塗,或者把責任推到紅鸞身上來換取天家的“寬大處置”?


    等到蘇如繪再被指為孺子時,武德侯府就算明白也遲了。


    因此如今要從太後這個局裏脫身,最重要的就是讓蘇萬海頂住長泰的壓力,絕對不能認罪!


    哪怕是把罪名推給紅鸞也不行!


    這不僅僅是為紅鸞性命的考慮,一旦沾身半點不是,太後與長泰那可是有得是理由做文章!


    實際上,長泰當庭打死青雀,將蘇如繪發配除華宮,看似盛怒之下,歸根到底,卻是要做出一副絕不輕饒蘇如繪的姿態,逼迫武德侯府就範!


    而越在這個時候,越不能認罪!蘇如繪咬著唇:“記住,我們什麽都不知道,我堂堂門閥貴女,就算進宮也是嬌養在太後膝下之人,如今一朝流落除華宮……心裏再想不開都是正常的!”


    聽了她的話,紅鸞與秀婉立刻明白了為什麽白天甘然送蘇如繪迴來時會說那番話……小姐……行了苦肉計麽?


    紅鸞究竟在宮裏待的時候太短,還有些戚戚:“多虧宮裏還有個真心待小姐的楚王!”


    “真心不真心,以後才知道,現在說還太早了些。”蘇如繪淡淡的道,“你問一問秀婉,從前顧賢妃待我是不是真心?”


    秀婉輕聲道:“這些年來誰不是打趣說小姐儼然就是明光宮的少主人呢?”


    紅鸞立刻噤了聲。


    蘇如繪料得一點也不差,第二天的傍晚甘然又一次悄然而至,他看到的是穿著素色布衣怔怔獨立風中的一個影子,單薄而孱弱,仿佛是三春新發的枝葉,叫人疑心連最柔和的春風都要將它吹折。


    可是那份孱弱裏,偏偏又帶著門閥出身自幼嬌養捧頂長大後都會擁有的傲氣,堅韌一如翠竹,這種剛柔並存的姿態一向是最引人注意卻也最容易惹人憐惜。蘇如繪是背對著甘然的,遠處有個人影在閃閃躲躲,甘然認出那是蘇家送進宮的兩個使女裏剩下的那一個,他一皺眉,沒有先驚動蘇如繪,而是招手令紅鸞近前來,低聲問道:“此處風冷,怎不勸你家小姐迴屋休息?”


    紅鸞生得美豔,即使含了淚帶了委屈之色依舊是楚楚動人,與蘇如繪的背影相襯更是有一種獨特的淒豔,她含了悲聲在甘然麵前跪下,道:“楚王殿下,求您勸一勸我家小姐罷,她……”


    說到此處,紅鸞的聲音恰到好處的哽咽了一下,甘然果然追問了一句:“她怎麽了?可是想法不大好?”


    “小姐……小姐似無生誌!”紅鸞順水推舟。


    “你們身為她的奴婢,昨天孤還提醒過你們,難道一句話都沒勸進去麽?”甘然很是不滿,他雖然生母位份不高,可卻是一落地就被送進西福宮的,霍氏算不上頂尖兒的世家出身,但在宮裏,就是名正言順的鳳州沈氏之女沈淑妃,也越不過她去,作為霍氏唯一的養子,甘然即使依舊惦記著自己那被貶成最末一等佳麗的生母,卻已經有了充分意識到自己身份的尊貴,對奴婢們一向看不進眼裏去,紅鸞雖然美貌,甘然卻未放在心上,毫不客氣的斥責道。


    紅鸞聽出他語氣之中的不悅,心頭反而一喜,麵上卻惶恐道:“奴婢無能……”


    “罷了,你退下罷!”甘然懶得與一個奴婢多話,擺手讓紅鸞退下,自己緩步走向蘇如繪。


    蘇如繪與他昨日在殿中阻止時的樣子差不多,往日的鮮活沉穩大氣統統不見,除了脊梁依舊挺得筆直,大家風範猶存,便仿佛一個木偶一般,眸子裏無喜無悲,一派絕望。


    看到她這模樣甘然心底微微一窒,輕聲道:“為何不在屋子裏待著?”他本以為蘇如繪站在這裏是在看什麽,到了近前才發現她什麽都沒看,目光渙散而空洞,這種絕望,甘然其實不是沒看見過,長泰廿六年,因辛才人引起的巫蠱之案,那一次被清洗掉的許許多多宮人包括妃嬪眼睛裏有看到過這樣的空洞絕望。


    但是蘇如繪……那個即使被遷居春生殿,連過冬炭盆都要自己接濟,卻還敢為了淑月殿一個宮女之死與自己爭吵的女孩兒……青州蘇氏的嫡女……


    甘然壓下心底異樣的情緒,定了定神,伸手按住她肩:“走,孤……陪你迴去!”


    “原來是楚王!”蘇如繪仿佛到這個時候才迴神一樣,渙散的目光凝聚,不帶任何感情的看了他一眼,揮手就要推開他的手,“殿下怎麽來了?”


    “……你的手怎麽這麽冷?”蘇如繪一拂沒能拂開甘然的手,卻反而讓他感覺到這隻手冷得像冰,不由皺眉,“迴屋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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