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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如繪正飛快的想著主意,嘉懿太後卻似乎來了興致,轉頭便吩咐齊雲道:“難道今兒仁壽宮裏來了兩個才貌俱全的孩子,去把那澄心堂紙與香凝墨取兩份來賞了她們。”


    齊雲答應一聲,轉身便親去取物。


    澄心堂紙與香凝墨皆是禦用之物,珍貴無比,這是極大的體麵,加上太後口吻不容拒絕,蘇如繪與周意兒隻得跪下謝恩。


    太後笑吟吟的叫了起來,又看周意兒道:“你閨裏的老師是誰哀家不清楚,不過瞧皇後就知道,文采必定是好的。倒是這個繪兒,蘇萬海一身戎馬為國,忠心耿耿,然幼時聽說看到書本便要瞌睡,當時的關鄉侯苦心教導都是無果,沒想到關鄉侯心心念念,卻是應在了孫女兒身上。”


    關鄉侯正是蘇如繪的祖父。


    “臣女隻是跟隨薛女史念過幾個字,委實不敢當太後稱讚。”蘇如繪大是窘迫,誰知太後卻笑道:“不愧是薛紫暗的徒弟,倒是謙虛的緊,隻是薛紫暗雖然是女子,才名也是冠絕帝都的,連你這得意弟子都隻認識幾個字,咱們大雍還有才子、才女麽?”


    一時間旁邊嬤嬤、宮女都陪著笑了起來,均道蘇如繪謙遜。


    連周意兒也不明真相,甜甜笑道:“昨天與蘇妹妹一起住在鹿鳴台,她竟半點兒口風都不露,若不是太後提起,臣女還不知道蘇妹妹的師傅,居然是女史薛紫暗!”


    蘇如繪此刻隻想一頭撞暈,果然笑過之後,太後便提到:“聽說鹿鳴台下的菊花開了,你們可看到?”


    “正是呢,說起來還要多謝太後的恩典,若不是太後讓臣女們去住鹿鳴台,也看不到那極目燦爛的花海氣派。”周意兒見蘇如繪未說話,忙接口道,“太後可要去瞧瞧?”


    蘇如繪眼一閉,太後微笑道:“哦?真的那麽氣派?那哀家就去看看,順便也瞧瞧齊雲安排你們住的地方可妥當。”


    “太後,既然兩位小姐都是有才有貌的,咱們就這麽去賞菊也太無味了。”正在這時,齊雲領人捧了賞賜歸來,聞言接口,“不如這樣,太後與奴婢們看,請兩位小姐作幾首詩來,咱們也沾一沾書香氣息!”


    太後自然點頭同意。


    “臣女遵命,隻是臣女愚鈍,遠不及皇後娘娘,一會獻醜,還請太後與嬤嬤們勿怪!”周意兒起身行禮,抿嘴笑道,“還有蘇妹妹,可不要笑話我啊!”


    蘇如繪嘴角牽了牽,心中虔誠祈禱,自己一會能夠記得薛師傅的提點,好歹湊出幾句應景。


    太後有了遊興,又隻在仁壽宮中,宮中自然準備得飛快。


    兩人陪著太後聊了半晌,便有奴婢來稟告,說是鹿鳴台中已經收拾出一間位置最好的高閣,請太後移駕。


    鹿鳴台的景色周意兒與蘇如繪早已見過,倒是太後在鹿鳴台下看了半晌,感慨道:“自先帝去後,哀家便住進了仁壽宮,卻從來不知道這鹿鳴台下的秋色如此絢爛。”


    齊雲察言觀色,連忙道:“那時節皇上年幼,太後為了社稷殫精竭慮,每每夜以繼日,除了德泰殿與寢宮,連禦花園都不曾涉足,自是無暇來此。如今皇上已然成年,且英明果敢,太後此後無須再為陛下日夜辛勞,從前錯過的景色,如今可不是全補迴來了?”


    左右立刻口稱太後勞苦功高,周意兒、蘇如繪亦是不住讚美。


    嘉懿太後終於重露笑容,在齊雲的攙扶下上了高閣,這座閣子乃是建在鹿鳴台上,專門賞菊的,從閣中望下,滿眼恣意,燦爛若流金,光華似日月,說不出的華美大氣。


    連自以為見過鹿鳴台菊海的周意兒與蘇如繪也不禁屏住了唿吸,大覺震撼。


    “來人,筆墨先鋪上,一會兩位小姐誰先有了詩意,奴婢可是要幫著向太後娘娘討賞的。”待服侍太後坐定,齊雲一拂衣袖,笑著吩咐。


    立時便有數名伶俐的宮婢在閣中空闊之處搬上兩張紫檀木案,又取了上好宣紙鋪上,以青玉鎮紙壓住,以防高處風大吹走。兩名俏麗宮婢上前,取過一支染煙墨細細研磨起來。


    太後坐在閣邊俯視著菊海汪洋,微微一笑道:“一般是看兩個孩子作詩,怎麽破費的全是哀家,齊雲你也算她們長輩,難道不該給點見麵禮什麽?”


