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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承乾一邊說,一邊將那黑子拾起,淡笑著丟迴棋盒內。


    “這並非圍棋,故而這子也不該落在此處。”


    幾乎是瞬間,氣氛隨之變得微妙起來。


    江落的臉上出現了明顯的尷尬之色,趙嬤嬤趕緊打圓場道:“也不怪落落,這誰瞧了都當是在下圍棋呢,卻不想並非如此。那麽王爺可否與我們解惑,這下的又是什麽棋?”


    封承乾嘴角隨之綻出笑容:“是雲意自創的跳跳棋。以棋盤的對角為陣營,雙方各執十二子,以自身的棋子為跳板才能使棋子朝前走,若不然便隻能一動一步。而最終哪方的子全都抵達對麵,哪方才算是得勝!”


    封承乾說的每一個字都很簡單,但組合在一起,卻莫名地讓人聽不懂了。


    跳跳棋算是什麽下法,怎麽從未曾聽說過?


    竟然還是誠王妃自創的?


    封承乾卻已伸手招來了管事,吩咐道:“將棋盤收起來,本王和王妃晚些還得接著下。”


    顯然是不願旁人毀了這局棋了。


    明裏暗裏對柳雲意的維護,自然也代表著對旁人的排斥。


    江落暗暗道,幾年不見,王爺果真性格變了不少,簡直都快要不認得他了。不過心裏卻還是替他高興的,浪子如今終於能定下心,何嚐不是一件好事?


    便也揚起了笑容,爽快道歉:“原來是王爺與王妃娘娘的棋局,方才是我冒犯了,還望王爺和王妃娘娘莫往心裏去。”


    語氣坦誠,笑容也分外誠懇。


    柳雲意心裏本對她滿是警惕,但見她如此態度,瞬間也就不怎麽往心裏去了。


    畢竟這江落的態度,和白婉婷還真不一樣,至少從目前看來,江落對封承乾並沒有太多愛慕之情。


    從頭到尾都熱衷於此的,隻有這位遭人煩的趙嬤嬤而已。


    “無妨。”封承乾語氣還是不輕不重,察覺柳雲意的神奇緩和了點,他也就放心了些。


    卻不料就在這時,趙嬤嬤突然盯著她手裏的賬本,驚得猛然起身,像是不可置信地低吼:“這,這莫不是王府的賬本?”


    封承乾毫不猶豫點頭:“正是。”


    “王爺,怎可如此潦草便決定此等大事!”趙嬤嬤神情很是震驚,態度是明明白白的不讚同,簡直就差在臉上寫下抗議二字。


    這下柳雲意可聽不下去了。


    慢條斯理將賬本闔上,她的身子往躺椅裏麵一靠,麵無懼色與趙嬤嬤對望:“我倒是不不知,王府的家事,還需要趙嬤嬤來提醒王爺哪些該做哪些不該做。這知道的,當嬤嬤是王爺乳母,不知道的,怕是以為嬤嬤是王爺的生母,才會有這樣的脾氣和決斷。”


    “你莫要信口雌黃!”趙嬤嬤大怒,三兩步衝到封承乾麵前急急勸道:“王爺千萬莫要生氣,並非老身多管閑事,老身也是為了王爺好啊!王妃年紀輕輕,經曆的事情也少,性子也愛耍鬧,今日想著要在院子裏種雪鬆,明日怕是連整個堡壘都要被她給拆了!!”


    字字句句無一不是在看低了柳雲意。


    柳雲意心裏的火氣不禁越燒越旺,卻不料趙嬤嬤這一番話落下,封承乾突然皺起來眉頭不悅道:“嬤嬤嚴重了,雲意實乃大家閨秀,自然不會做出任性妄為之事。況且,就算她真的做了也是無妨!她是本王的王妃,她願意做任何事,本王亦都會包容支持!”


    這話的分量可不輕。


    眾人皆知王爺愛護王妃,卻沒想到就算王妃任性地要拆家,王爺也會鼎力支持。如此一來,倒真是趙嬤嬤多管閑事了,人家小兩口自己都不擔心的事情,她倒是著急的不行。


    趙嬤嬤聞言,表情不禁有些畏縮,但她捏緊了拳頭,還是不肯罷休。


    江落見情勢不好,趕緊伸手去扯趙嬤嬤的袖子,提醒道:“嬤嬤別說了,王爺做下這樣的決定,想來也有王爺自己的思量。況且王妃娘娘年紀雖小,處事卻有分寸,待人處事大方得體……”


    “落落!”趙嬤嬤一把握住江落的手,越發心疼。


    “王爺,老身不擅長說話,但皇後娘娘當年曾托付老奴照看王爺,老奴自然也就有義務勸勸王爺,免得王爺誤入歧途,也免得皇後娘娘在天上亦難以心安。這老太婆,竟然連先皇後都給搬出來了。


    柳雲意注意到,封承乾的臉色雖然和方才比並無區別,但眼底的陰雲卻越聚越多。


    渾濁之色悄無聲息,卻分明透著危險意味。


    偏偏這老太婆還在兀自說著猖狂大話。


    “王爺莫怪老身囉嗦。老身確實有意促成您與落落,落落性子好學識佳品行也是極好的,與某些莫名其妙的潑辣丫頭可不同。”


    又道:“可王爺這兩日的態度,老身也都看在眼裏,王爺或許是不願意的,那老身自然也不會強求。可這位新的王妃娘娘,但凡哪方麵有優點,老奴也不至於如此緊張。而如今王爺竟然還將賬本交給了她,讓她來操持王府大小事,這豈不是荒唐!這樣一個嬌貴蠻橫的小姐,她能做好什麽樣的事情!”


