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墓生走過包子鋪隔壁的店門口,往裏麵看了一眼,雲千羽所坐之位一牆之隔的桌子上趴著一個動都不動的身影。


    趴著不動的黑衣男子頭顱兩側太陽穴各有一道豎著的紅線傷口,有血液流出,將桌上的白碟子底部染紅。


    店鋪看起來老實巴交的老板老板娘與驚慌失措的客人亂作一團,有喊著殺人了的,也有冷靜些想要去報官的,就是沒人提出去隔壁看看發生什麽了,江湖仇殺不是老百姓能參與的。


    從包子鋪出來的少女表情淡淡的,輕輕抖動劍身,劍上血跡頓時如霧般炸開後被風帶走,她原本是想要殺人的,但是老人護著後人的求死模樣讓她這個孤兒有些心軟,所以就隻戳了一劍。


    少年還是走進這條街的少年,少女也還是走進這條街的那個少女,隻是這條街的氣息卻變了,不再是那種清爽中混著人間煙火油煙味的尋常小街,多了些血腥味和驚恐氣息。


    這條街西邊的一間鋪子二樓窗戶輕輕打開,一個一身劍意的青年探出半邊身子,手中輕輕晃著一把紙扇,上麵寫著君子二字。


    “家師君子樓劍聖顧清寒,在下顧淩源,見過雲公子。”青年輕合扇子,對著樓下的雲墓生點點頭,抬首時看到雲千羽,頓時一愣神。


    剛剛有人刺殺自己,這會就跳出來一個君子樓的人,沒點貓膩才怪,雲墓生搖了搖頭淡淡道:“不認識,什麽事?”


    顧淩源也不在意,收斂了姿態後開口道:“不認識沒關係,我認識雲公子就行了,不如上來小飲一杯?”


    “你君子樓與我雪雨山莊多有摩擦,你們的人年年月月天天受欺負,該不會是設鴻門宴找我報仇吧?”雲墓生星眸微斂,唇齒輕動。


    顧淩源臉上滿是勝券在握的笑,似乎是在某種交鋒上占到了優勢,所以對雲墓生略顯挑釁的話毫不在意,似笑非笑道:


    “聽聞雲大公子進京,顧某乃是京城本地人氏,想著替師門備點禮物迎接一下尊貴的雲大公子,可思來想去也想不出送什麽禮物更合適一些,最後經人提醒才想起可以給雲公子送個小驚喜。”


    天下劍道聖地君子樓已有數百年的名聲了,這數百年內幾經沉浮,終於在這一代樓主顧清寒的手裏發揚光大,至於君子樓三字的來曆,取自劍乃兵中君子,加上宗門正中心有一座掛滿劍的土樓,所以便以君子樓為宗名。


    顧淩源是京城禮部侍郎的獨子,小時候展現出不俗的天賦,加上君子樓顧清寒一直想要在朝堂上占據些話語權,於是將其收入門下,算是和京城顧家建立一點聯絡。


    靈淵帝國六部乃是一等一的實權部門,侍郎看似官位不高,但是與那些受冊封隻有虛名而無實權的各種頭銜高官有本質上的區別。


    成為劍聖十三弟子的顧淩源看著雲墓生微微挑起的眉,很是傲慢的鼓掌道:“是的,不用懷疑,刺客是我的人,這就是送給雲大公子的驚喜,雲公子真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揮手滅殺刺客,在下佩服。”


    “無需佩服,是你的人太次了,和你師傅以及君子樓一樣次。”一身白衣的少年連頭都懶得抬了,不緊不慢的拾步向東。


    顧淩源一噎,穩操勝券的笑容凝固在臉上,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被人懟到無話可說,也是第一次聽到別人說君子樓與自己的劍聖師傅很次,呆了半天不知道如何迴應。


    看著走遠的兩個白衣身影,顧淩源在二樓窗邊厲聲道:“你這般辱我師尊與君子樓,可知道後果?”


    人人避讓的街道上,腳步輕輕的少年迴過頭,黝黑的眸子毫無感情,冷冷道:“那你可知挑釁我雲墓生的後果?小心點,這輩子都不要在外亂晃,畢竟不安全。”


    說完話的雲墓生伸手作刀在手腳上示意了一下轉頭就走。


    二樓窗口的顧淩源咬緊了牙關,臉上青筋暴起,惡視著形若蘭芝玉樹的兩個身影遠去,對身邊的侍衛道:“他身邊那女人是誰?”


    滿臉橫肉的侍衛恭恭敬敬迴答道:“應該是最近風頭正盛的雲千羽,秋大公子的玉秦樓極有可能就是為她而作。”


    “人間美玉看秦樓,水瀲晶沙皎影柔。天下明月十二分,九分獨照揚州城。”顧淩源仔仔細細的吟誦著秋禪所寫的詩句,輕聲道:“一人獨攬天下九分明月嗎?這番姿色當得起傾國傾城之說。”


    麵有憂慮的侍衛思量了一會後後小聲道:“少爺,若這首詩當真是秋大公子為這位姑娘所作,我覺得還是不要招惹為好。”


    “秋禪有幾分本事不假,可那又怎樣?我身後可是君子樓,師傅穩穩當當的劍聖,幾位師叔突破在即,便是我那幾位師兄也無不是人中龍鳳,他秋家將門世家不錯,可也不見得就能爬到我頭上去。”


    顧淩源滿臉倨傲,說完之後看向邊上侍衛道:“更何況這等女子便是比上璟凰帝姬也不落分毫,甚至要美上半分,換成你難道不心動?”


