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豐園內的玄石早早睡下,悟清卻在自己的房間裏換好衣物靜坐在桌旁,等到鼓樓上鼓打三更的時候,悟清悄無聲息的推開自己的房門,反手關好後,身影就如鷂子一般飛起消失在夜幕中。


    他這次偷偷出來就是想來單抓厲鬼的,三年多的獨自遊曆,讓悟清養成了獨來獨往的習慣,玄石雖說佛法精深功力不低,悟清卻還是更習慣於單獨行動。抓鬼拿妖這種事對於他而言是輕車熟路,他在民間遊曆主要就靠著這點事情來賺些錢財養活自己。


    沒多久悟清就來到一片荒地,他左右看看四周無人,便從山河袋中掏出一個木製陣盤來放在地上,又掏出幾張符紙來貼在陣盤之上,隻見這幾張符紙無火自燃,瞬間化成一縷縷的青煙繞著陣盤飛轉。


    悟清緊緊盯著看著旋轉的青煙,嘴唇翕動不已,等到青煙散盡,悟清心中也計算完畢,把陣盤收起,朝著西南方向踏空而去。


    大約飛了半個時辰後,悟清在一座山峰的半山腰上落下身形,左右觀察了一下後,嘴角咧開笑道:“陰氣雖重,可四周的草木被侵染的卻不深,看樣子在這落腳沒一天吧!是你自己乖乖迴地府報到去還是我送你下去?”


    隨著他的話語,周圍忽然陰風大起,吹的樹葉草叢沙沙作響,大片的黑霧籠罩下來,一股沁人肺腑的涼意從悟清的腳下升起,悟清從背後拔出四法青雲,起了一個劍決,四法青雲劍身頓時豪光大放,並有雷電纏繞,直接將四周的陰氣逼退,黑暗中有一個聲音淒厲的吼道:“臭道士,來的好!我正缺一口鮮靈的血食!”


    悟清看向一處,口中默念咒語,手中的四法青雲疾飛而去,劍身上的雷電猛然炸開,將四周陰氣黑霧擊穿無數個缺口,黑霧中傳來一聲怒吼,似是受了重創,悟清腳尖輕點,飛身而上的同時一手夾住一張符紙激射而出,符紙瞬間沒入黑霧之中,隨著一聲“轟隆隆”的沉悶聲響,大量雷電猶如靈蛇一般從黑霧裏溢出,整片的黑霧雲消霧散,露出那厲鬼的真容來,這厲鬼青麵獠牙,赤發黑足,身上隻有一片棕麻裹身,一雙銅鈴般的血眼惡狠狠的瞪著悟清,隻是胸口上有一符紙,從符紙上延伸出很多雷電猶如漁網般禁錮住這惡鬼的全身,讓它動彈不得,悟清從山河袋中掏出一棕色布袋朝天一祭,那惡鬼便化作一縷黑煙被吸入布袋之中。


    悟清把那布袋召迴放進山河袋中,又掏出那個陣盤,一番操作後,又朝著一個方向飛馳而去……


    過了許久天都快蒙蒙亮的時候,一陣清風拂過,一個蒙麵的身影出現在山腰上,正是白日和悟清玄石分開的羅令,她一現身便疑惑的左右查勘,最後看到一片明顯被雷電劈焦的草木時,一聲嬌哼從麵具下穿出:“哼!愛管閑事的家夥!”


    …………


    洛陽城,是中原腹地的第一大城,連通南北,承接東西,自古便是兵家必爭之地,如今大晉朝的強盛也造就了洛陽城的繁榮,南來北往的客商也帶來了各地的美食,作為洛陽城內最大的酒樓,奉天樓的後廚就近百人,各地特色美食都能信手拈來,味道也十分正宗,深受當地時刻和過往客商的喜愛。


    這一日傍晚,用玄冰麵具化成壯漢模樣的小八闊步進了奉天樓,甩給跑堂小二一錠金子,高聲道:“小二,照著前幾天的席麵再給俺上一桌!”


    小二對這位大肚客印象極深,前幾天就是自己伺候的他,眼瞅著一桌十六碟涼菜、八十碟熱菜的大席被這位神人席卷一空,如今這位豪客又來光顧,他急忙接住拋過來的金錠子,熱情洋溢的喊堂道:“好嘞!大爺樓上請!上等酒席擺開啦!”


    小八咧嘴一笑,邁步上樓,卻在二樓的樓梯口處頓住了腳步,他隻感覺一股豐沛的水澤之氣從角落的雅間裏噴薄而出,他曾追趕那個盜錘賊許久,這種氣息他再熟悉不過,正是蛟龍的氣息!並且這股水澤氣息比那盜錘賊精純太多,莫不是龍宮後悔了,派了高手前來截殺自己?小八想到此,嘿嘿一陣冷笑,翻手從腰間獸皮袋中拿出護法滅魔,不顧在前引路的店小二驚恐的目光,大手一推便進了那個雅間。


    雅間內坐著一個白袍俊朗的年輕男子正在舉杯飲酒,見小八持兵而入也未見一絲驚慌,從容爾雅的放下酒杯,抬眼皮掃了小八一眼,目光在小八手中的護法滅魔上略略頓了一下,心中已有明悟,也不搭話,繼續自酌自飲。


    小八眼神犀利,隻覺得一團水汽包裹著眼前這人,且這人頭露崢嶸,似有雙角隱現,小八心中暗稟,心道這廝八成還是條真龍!當下也不說話,大馬金刀往對麵一坐,對後麵的店小二道:“俺的酒席送到這裏!你出去吧!”