    趙嬤嬤說得極其不留情麵,連管事和一眾丫頭都聽不下去了。


    黑四雖然有時見不住柳雲意的行事作風,但聽趙嬤嬤將柳雲意貶低得一無是處,他也著實火大起來。


    這老太婆,王爺敬她,是念舊情,她還真順著杠子往上爬,把自己當迴事了!


    封承乾的臉色徹底陰沉。


    他冷冷站起身來朝著趙嬤嬤走近了一步。


    江落心驚,趕緊護在趙嬤嬤身前,懇求道:“王爺息怒,嬤嬤她心急說錯了話,還望王爺王妃看在嬤嬤年邁的份上,莫要往心裏去。”


    趙嬤嬤卻並不領情:“落落,有些話我必須說給王爺聽,若不然王爺被這京城來的王妃給迷了心智,什麽都不管不顧全交了出去,老身可看不下去!”


    義正言辭。


    封承乾的怒火積蓄著,已經到了一觸即發的邊緣。


    柳雲意還想要與其爭辯兩句,封承乾卻已經忍不住了,怒而抓起手邊的杯盞,狠狠摔下。


    瓷器易碎,杯子落地發出清脆鏗鏘聲,稀碎瓷片瞬間濺得到處都是。


    趙嬤嬤瞬間被嚇傻,整個身子僵硬起來,可神情卻反而變得更為尖酸。


    “王爺!老身說的句句都是肺腑之言,都是為了王爺好!”她大聲嚷嚷起來,唯恐周圍人聽不見似得。


    封承乾的臉色卻沒舒緩半分。


    他死死盯著趙嬤嬤,怒火驚人:“趙嬤嬤,你說這些話之前,可曾仔細了解過雲意這個人?”


    趙嬤嬤微微一窒,卻又梗著脖子執拗地罵道:“王妃與老身前日剛見麵,便出言辱罵老身,接著更是直接將老身趕出門,老身對王妃娘娘的為人,也算是有了深刻了解和體會。”


    封承乾大概是被她不屈不撓的精神給逗笑了。


    懶得與趙嬤嬤糾纏不休,他眯起眼眸淡淡地打量著趙嬤嬤,幽幽問道:“趙嬤嬤可明白自己的身份?”


    趙嬤嬤毫不猶豫答:“老身是先皇後身邊的貼身侍女,是王爺的乳母……”


    封承乾冷冰冰地打斷了她:“說到底,是個奴才!既是奴才,對主子不敬,乃至辱罵王妃,便是天大的罪證,打死燒死也都在情理之中!”


    沒人想到封承乾會說這樣種的話,尤其是趙嬤嬤,她的臉色已然雪白。


    “王爺!老身對您一片忠心!!”


    江落亦心驚膽顫地勸說:“王爺息怒,嬤嬤隻是年紀大了,許多事情都轉不過彎……”


    “放心,本王並非心狠手辣之人。”話雖如此,封承乾的臉色卻並無半分好轉,眼中的冰霜還比方才要更多了些,被他看上一眼,就仿佛整個人都要被冰凍。偏偏他周身那沉沉地威壓,如同大山壓在了每個人的脊背上,讓人逃脫不能。


    “還愣著做什麽?趙嬤嬤確實年邁老糊塗了,但死罪可麵活罪難逃,嬤嬤禍從口出,掌嘴二十丟出府門,即日起斷不許再踏足王府半步!”


    趙嬤嬤年紀大了,最愛端架子,包括麵對封承乾,她仍仗著先皇後的勢頭,覺得以此便能橫行直走一本萬利。


    對付她,犯不著重刑,掌嘴和驅逐對她而言,足以讓她顏麵盡失,一蹶不振。


    黑大得令,當即示意守門的侍衛們前來。


    趙嬤嬤這會兒迴過了神,自然是情緒激動憤怒地大吼大叫起來,但一個老婆子,再怎麽掙紮,力氣也比不過每日訓練的精兵,隻三兩下就被幹脆利落地抓住給抬了下去。


    江落急得臉色發白,見趙嬤嬤被帶出去,她趕緊噗通朝著封承乾跪下,正要磕頭,封承乾冷淡的聲音便傳了過來:“求情無用,本王的王妃,任何人也不能侮辱!”


    聲音幹脆果斷,毫無置喙的餘地。


    江落咬牙牙,隻得起身告退,趕緊追出了門去。


    柳雲意這會兒的心情是有點複雜的。


    她雖然不喜歡趙嬤嬤,但並不想因為自己,而導致這兩人變得跟仇人似的。


    像是感知到了她想法,封承乾正好抬眼朝她看去。


    他的眼中還有沒散去的怒火和焦躁,但更多的卻是濃濃的愛惜。


    顧不得周圍還有人,他三兩不走近,一把將她攬入了懷中,細細嗅著她身上好聞的氣息,而後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


    “讓你受委屈了……”


    柳雲意趕緊搖搖頭:“沒事,我不會和一個老太婆鬥氣的,倒是你,不必這樣生氣,把大家都嚇到了。”


    封承乾打斷她:“我如何不生氣!你背井離鄉隨我來鎮臨,這是我的地盤,所有人都會向著我,卻也排斥你,要不是因為我,你本不必受這樣的委屈。況且,你可是本王千般心思萬般計較才好容易追到手的姑娘,本王不允許任何人讓你受委屈!就算是本王也不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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