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魂落魄的粉衣女孩腰間挎著大大的書袋子,裏麵裝著想了一晚上想到的各種珍藏寶貝。


    她覺得有點委屈,還有點想哭,又覺得沒什麽,畢竟沒人看得上自己才是正常的,要不然昨夜也不會輾轉反側不能眠。


    可再怎麽覺得一切都理所應當,她還是有點想哭,她想自己因該是有資格難過的,畢竟不是自己腆著臉去找他的,是他說喜歡自己的。


    一邊走一邊抹眼淚的雪遲遲沿著來時的小路走迴了教室,路上一個人都沒有遇到,經過一個小涼亭的時候她還坐了一會,一件件的翻看書袋子裏的東西。


    涼亭裏的女孩呆呆的看著一個水晶小雪蓮,水晶裏麵有一朵白色的雪蓮,這個是她十歲生日的時候爹爹送給她的,這水晶裏麵的蓮花是真的,但也不是真的,因為這確實是蓮花不假,但並不是完整生長出來的,是匠人用天蓮山的一朵雪蓮花瓣雕刻的。


    天蓮山,世界上最冷的地方,主峰天蓮峰高逾萬丈。


    天蓮山的雪蓮都生長在白雪覆蓋的高處,乃是世間難尋的寶藥,北涼年年進貢的寶物中排在第一的就是雪蓮膏,雪蓮膏極其昂貴的原因不單單是雪蓮難尋,而是這雪蓮隻要離開高峰之上就會開始腐爛,所以製藥的所有程序都要在皚皚白雪中完成。


    雪遲遲的這件生日禮物昂貴就昂貴在這裏,為了避免腐爛,匠人需要花費大量時間在極度寒冷的環境下將東西雕刻好,最後用水晶把它封起來保證這個隻有指尖大小的雪蓮永遠不會腐爛。


    能使用花瓣雕花的匠人本就不多,願意跑到九死一生的雪山上的就更少了,更何況還不是上去一下就下來。


    在京城,孩子的十歲生日是一個很重要的日子,十歲之前叫童,十歲之後就是小少年小少女了,算是年輕的男女,完全區別於孩童。


    這樣重要的日子,雪侯給唯一的閨女準備禮物自然不會是什麽便宜貨,雪蓮隻有手指大小,但依舊雕刻了一百零八片花瓣,每一瓣都宛若通明輕紗,最為奇妙的是迎著光來看就會看到這雪蓮花的每一片花瓣上都用金絲鑲嵌了道家經文。


    乍一看是個普通雕物,稍作了解知道裏麵藏著真雪蓮,再近些可以看到這小小的雪蓮竟然刻有百瓣,每一瓣都如蟬翼般輕薄,若是發現蓮花散發淡淡金光,稍作研究就可以看到薄如蟬翼的花瓣上還用金絲掐出了一句句道家經文。


    這是雪遲遲所有寶貝裏最寶貴的,是雪侯花了數年時間為她準備的保平安護身符,平日裏的雪遲遲是不會把這個戴在身上的,她天性活潑怕弄丟了,今日願意帶上給雲墓生挑是下了很大決心的就像是把所有的過去和未來都交出去一般。


    少女坐了很久,遠處的一隻螞蟻吸引了她的視線,東序有哨聲響起,雪遲遲慌忙收拾好東西擦了擦眼淚,跑去上課之前她先到螞蟻邊上把螞蟻辛辛苦苦搬到洞穴前的小昆蟲一指彈飛,留下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轉的螞蟻。


    這就是狗見嫌的雪雲裳。


    寬大的教室裏吵吵鬧鬧,學子們跪坐在一個個小蒲團上,暗紫色的小案幾上壁山統一放在最左端,然後是硯台。


    下一節科目的夫子還沒有進教室,不少學子交頭接耳的閑聊,但是許多少年眼睛都偷偷摸摸的去看雪遲遲空空蕩蕩的位置。


    “啪,啪……”


    許多少年同時抬起了頭迎接聲音的主人,這個腳步聲大家太熟悉了,隻是與往常不同的是這次大家沒有看到那張總是揚著笑的臉。


    懷裏抱著小書袋子的少女跑到自己窗戶底下的位置上坐下,把小書袋子的貼著大腿放在了牆邊,然後就轉過頭看著窗外。


    春天到了,窗外鳥雀輕鳴,甚是悅耳。


    一身粉色衣服,今天早上還刻意收拾了一下的少女不由自主的又想到了剛剛的畫麵,一身銀白的少年懷裏摟著一個隻是看到衣角就比自己有氣質的女人,尤其是兩人並肩往屋裏走的時候,那個明明不沾人間煙火卻又百般風情的背影實在是讓人自慚形愧。


    按照自己的性子遇到欺騙自己的人因該是上去找他算賬的,可是剛剛卻怎麽都抬不起腳步,生怕上去看到什麽鄙夷的眼光,少女心裏不斷的罵自己沒用,被人騙了色還不敢上去打他一頓。