    那店小二得令連滾帶爬的跑了下去,剛才這豪爽壯漢變戲法般的掏出一個丈八寶杖,其身上那一瞬間散發出來的殺氣嚇得他腿腳發軟,險些拉尿在褲子裏。


    小八端詳了對麵這人一陣,咧嘴道:“龍宮的?”


    那年輕人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放下酒杯道:“巧了,我倒是知道你,我被逐出龍宮有一半的原因便是你,不過此事倒賴不到你的頭上,所以我倒是沒想和你尋仇,你很幸運。”


    小八看著憨厚,實則精明無比,心思隻略一轉便明白了這白袍年輕人話語的意思,當下笑道:“不知兄台咋稱唿?”


    年輕人又給自己續上一杯酒,淡淡道:“你還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心裏明白對方並非來尋仇的小八咧嘴一笑,對他的言語絲毫未放在心上,真龍嘛!自然是傲氣衝天的。


    “都他媽被龍宮轟出來了,還跟這裝什麽犢子。”小八一臉真誠的笑意看著對麵的年輕人,一眼不眨…………


    “嘭嗙”一聲巨響,奉天樓的樓頂被瞬間掀翻,一股狂風卷積著大片雷雲衝天而起!虎嘯龍吟之聲響徹整個洛陽城!


    …………


    是夜,洛陽城金吾衛分司燈火通明,在司內的地牢深處,被捆成粽子的小八一臉討好的對外麵站崗的金吾衛道:“這位小哥,我和你們金吾衛的人真的很熟,長安城裏的竇三刀你該知曉吧!我還幫他立過功呢!”


    那執勤的金吾衛惡狠狠的看了鼻青臉腫的小八一眼,幸災樂禍道:“省省吧!你就是認識天王老子也沒用!我們頭兒好不容易花大價錢請全司的人去奉天樓吃迴飯,好家夥熱菜還沒上呢就讓你們兩個廝把樓都掀翻了!幸好整個三樓都被我們包了,若是有平民死傷在三樓,你們二人罪責難逃!也合該你們倆倒黴,打架還跑到我們金吾衛全司聚餐的地頭上來打,咋樣?被幾百人圍毆的感覺如何?”


    小八苦笑的嘟囔道:“不敢了!下次不敢了!”


    原來小八和那年輕人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倆人剛要大戰一場便被廢墟中飛出幾百條狼狽不堪的身影圍住,還未有啥動作便被鋪天蓋地的抓捕法寶淹沒,兩人瞬間就被放翻在地,被縛妖索捆仙繩啥的法寶從頭到尾捆結實後便被押送到了這裏。


    小八臉上麵的玄冰麵具早就被搜走了,此時就是以本來麵目示人,一張虎臉咧著嘴在那賠好笑給人一種說不出的呆萌好笑的感覺:“這位小哥,你看也沒啥傷亡,就是拆了個酒樓,俺賠便是,把俺放了吧!”


    那金吾衛剛要說些什麽,從外麵走來三個金吾衛,中間的那位拿著紙筆,來到牢門前對著裏麵的小八問道:“你,姓名。”


    “俺叫小八,俺和你們的都尉……”


    “師承何派?”


    “俺是獅駝嶺弟子,俺和你們……”


    “來我洛陽做什麽?”


    “俺好吃,專門來這吃席來的,俺和……”


    “閉嘴!”那書吏怒斥了一聲,轉向一旁問道:“你,姓名。”


    被捆成蠶蛹的白袍年輕人輕蔑一笑:“你不配知我姓名。”


    書吏好氣的一笑,對左右說道:“提桶糞便來,給他澆頭上。”


    白袍年輕人身體一僵,繼而大怒道:“我飛秋豈能受如此大辱?”


    書吏滿意的寫了幾筆,又問道:“師承何派?”


    名叫飛秋的年輕人搖頭歎息道:“沒想到出了東海龍宮,我竟落得如此田地,真是龍遊淺水遭蝦戲。”


    書吏不耐煩道:“來我洛陽做什麽?”


    飛秋似是自言自語道:“真是沒想到啊!本想嚐一嚐人間之美食,卻不想禍從天降!”


    書吏從鼻孔裏哼了一聲,也不再問話,扭頭出了牢房。


    小八在一旁鄙夷道:“還以為你這泥鰍能嘴硬到底,沒想到也是慫貨一個。”


    飛秋怒道:“都在一個牢房裏,澆我一身,難道你愛聞味兒麽?”


    小八一想也是這個理兒,便不再多言……


    …………


    牢房外不遠的一個房間裏,書吏把剛才記錄的紙張遞給了麵前的中年男子,畢恭畢敬道:“方所長,果不其然這兩個廝一個是獅駝嶺的,一個是東海龍宮的。”


    那方所長嘬了嘬牙花子,一臉為難道:“這可難辦了,不嚴辦吧,難解咱們心頭之氣,要是嚴辦吧,一來這倆犯得也不是大事,二來這兩個大派咱們都沒怎麽打過交道,不知道是個什麽脾氣,要真是護犢子的咱們還不太好辦……”


    書吏上前道:“方所長,依屬下愚見,不如呈報給總司,讓他們去定奪比較好,那獅駝嶺的虎頭怪不是一直嚷嚷著和總司的竇三刀竇都尉相熟麽?咱們再給竇都尉遞個私信,不管怎樣他也得承咱們這個情。”


    方所長大喜道:“這個注意好!這倆龜孫兒就讓總司撓腦袋去吧!去寫公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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