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一行人出了巷子,中年男人在門外站了一會,靜靜的看著這許多年了的宅子,這是齊家老宅,真的許多年了。


    昔年他做了官手中有了些餘錢的時候買下了左右的兩個院子,把這處宅子擴了一下,自那以後兢兢業業許多年,一晃就從青年到了青年的父親。


    看著門前的石階,齊禦史想起兒子小時候總是會坐在這裏發呆,剛剛長大的兒子也在這裏發呆,小時候是因為沒有小夥伴一起玩耍,如今呢?難道真的是看上了楊首輔家的那位小丫頭嗎?


    深深歎了口氣,清瘦的中年男人看著頭頂的月亮,輕聲歎息道:“這世上哪能萬事如人意呢?”


    齊夫人從屋內走出來,看到齊禦史在門外發呆,於是便走了過來,對著風雨裏一起走過了二十來年的丈夫道:“怎麽了?”


    男人搖了搖頭,“沒什麽,就是突然從被父母擔憂焦慮的孩子變成了為子女焦心的父母,有些感慨。”


    “是啊,一晃許多年了,三寶睡了,我明天就這麽勸他嗎?恐怕他不會聽啊!”齊夫人在門外站住,屋內的那老人已經進了自己屋子休息了,那是齊禦史的遠房族人,中年喪偶喪子,齊禦史便好心給他在宅子裏找了點事情做。


    齊禦史歎了口氣道:“不聽?不聽就隨他去吧,年輕人總是撞了南牆才會迴頭。”


    “那萬一?”


    “哪有那麽多萬一,我看楊思姚那姑娘不是傻子,不談是否對三寶也有這個情意,便是有也會拒絕的。”說完話的齊禦史帶上了門,對著婦人道:“隨我一道走走吧。”


    婦人點點頭,跟在自家丈夫身後在月光鋪灑的銀白小巷子裏緩緩步行,看著身前的丈夫道:“三寶什麽時候被慣壞了的呢?”


    清瘦男人邊走邊道:“是有些不知輕重了,不過也是命吧,誰知怎麽就突然喜歡上那個楊首輔家的姑娘了呢?之前不還是很是不屑的嗎?”


    成親這麽多年來連吵架都沒吵過的夫妻二人散了一圈之後便迴到了齊府,守門的老叔問了聲誰,齊禦史答了聲,這樣的宅子其實也不需要什麽門房,要錢沒錢,要命也就這幾條,拿了還會惹上天大的麻煩。


    “你去睡吧。”


    齊禦史進了院子對著妻子說罷,走到了母親的房前院子裏跪著,齊夫人也沒有去勸,丈夫的性子他還是知道的,今日失手打到了生養自己的母親,自然是難安的。


    月光照在院子裏,清瘦的中年人跪在那裏像是一座木雕,齊三寶起夜的時候看到了,心中怨氣更重,他覺得自己父親實在是迂腐不堪。


    今夜的守城軍隊對城牆看管的並不嚴格,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有人從城外翻進來也不管,神劍宗的眾人進了城之後買了十幾輛馬車和無數的骨灰盒從城牆托了過去。


    副掌門順便給了遼東王的留下來的士兵幾輛馬車,然後將戰死的神劍宗人員和骨灰盒放到馬車上,一路向西南而去,那裏是神劍宗所在。


    隻有掌門人孫岐廟留了下來,孫岐廟對著眾人抱拳道:“諸位先行,我受了些傷,等我調養一下十日八日之內就會趕過去。”


    眾人紛紛抱拳告辭,雖然孫岐廟此時看著狀態還是不錯的,但是大家也都知道隻是看起來不錯而已,此時上路很是危險,和遼東王的戰鬥一結束就該有人出來撿漏端掉神劍宗了。


    隻要孫岐廟沒事,那麽神劍宗的一群人哪怕傷勢再怎麽重也沒人敢輕易動手,孫岐廟看著遠去的馬車,又看了看邊上還在收拾屍體的幾個士兵,對於遼東王他倒是沒什麽可說的。


    這就是江湖,隻要不是用下作手段,那麽就是生死而已,都算不上什麽大仇大恨,你殺我我殺你。


    孫岐廟大戰之後滿心的疲憊,他知道自己失血過多需要休養了,看了眼樹底下坐在那頭上還套著一個鐵罐的身影,並攏手指做劍劃過,罐子四散開露出少年的臉。


    張二公子一開始聽著四周的廝殺聲心驚膽戰,然後刀劍聲音消失了,馬蹄聲遠去,他聽到了木柴燃燒的聲音,當時差點尿褲子,好在有人將他提到了涼快的地方,頭套在罐子裏,他聽到的聲音也都加了嗡嗡嗡的效果,所以也聽不真切別人說了什麽。


    不過馬車輪子的聲音他還是能分得清楚的,他擔心所有人都走遠了,無人救他,於是瘋狂的喊救命,但是鐵罐子套在頭上,自己的唿救聲也不知道能不能傳出去,反而覺得自己腦子漲的疼。


    馬車遠去之後四周安靜了下來,少年有些緊張,很是擔心自己會不會被路過的野狼吃了,他想要摸索著離開,但是又分辨不了方向,擔心越走越遠反而更危險,所以他打算爬到樹上去等天亮。


    天亮之後這條官道上一定會有人走路的,倒時候自己就可以得救,他心裏恨死那個女人了,看著不食人間煙火的,比雲大公子還要狠,一言不合就要自己的命。


    正當張二公子心中不斷地咒罵著白衣如雪那個身影時候,頭上突然輕鬆了,意識道是禁錮著自己頭顱的罐子鬆動了,少年急忙抬頭去看,一個極胖的老人正在看著自己。


    少年頓時就知道是誰救了自己,急忙起身致謝,那老人並不想多說話,指了指城牆淡淡道:“你自己能上去嗎?”


