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那時候我曾以為天長地久 作者：yI直陪著爾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迴到家後，一天過的有驚有險的我，立馬伏在床上渾渾沌沌地睡了起來。
半睡半醒間，我隻覺得全身是說不上哪裏的疼痛感，仿佛背脊間被一根刺狠狠地釘入了一般。我猶豫著起了身，剛立起一半的時候，直覺得感到背部的褶皺間是火辣辣地一片刺痛。伸手摸了上去，才發現在大約離頸窩兩三寸的地方，一條凸起直接橫過了整個背部的距離，觸及上去，幾分駭人。
我心裏嘀咕著，莫非是之前被廢棄鋼管砸到頭的時候，背部也被連帶著受了傷。送去醫院後，隻是被草草處理了下手和頭部的地方，背部的傷就被忽略了。
念下一想，倒是有幾分成立的。澳洲的醫院是一向的沒有效率，連質量，也是不盡如人意。
苦笑間，突然想起一件發生在兩年前的事情，心底又是泛起一陣苦澀。
我一向是懼怕與醫院那種地方的，那種連空氣都被禁錮掉的窄小空間，對於它，我一向是躲得遠遠。隻是大約是兩年前的時候，我倒去過一次。
那一次，是小辰不舒服。大概是從前天晚上就開始的發熱，嘔吐，然後發展到一陣陣地抽筋。我手忙腳亂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便向上班的地方請了個假，匆匆帶他去了醫院。
我記得，那家還是號稱澳洲醫療設備最齊全的附屬醫院。那時候，是春天，流感並發的季節，看病的人擠了滿滿一個問診廳。
我等了大約一個多小時才掛上號，因為沒有預約，號碼數排到很後。於是，我便抱著我那一直折騰著的兒子，找了個角落，就著那刺鼻的消毒水味，坐了下來。
那一等，便是整整一天，從蒙蒙亮的初晨到了放黑下來的黃昏。
那一年，小辰才剛一歲，牙牙學語地才會講些零碎的單詞。
他泛著青紫的小拳頭緊緊地握住我胸口的衣襟，我淺黃色的衣服被他的淚滴全部浸濕，他用著幾分含糊著的吐詞，低低地喊著：
“媽咪……”
一直一直，仿佛下一秒我就會跑掉一樣。
我伸出手去微微握住他冰涼的小拳頭，我低低地說：“小辰乖，再等等……一會，便好了。”
當然，那並不會是一會，天色已經完全壓了下來了，我離喊到的號碼，還差大約十位。
懷裏人的呻吟越來越弱，唿吸的幅度越來越淺，我聽著那些含含糊糊的語詞。
“媽咪……”
“疼……”
“疼……”
許久許久，是一片冰涼著的寂靜。那原先還呻吟的身體，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我下意識地去搖了搖懷裏的人，僵直的身體一點點地透涼，發幹的淚漬被印在了慘白色的小臉上。我無由來的一陣慌張，大力地搖動懷裏的小辰，我顫抖著叫著：
“小辰，醒醒，醒醒……”
迴應我的，是一片被荒蕪的寂靜。
我心中一緊，無奈之下，一路小跑去了前麵的服務台。
裏麵坐著的那個諮詢員，塗著橄欖綠的指甲油，被修到精靈剔透的兩隻手正架在鍵盤上，飛快地敲著，嘴裏還不是發出嬌滴滴的笑聲。
我說：“小姐，我的兒子好像暈了過去，你可不可以同醫生們說一下，讓他們先讓我兒子進去看一下？”
話音落下許久，我才瞧見那前台小姐幾分不經意地抬起纖長的手指在鍵盤上敲下了最後一個鍵，然後畫著孔雀綠眼影的眼皮一抬，狹長的眼角像我一掃，道：
“昏過去了？我怎麽瞧著是睡著了？”
我心中滿是無奈，幾乎是有心無力地對她說著：“是真的，我已經在這等了整整一天了，我的兒子是等不及地暈了過去。我的牌子隻差了十號，你就讓我先進去一下可好。”
那前台小姐幾乎是帶著諷刺的一笑，她幾分尖銳的聲音入耳：“這位小姐，你才等了一天而已。”