    看著素來陰晴不定出手狠辣的顧淩源投過來的視線,侍衛慌慌張張低下頭,眼睛盯著腳尖道:“小的不敢,祝少爺早日稱心如意。”


    “我自然會誠心如意。”顧淩源自言自語完抬頭看向了遠去的兩個背影,嘴角譏諷道:“你雪雨山莊或許還是那個雪雨山莊,但是我君子樓可不是以前的君子樓了,人人都說君子樓有一個大乘,一個?嗬嗬。”


    璟凰帝姬不住皇宮,兩年前就在外開府了。


    今日一早便有一隻白鶴落在了長公主府中,白鶴上跳下一個身穿繡白鶴淺灰圓領袍的少年,長公主府的侍衛們似乎都見怪不怪了,並無任何的行動。


    從白鶴上跳下來的少年對著路過的丫鬟道:“璟凰在哪?”


    丫鬟微微頷首道:“帝姬在沐浴。”


    少年聽聞之後熟門熟路的往一處樓閣而去,門前見到他來的侍女微微躬身,少年擺了擺手後大步流星的走進了門一開便有花香盈出的浴池。


    浴池裏霧氣有些大,紗幕重重,少年四處尋視一圈之後在池中見到了那個名聲傳遍帝國每一個角落的絕世明珠。


    少年一件件衣衫落地,然後走進了浴池裏,浴池裏的身影歪著頭清洗如墨青絲,聽到聲響之後並未迴頭。


    “我就知道你清晨起來之後肯定會先沐浴,一問丫鬟,你果然在這。”有著一雙琉璃般璀璨異瞳的身影從身後環住池中的女子。


    感受著貼到身上的溫軟,宛若畫中人的璟凰帝姬微微轉頭,輕聲道:“你這次來京城待多久?”


    “不走了,一輩子陪你。”騎鶴而來的人與懷裏的人耳鬢廝磨,璀璨純淨的眸子裏裝滿了溫柔。


    林璟凰拍掉了在自己身上亂摸的手,“別貧嘴,到底待多久。”


    寬大的浴池水麵飄滿了各色花瓣,兩個白皙的身體將其襯得如瑤池仙境,一個聲音在紗幕之間飄蕩,“師傅讓我保護你一輩子,說隻要你不橫死,那麽天下就不會徹底亂掉。”


    璟凰帝姬沒有說話,浴池就安靜了下來,兩人像是戲曲裏剛剛化作人形的白蛇,親密無間的依偎在一起。


    許久之後,睫毛長長,眼角有兩顆淚痣的璟凰帝姬抬眸,“洛卿,你沒想過嫁人嗎?”


    騎鶴而來,一頭墨發浮在水麵的洛卿是個假少年真仙姑,下巴搭在懷中人兒的肩上神遊天外,輕輕道:“沒想過那麽多,和你在一塊我就很開心了,而且很滿足。”


    經常見麵的皇室成員都知道林璟凰總是骨子裏裝著傷心事的模樣,所以她隻會在重要場合露出很敷衍刻意的假笑,沒人見過她發自內心的笑。


    便是身為她父母的當今帝王帝後都不知道她笑的時候會露出兩個可愛的小酒窩,這一切隻有輕輕環著她的這個女人洛卿知道,除了知道她有兩個小酒窩之外,洛卿還知道她很多的秘密。


    “可是我要嫁人的,我不能陪你山林野鶴。”從小就極其受寵的林璟凰習慣了高高在上,但麵對身邊的人還是忍不住愧疚。


    誰知江湖傳言的那個遍身清貴,乃是道門公認最接近羽化登仙之境的洛卿突然湊到了眼角有兩顆淚痣的女孩唇邊,挑起她的下巴調戲道:“我是修道之人,隻想與你山林白鶴,不要野鶴。”


    璟凰帝姬一愣神,迴過神來漸漸品出了點味道,伸手往洛卿腰間揪了一下,氣笑道:“卿,你變壞了,在哪學的這種汙言穢語?”


    “我的凰,你骨子裏的美教會我的天性這麽說的,食色性也。”


    看著渾身道韻的笑臉,林璟凰輕聲道:“卿,我認真的,我要嫁人了你怎麽辦?你是找個人嫁了還是像往常那樣半天修仙十天睡覺?”


    “我不要嫁人,除非嫁給你。”洛卿撅著嘴,無聊的伸手撩著水。


    伸手抱了抱洛卿,林璟凰看著洛卿那雙不似人能擁有的眼睛道:“可我們都是女孩子,而且我喜歡男的。”


    “虛偽,喜歡男的你就說喜歡男的,別把責任推到我們都是女孩身上幹嘛,那張家的二姑娘和李家的大小姐不就好好的嗎?還有你府邸南邊隔了幾家的徐家小小姐和她的表姐,還有……”洛卿皺著眉頭一直說個不停。


    笑著笑著露出了兩個小酒窩的林璟凰好笑的看著洛卿,起身拉著她上岸,邊走邊道:“好啦,走,我帶你看遍鳳歌城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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