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我本是沒有課的。隻是新生部的daniel家裏似乎除了點事情,而他教的那門management課我以前有帶過。所以,當時他找我幫他代課時,我一口便應了下來。

    因為是幫別人帶的課,在出席率的方麵我一般都是要更負責一點的。所以,下課之後,我也沒有急著走,留在教室裏講簽名冊上的名字一個個認真地核對上去。我因為右手包裹的紗布還沒有拆掉,無奈這下,這幾天都是用左手寫著字。大抵是不是很適應的原因,我一路一筆一畫下來寫的有點慢。

    寫到了大概一半,我隻覺得前方一直有目光灼灼地射過來,好半天,都沒有離開。我心想莫非是下一節課在這個教室來上課的學生,我邊落筆邊不經意地抬頭道:“你等一下,我馬上就……”

    當我看清來人的臉的時候,說到一半的話被噎了迴去。那天,喬亦熏就那樣半靠半倚在門框的地方,他觸及到我的目光後,迅速側過臉去。完美到讓人窒息的側臉,從我的角度看過去,又是一道讓人矚目的風景。

    我心底突然溢上一陣慌亂,心髒不知覺間加速了跳動的頻率,抵在了我的心門上,讓我無由來的恐慌。我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突然間,我心中升了疑問。他為何會來?

    是因為每天早上的報道會我沒有去?

    是因為前幾天的研討會我沒有去?

    還是?

    還是因為那天他從我眼裏絕塵而去的背影?

    我隻覺得自己心中仿佛被勾住了一個瓶子,上上下下,半分期翼,半分不安。

    眼前的人突然轉過頭來,他朝我的方向走了幾步,然而僅僅短短的幾步便停了下來。

    喬亦熏開口:“怎麽是你?”

    我一怔,轉而苦澀一笑。

    “怎麽是你?”原來如此。我又如何會希翼他是專門來找我的呢?難道我還不夠明白嗎,或者說是四年前的時候,我不就應該很透徹很透徹了嗎?

    我聽到自己澀澀地迴道:“怎麽不是我?”

    喬亦熏觸到我臉上的表情後,微微愣了一下,他微擰了下眉頭,然後突然開口:“我隻是奇怪,每天早上的報道會都不去,怎麽會有時間幫別人代課?”

    我一愣,心中突然疑惑:他又是如何知道我是幫daniel代課的呢?我想了又想,料定應該是daniel同他請假的時候順便說的。

    我答道:“我早上要去送我兒子上學,自然不能去開那個會。”

    眼前的人不慌不急地接著追問:“那昨天下午的研討會呢?”我正思索找理由,又聽到他說:“那前兩天的教師檢查會呢?還有上周五的新生報道會呢?”

    我一時間隻覺得被他繞了進去,聽的幾分雲裏霧裏,無法迴答,幹脆也就裝傻懶的迴答。

    大抵是等了半天都沒有等到我的迴答,喬亦熏看了我好半天,然後徑直朝我走了過來。

    我一恐慌,握在手中的筆掉到了桌子下麵我的右腿邊。我半弓下腰去撿,隻可惜右手被包的嚴嚴實實,我用兩根手指掃尋了半天,都沒有撿起來。

    我在心中微微歎氣,抬起頭,突然發現喬亦熏離我越來越近,幾乎都要走到了我的眼前。下意識地往後一退,我隻覺得腦袋後麵被悶悶一擊,被我擅自拆掉紗布的地方被狠狠地撞了上去,一時間,我隻覺得腦門裏是鑽心的痛。我低低的“呀”了一聲,然後用左手摸著頭齜牙裂齒了好半天。此時,我的整張臉,就好像被扭曲了一般。

    眼前的人好像發了愣一樣,半天,我仿佛聽到他輕輕地歎了口氣,琥珀色的眼眸裏,盛滿了被沉澱在心靈穀底的零星碎片。

    半響,他開口問道:“你的手怎麽了?”

    我懶得迴答,幹脆裝傻道:“什麽怎麽了?我的手沒怎麽了啊。”

    眼前的人聽到我的話後也不急著生氣,隻是耐心地又一次問道:“我是問你,右手怎麽了?”

    我無奈,隻能歎了口氣不經意道:“在家切菜的時候,不小心手滑了切到了自己。”

    喬亦熏仿佛料到我會這麽答一般,帶著幾分譏笑地口氣答我道:“哦,林嫣,我還不知道你有這個心情在家裏練著左手切菜呢?”

    我一愣,才意識這個謊自己扯的有點脫離了情理。念下一想,不由得臉一紅,支支吾吾也不知道如何去圓這個謊。

    好在眼前的人也沒有追究下去,或者是從一開始,他所說的話,也不過就是無心提起而已。就好比四年前一般,一切的一切,他仿佛如同一個局外人,冷冷地觀視著我一個人愛到要死要活的獨角劇。在愛情湍急的河流上,喬亦熏就如同擦過波麵飛身而過的水漂;而我,卻好比無心而落的飛絮,被撕碎在了漩渦之中。

    於是,我便隻能同喬亦熏對視著,半天,兩個人都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我突然發現,不知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或者就是從相遇後的第一天。我同喬亦熏之間,更多時候,隻是兩兩相望的沉默。時間帶走了曾經的甜言蜜語,歲月溶逝了原本溫存的愛意。我同他,就算是倒著走,也不會再有重逢的岔口。

    我苦笑,喬亦熏,究竟是什麽讓你改變,或者是,讓我們改變。

    我心中翻起一陣酸澀,一皺眉,突然發現筆下的簽名冊不知道什麽時候滾上了一滴水珠,順著我幾分歪歪斜斜的字體浸透過去,翻現一片水漬。

    微微抬頭,我瞧見了喬亦熏幾分震驚的眼神,他死死地盯著我落淚的地方,看了片刻。

    幾分穩沉的聲音響起。

    “手還痛嗎?”

    我一怔,他仿佛也愣了一下,仿佛不置信自己會講出這樣的話一般。半響,他微微咳嗽了一下,然後接著道:

    “如果手沒有什麽問題,而你又有時間的話,那麽這周二的檢查會上我希望可以將你帶的四門課的備課同教案通通交上來檢查。”

    我愣了下,嘀咕道:“這麽早?”的確是,新學期幾乎一半都沒有過到,一般情況,教師教學質量檢查不是要等到學期結束嗎?況且多數情況下,以前的mathew都隻是通過學生反饋來完成這一項的。

    隻可惜,現在喬亦熏是我的頂頭上司,我就算有什麽異議,也隻是逆來順受的份。

    突然,教室外麵傳來了一陣吵鬧的聲音,我下意識去看了下表,發現離下一節課的上課時間差不了多少了。心中一急,趕緊很大聲地答道:“那就這樣了,alex,您所說的檢查會我一定會到的。”我邊說還邊放大音量,也不知道要說給誰聽,幾分可笑。

    喬亦熏仿佛料到了一般,微微抿唇道:“哦?那我倒是等著miss lin你交上的教案了。”

    說罷,他提腳走出了門口。

    門外,要上下一節課的同學探了下頭進來,我淡淡衝他一笑道:“你等下,我馬上就好。”

    低頭,那滴落下水漬的紙張慢慢泛上褶皺,被擠壓地幾分變形,就好比那份隨著歲月流蕩的愛情,麵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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