然後，我瞧見她好看的手指輕輕地敲打著一邊的鼠標，接著道：“那些排在你前麵的，恐怕都是等了兩三天的了。你這樣讓自己兒子先去，那別人等著要怎麽辦呢？”
“況且你家兒子隻是小小的發燒感冒，你可知道我們這醫院一天有多少心髒病，車禍，腦溢血的嗎？”
“每一個隻要是緊急病況的，都會優先排在你的前麵。至於那些發燒感冒，要不就自然好，要不就領著藥迴家吃幾天，你就不用小題大做了。”
我緊緊地摟著懷裏冰涼的身體，咬著牙道：“今天排在我前麵的隻是幾十個病人，便看了整整一天，這個速率，是不是慢了點。”
我話音剛落，就瞧見那小姐白眼一翻，她諷刺地口氣道：“那這位小姐，不好意思，你要是嫌我們醫院效率低，不如去找那些叫不上名的小醫院瞧去，說不定幾分鍾便排上你了。”
“或者你有錢去叫私人醫生，保證幾分鍾到家，然後藥到病除呢。”
那話語裏盡是譏諷，刻薄的用詞讓我此時幾乎有一種從腳底傾上去的屈辱感。我咬著唇盯著腳尖看了很久，心底漫上是一種甩手走人的衝動。
隻可惜，現實不比電視劇，我做不到，也不敢做。
這家醫院，是唯一一個政府授權給新生兒醫療費免去80%的地方，若是換了其他地方，恐怕要付上超過這裏幾倍的價錢。我不能走，現在的經濟狀況困住了我的腿腳，我真的沒有多餘的錢去付醫療費。
我隻能倉惶地抱著我家兒子迴到了角落，蜷縮著坐下，然後等待。
也就是那一年，或是更早之前，我便體會了到了世態炎涼這個詞，我深刻地意識到了這個弱肉強食的社會，我一次又一次地為那些鬥米間的小事折了腰，舍盡了顏麵。
那天，我一直抱著小辰暈過去的身體，一次次地說著：
“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
“如果沒有生下你便好了，你不用如此地疼痛，如此地陪著我潦倒，如此地被生活踐踏在腳底，如此，活地低賤如草芥。”
“對不起……”
“對不起……”
枕間，是一片被透濕的淚海。
半睡半醒間，我隻覺得全身是說不上哪裏的疼痛感，仿佛背脊間被一根刺狠狠地釘入了一般。我猶豫著起了身，剛立起一半的時候，直覺得感到背部的褶皺間是火辣辣地一片刺痛。伸手摸了上去，才發現在大約離頸窩兩三寸的地方，一條凸起直接橫過了整個背部的距離，觸及上去，幾分駭人。
我心裏嘀咕著，莫非是之前被廢棄鋼管砸到頭的時候，背部也被連帶著受了傷。送去醫院後，隻是被草草處理了下手和頭部的地方，背部的傷就被忽略了。
念下一想，倒是有幾分成立的。澳洲的醫院是一向的沒有效率，連質量，也是不盡如人意。
苦笑間，突然想起一件發生在兩年前的事情，心底又是泛起一陣苦澀。
我一向是懼怕與醫院那種地方的，那種連空氣都被禁錮掉的窄小空間，對於它，我一向是躲得遠遠。隻是大約是兩年前的時候，我倒去過一次。
那一次，是小辰不舒服。大概是從前天晚上就開始的發熱，嘔吐，然後發展到一陣陣地抽筋。我手忙腳亂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便向上班的地方請了個假，匆匆帶他去了醫院。
我記得，那家還是號稱澳洲醫療設備最齊全的附屬醫院。那時候，是春天，流感並發的季節，看病的人擠了滿滿一個問診廳。
我等了大約一個多小時才掛上號，因為沒有預約，號碼數排到很後。於是，我便抱著我那一直折騰著的兒子，找了個角落，就著那刺鼻的消毒水味，坐了下來。
那一等，便是整整一天，從蒙蒙亮的初晨到了放黑下來的黃昏。
那一年，小辰才剛一歲，牙牙學語地才會講些零碎的單詞。
他泛著青紫的小拳頭緊緊地握住我胸口的衣襟，我淺黃色的衣服被他的淚滴全部浸濕，他用著幾分含糊著的吐詞，低低地喊著：
“媽咪……”