    “兩位小姐瞧瞧,奴婢還沒幫你們討到賞呢,太後倒先替你們跟奴婢要起了好處。”齊雲抿嘴笑道,“好吧,一會哪位小姐的詩作的好,奴婢就替她親手做一套繡衣。”


    太後笑著對兩人道:“還不快謝謝齊嬤嬤,她的刺繡在宮裏說是第二份,就連尚服局都不敢認第一,隻是齊嬤嬤架子大的很,就是哀家,想穿一件從頭到尾出自她之手的衣裳,還要等了又等。現下她許了這麽個好處,看來哀家那套翟衣又要拖下去了。”


    周意兒與蘇如繪連忙跪下推辭,齊雲卻笑道:“太後的翟衣奴婢怎麽敢耽誤?那套翟衣早便繡好了,隻差檢查一下針腳的功夫罷了。太後放心,替小姐做套繡衣,誤不了伺候太後。”


    “既然齊嬤嬤這般自信,你們可要好好用心,齊嬤嬤的衣裙,如今這宮裏,也隻得皇後當年得過一套,那還是大婚時穿的。”太後眯起眼睛,似笑非笑的道。


    周意兒眼睛立刻一亮:“原來皇後娘娘大婚時的鳳袍出自齊嬤嬤之手?臣女雖然從未見過,卻聽母親提及,言鳳袍華美不可方物,璀璨奪目,其上鳳凰栩栩如生,幾欲飛出!”


    “太後與小姐謬讚了,奴婢愚鈍,除了略懂針線,其他皆是無用。”齊雲笑眯眯的客氣道。


    “你與如繪倒是一路人,明明女紅冠絕帝都,偏生說什麽略懂。如繪也是,薛女史的弟子,居然道自己隻認得幾個字!”太後笑罵道,“如繪,上閣來這些時候,你該有些句子了罷?不如先寫來看一看。”


    蘇如繪深吸一口氣,硬著頭皮道:“不敢瞞太後,見著閣下菊海,臣女確實有了兩句,不過尚未完成……”


    “唉,又不是含元殿上考狀元,你怕什麽?”太後淡然一笑,“哀家年輕的時候,亦常與家中姊妹舞文弄墨,那才叫做隻認得幾個字呢,寫出的東西多半乏味粗淺,偏生那時候還以為多好,直到進宮後……”


    她微笑著看著蘇如繪:“你得了幾句什麽,寫來瞧瞧。”


    蘇如繪先行個禮,緩步走到一張紫檀木案前,從宮婢手中接過了滿蘸濃墨的紫毫。


    一旁周意兒極為好奇,目不轉睛的看著。


    女史薛紫暗,才名極盛,她原是前朝鴻儒薛白獨女,薛白號稱詩畫雙絕,乃是文壇領袖。他膝下隻有薛紫暗一女,極為疼愛,待薛紫暗及笄,薛白欲為女兒選一佳婿,誰料薛紫暗自恃才華,認為天下無人可配自己,因此拒不出嫁。


    此事在十年前驚動帝都,甚至連深宮內院都有所耳聞。起初眾人皆嘲笑薛紫暗一介女子,如此猖狂!更有許多自詡才子的士子憤然登門詰問,誰知這些登門的士子,在薛府看了幾篇出自薛紫暗之手的文章後,個個羞愧而去。


    直到後來,此事愈演愈烈,當年正逢新科,開科狀元顧太一酒後為同伴所激,怒入薛府,卻被薛紫暗出的十對難住。從此女史薛紫暗之名,始傳揚出來。


    傳說薛紫暗三歲啟蒙,五歲能文,六歲即吟詩琅琅,九歲著文,字字珠璣。用顧太一的話來說,所謂驚才絕豔,莫過於是。


    因此聽說蘇如繪師從薛紫暗,眾人均是期待萬分。


    蘇如繪將右手的金絲鐲兒向上推緊,她原本穿的就是半臂,倒無需挽袖,紫毫落在上好宣紙上發出沙沙輕響。高閣中一時寂靜,人人看好了她寫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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