    一想到初吻給了這樣的狗男人雪遲遲就恨不得把那個花心大蘿卜的頭都給揪下來當蹴鞠踢,隻是手又下意識的去摸自己昨天被他親過的唇,直到碰到唇上的傷感覺到痛了才迴過神。


    這節課夫子上的一頭霧水,整個教習室裏那群調皮搗蛋的學生一個比一個老實,雖然未必多認真聽講,但是小動作和竊竊私語都消失了,教室充斥著一種怪異的小心翼翼氣息。


    一個個平日裏總是和雪遲遲打打鬧鬧,甚至在背後到處說她壞話嘲笑她的少年脖子像是裝了發條,一次次下意識的去看那個不知道為何突然眼睛紅紅的女孩,她像是個受傷的老虎,突然的楚楚可憐了起來,像是清晨的小鹿。


    雪雲裳很漂亮,每一個少年都知道,但是絕對沒有一個少年好意思大大方方的說出來。


    這世上總有一個小螞蚱一樣的姑娘會成為無數少年的嘴裏瘋狗夢裏良人。


    城東南的城牆上在戰鬥聲消失了不就就有一隊士兵前去查看,隨後一個爆炸性的消息傳開了,並且以一種恐怖的速度傳向了帝國各個角落。


    遼東七雄之首左傾熊死了,身上並未出現銳器傷,但是渾身骨頭斷了無數根,整個胸口直接塌陷了下去,應該是拳頭打死的。


    遼東王前腳離開了京城,後腳左傾熊就死在了城牆上,這讓無數人感覺到了這件事情的微妙性。


    難道是皇帝下的手?可是皇帝若是動手也不應該找左傾熊啊,直接將遼東王扣下不就好了,或許隻是為了剪除遼東王身邊的羽翼?但左傾熊雖然不凡,而且此生很有可能再進一步,但還沒到成為遼東定海神針值得皇室去對付的程度。


    再看左傾熊的傷,皇室露在外的高手沒有善於拳腳的,周女要是殺他的話或壓根就不會鬧出什麽大動靜,大淵軍大都統也不現實,皇室藏著掖著的高手是不可能為左傾熊而浮出來的。


    大家都知道雖然普通江湖武人對此一頭霧水,但除非這個兇手是個從來沒有出現過在大眾視野中的高手,要不然那些京城中的高手是可以大概的判斷出是誰的氣息的。


    城中的小老百姓對此事的熱情極大,不少人開始推測是誰,民間的聲音中最多出現的人就是西北天狼神,首先天狼神有動機,兩人的恩怨何來沒人知道,但是發生過幾場生死大戰加上天狼神不遺餘力的購買左傾熊的行蹤足以證明天狼神是真的想殺左傾熊。


    再說實力,這世上大眾所熟識的能讓左傾熊這個成名已久的高手逃都逃不掉的高手必定是大乘,再靠著一雙拳頭打死左傾熊的人或許隻有天狼神了,天狼神和左傾熊一樣玩的都是拳腳功夫,是江湖上數量很少的體修。


    沒人知道的是小江南東南方向的偏遠小客棧內有一個麵色有些發白的老者剛剛為了一頭驢出去和人打了一架,還受了些傷,在可站內還有個青年跑來跑去的打掃房間。


    禮部顧侍郎顧家的大廳內,一個滿臉威嚴的老者看著顧淩源紮著布袋的手,麵色陰寒,眼中不斷有火焰跳動。


    “爹,我沒事。”一身黑衣的青年看著隨時都要暴走的父親,又看了看走來走去的老者後勸解道:“二長老,此事切不可輕舉妄動,我需要迴宗門一趟見一下師尊,什麽事情等我迴來再說可好?”


    “不可輕舉妄動?我君子樓的子弟,嫡係子弟,樓主的第十三弟子,被人當街挑斷了手筋,若是什麽反應都沒有,豈不是讓人看笑話?”


    老者乃是君子樓的二長老,主要負責君子樓在京城的事情,若不是這弟子身份非同一般,他早就責問是不是手筋斷了腦子也傷了,如今的君子樓何懼任何勢力?這般謹慎與苟且偷生的老鼠何異?


    青年聽到侍衛稟報東西都收拾好了,起身對著二長老道:“我先出發了,長老你相信我,這件事情絕對沒那麽簡單,我懷疑雲千羽她並不是單純的為了報複我早上派人戲耍他們,她一定還有其他的意圖,你一定要等我迴來再說,我還有其他事情要和師尊一並匯報。”


    “父親,孩兒先迴宗門一趟,您一定要幫我勸說一下二長老,萬萬不可輕舉妄動。”青年也不再多說,急匆匆往門外而去。


    滿臉威嚴的二長老看著青年的背影,冷冷道:“你的手筋斷了,可能這輩子就這樣廢了,你就沒有怨氣嗎?”


    已經走到了院內的青年聽聞身後的聲音站住身,站了很久後抬頭看了下天空,讓眼淚流迴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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