一直一直，仿佛下一秒我就會跑掉一樣。
我伸出手去微微握住他冰涼的小拳頭，我低低地說：“小辰乖，再等等……一會，便好了。”
當然，那並不會是一會，天色已經完全壓了下來了，我離喊到的號碼，還差大約十位。
懷裏人的呻吟越來越弱，唿吸的幅度越來越淺，我聽著那些含含糊糊的語詞。
“媽咪……”
“疼……”
“疼……”
許久許久，是一片冰涼著的寂靜。那原先還呻吟的身體，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我下意識地去搖了搖懷裏的人，僵直的身體一點點地透涼，發幹的淚漬被印在了慘白色的小臉上。我無由來的一陣慌張，大力地搖動懷裏的小辰，我顫抖著叫著：
“小辰，醒醒，醒醒……”
迴應我的，是一片被荒蕪的寂靜。
我心中一緊，無奈之下，一路小跑去了前麵的服務台。
裏麵坐著的那個諮詢員，塗著橄欖綠的指甲油，被修到精靈剔透的兩隻手正架在鍵盤上，飛快地敲著，嘴裏還不是發出嬌滴滴的笑聲。
我說：“小姐，我的兒子好像暈了過去，你可不可以同醫生們說一下，讓他們先讓我兒子進去看一下？”
話音落下許久，我才瞧見那前台小姐幾分不經意地抬起纖長的手指在鍵盤上敲下了最後一個鍵，然後畫著孔雀綠眼影的眼皮一抬，狹長的眼角像我一掃，道：
“昏過去了？我怎麽瞧著是睡著了？”
我心中滿是無奈，幾乎是有心無力地對她說著：“是真的，我已經在這等了整整一天了，我的兒子是等不及地暈了過去。我的牌子隻差了十號，你就讓我先進去一下可好。”
那前台小姐幾乎是帶著諷刺的一笑，她幾分尖銳的聲音入耳：“這位小姐，你才等了一天而已。”
然後，我瞧見她好看的手指輕輕地敲打著一邊的鼠標，接著道：“那些排在你前麵的，恐怕都是等了兩三天的了。你這樣讓自己兒子先去，那別人等著要怎麽辦呢？”
“況且你家兒子隻是小小的發燒感冒，你可知道我們這醫院一天有多少心髒病，車禍，腦溢血的嗎？”
“每一個隻要是緊急病況的，都會優先排在你的前麵。至於那些發燒感冒，要不就自然好，要不就領著藥迴家吃幾天，你就不用小題大做了。”
我緊緊地摟著懷裏冰涼的身體，咬著牙道：“今天排在我前麵的隻是幾十個病人，便看了整整一天，這個速率，是不是慢了點。”
我話音剛落，就瞧見那小姐白眼一翻，她諷刺地口氣道：“那這位小姐，不好意思，你要是嫌我們醫院效率低，不如去找那些叫不上名的小醫院瞧去，說不定幾分鍾便排上你了。”
“或者你有錢去叫私人醫生，保證幾分鍾到家，然後藥到病除呢。”
那話語裏盡是譏諷，刻薄的用詞讓我此時幾乎有一種從腳底傾上去的屈辱感。我咬著唇盯著腳尖看了很久，心底漫上是一種甩手走人的衝動。
隻可惜，現實不比電視劇，我做不到，也不敢做。
這家醫院，是唯一一個政府授權給新生兒醫療費免去80%的地方，若是換了其他地方，恐怕要付上超過這裏幾倍的價錢。我不能走，現在的經濟狀況困住了我的腿腳，我真的沒有多餘的錢去付醫療費。
我隻能倉惶地抱著我家兒子迴到了角落，蜷縮著坐下，然後等待。
也就是那一年，或是更早之前，我便體會了到了世態炎涼這個詞，我深刻地意識到了這個弱肉強食的社會，我一次又一次地為那些鬥米間的小事折了腰，舍盡了顏麵。
那天，我一直抱著小辰暈過去的身體，一次次地說著：
“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
“如果沒有生下你便好了，你不用如此地疼痛，如此地陪著我潦倒，如此地被生活踐踏在腳底，如此，活地低賤如草芥。”
“對不起……”
“對不起……”
枕間，是一片被透濕的淚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