    張二公子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此時的身體狀況實在是上不去,誰知道老人居然開口道:“既然上不去,那就在下麵等死吧。”


    少年看著老人說完話腳下一蹬,胖墩墩的身影在月色下跨過數百步的距離直接上了城牆,心中一陣無語,這叫什麽話嗎,不願意帶自己上去就算,問自己做什麽?少年詛咒道:“祝你上了城牆就摔個狗吃屎。”


    似乎是被少年詛咒到了,奇妙老人越過城牆之後就一頭栽了下去,從草叢中坐了起來的老人吐了口血之後就開始盤膝打坐,原本他是打算把那個倒黴鬼帶上來的,可是卻臨時發現自己的身體實在是扛不住了,於是隻能獨自先行。


    若是遼東王再遲一會兒撤退,自己今日就交代在這裏了,雖然那邊無人是自己的對手,但是猛虎架不住群狼,自己再強也不可能對抗那麽多的高手。


    孫岐廟打坐一小會之後便急速的向著自己的那棟小樓而去,門前的小毛驢早已消失不見,推開門之後的老人在屋裏見到了小毛驢,很顯然是那個窮青年怕被人偷了所以才不顧味道關到屋子裏。


    趴在櫃台的青年睡的正香,孫岐廟腳下很輕,從櫃台邊上悄悄走了過去往小房間走去,他此時很需要到自己的密室療傷,為了避免走路留下一路的血跡,迴來之前他已經把血液沾滿的衣服用火燒了,身上穿的是隨手順來的一張大床單,自己留下了銀子作為補償。


    走著走著的孫岐廟突然發現自己被拉住了,他還以為是趙富金醒了,隻是迴頭一看,發現是這頭小毛驢,小毛驢很是開心的用頭蹭了蹭他的腿。


    “你倒是個通靈的。”老人伸手摸了摸小毛驢的頭之後走近了地下室。


    城牆外的少年爬的很慢,著城牆著實有些高,此時也無人巡邏,所以他想要求助都無人可求,隻能一點一點的往上爬,為了防止被攻城的時候敵人爬牆很快,所以這城牆外側都沒什麽可以下手的大縫隙。


    終於,他爬上了城牆,可是怎麽翻下去又犯了難,想了很久之後他想起來這個方向的不遠處似乎有一個下去的樓梯,於是拖著疲憊的身體往那邊走。


    在他記憶中的樓梯不遠處有士兵看到了他,他自爆身份之後士兵見他一臉的汙濁,給他找了點水洗了洗臉,洗臉的時候少年發現自己臉上火辣辣的疼,借著光一看才發現手上不少的血。


    “王八蛋。”


    張二公子不知道是哪個缺德的幹的這事,居然把罐子套自己頭上,簡直和那個一身仙氣的魔鬼一樣惡毒,手在臉上摸著摸著,少年變了臉色,手上的血不是一般的多。


    少年心想可能是之前被周圍的環境嚇到了沒注意,看這情況自己是要毀容,邊上的士兵建議早一點找大夫敷藥或許可以挽救一下,於是他找士兵借了馬慌忙就往家裏奔。


    路上他見到了一個男人,男人一身黑衣,走路的時候手背在後麵,少年縱馬而過的時候馬尾巴甩到了男人,於是男人直接小跑一步一拳將馬打死,然後看著驚恐的退到牆角的少年道:“你想怎麽死?”


    張二公子有些後悔今天為什麽要出來看熱鬧,這代價也太大了,慌忙的跪倒在男人的腳下求饒,男人一雙眸子閃爍著妖異的光芒,看著張二公子冷漠道:“不殺你可以,你能做什麽呢?”


    “我,我……”看著月色下男人越來越冷的臉,驚慌的少年拚命的想自己的價值,最終大聲道:“我,我好像不怎麽怕毒。”


    這次輪到男人感到稀奇了,看著地上磕頭如搗蒜的少年,思量許久之後從懷裏掏出了一個小瓶子,打開之後倒出了十來顆的小藥丸,然後將手伸到少年身前,“都吃下去,我看看你是不是在說謊。”


    看著這麽多顆的藥丸,便是確實對毒藥有些抵抗力的少年也搖著頭拚命往後縮,但是男人卻沒有給他逃脫的機會,一隻手捏住他的下巴,然後將所有的藥都塞到了他的嘴裏。


    看著少年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甚至眼睛耳朵嘴角鼻孔都流出鮮血來黑衣男人才鬆了手,正是禦獸神宗有龍王之稱的南宮桀。


    南宮桀參與大戰之後在城外繞了很大一圈,確認了沒有人跟蹤自己之後就取下了臉上的麵具,然後換了一身的衣服後又迴來了,由於繞了一大圈,所以時間上和等到神劍宗人馬走完了才迴來的張二公子正好對上。


    南宮桀蹲在少年的身前,看著少年的氣息時而狂躁時而微弱,不斷地根據少年的情況給少年喂不一樣的藥物,少年的一切狀況似乎都在這個有龍王之稱的男人預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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