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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落猶豫著想要說點什麽。


    嬤嬤卻不著痕跡地瞪了她一眼,江落隻得把話語給吞迴肚子,不再做聲。


    心裏也是有幾分好奇,這種情形下,王爺會怎麽做。


    她自覺還是對封承乾有些了解的,這人慣來自負驕傲,他心有家國天下,小情小愛入不了他的眼。


    曾經多少女子試圖束縛他,卻無一例外以失敗告終,這位王妃的樣貌並非驚豔絕色,細看之下還是靠著妝點修飾出來的,封承乾對她終究能重視到何種程度?


    倒不是江落自負。


    她雖然自幼體弱多病,可但凡見過她的人,無不稱一聲美。


    初識封承乾時候,他還隻是個俊朗少年,亦曾學著那些風流子弟,為她寫情詩獵白狐。


    他還允諾了江晏城,此生都會好好照顧她。


    更別說還有趙嬤嬤,雖然不是血親關係,如今卻也是他在這世上最親近之人。


    可那位小王妃,卻要將她們“趕走”,王爺會是何種反應?


    封承乾很快迴應了江落和趙嬤嬤的期待。


    他幾乎都沒有猶豫,直接便笑了起來。


    “雲意沒說錯,近來忙碌,誰也沒空管院子裏的事。本王原本就尋思著,嬤嬤和落落到了之後,便給你們安排客棧,卻不曾與雲意說過,沒想到她倒是與本王想到一塊去了,不愧是本王的小妃子,也算是心有靈犀了。”


    朗朗笑聲,寵溺的意味不言而喻。


    說罷,朝黑大吩咐道:“客棧的事你來安排,今晚多安排幾個人手伺候,定要讓嬤嬤和落落姑娘好好歇息,她們要是掉一根頭發絲,你明日便不用吃飯了!”


    黑大一口應下:“是!”


    趙嬤嬤卻急了。


    這發展,怎麽和她預想中的不一樣!


    她與落落遠道而來風塵仆仆,那王妃卻直接將她們二人掃地出門,如此不懂禮數的蠻橫王妃,王爺不應該生氣發怒才對?


    怎麽字字句句的卻都在維護那女子?


    嬤嬤第一次覺得,自己照顧大的王爺,變得越來越陌生猜不透了。


    可是……


    不行,不能忘了此行前來的目的!


    嬤嬤朝江落看了一眼,心裏打定了主意,再次開口:“王爺何須與老身客氣,老身在這堡壘也住了這麽些年了,要不是雷格將軍……總之王爺如今能迴來,自然是再好不過,老身才不想去什麽客棧,老身隻想要留在王爺身邊繼續伺候您。”


    又道:“院子裏的房舍,老身對比誰都來得清楚,不必王爺費心安排,老身自己差遣倆丫頭打掃幹淨便可。”


    說完,就故作熱切地朝小廝丫鬟們喊道:“都迴來迴來,既然王爺迴來了,咱們就不走了,快快送落落小姐進去,別讓小姐凍著了!


    老身這些年都沒見著王爺,心裏很是掛念,可算是把王爺給平平安安地盼迴來了!等會兒讓廚房備點菜,今晚老身親自給王爺下廚。還記得王爺最愛吃老身做的鹵羊肉了,老身好久沒動手了,還望王爺別嫌棄……”


    嘮嘮叨叨的,丫鬟和小廝們聽命,果真將馬車調轉了個方向,要朝著堡壘大門而去。


    趙嬤嬤熱情十足地在一旁指揮著,同時不停地與封承乾套近乎。


    然而在她絮絮叨叨的時候封承乾卻不期然地,朝黑大丟去了個眼神。


    黑大瞬間會意。


    兩腿夾緊馬腹,扯動韁繩,馬兒隨之朝前小跑了一段距離,穩穩地擋在了趙嬤嬤和馬車的前頭,擋住了所有人的去路。


    這……


    熱熱鬧鬧的氣氛,幾乎是瞬間就凝固了下來。


    伴隨著凜冽寒風,直把尷尬的氣氛吹遍了每個角落。


    趙嬤嬤的身子有點僵硬,但她麵上倒是不曾露怯,揣著雙手,笑而不解地朝封承乾看去:“王爺,這是何意……”


    江落在馬車裏,倒是忍不住發出一聲輕微的歎息。


    顯然,封承乾已經有了選擇。並且是出乎了她的預料的選擇。


    麵對趙嬤嬤的疑惑,封承乾麵上還是帶著和和氣氣的笑容,他狀似漫不經心但眼神卻隱隱透著認真:“嬤嬤年歲大了,哪能再教您操勞的道理,黑大,天寒地凍的還不趕緊將嬤嬤和落落小姐送去客棧!”


    堅定的語氣,滿是不容置喙的威嚴。


    黑大應聲稱是,同時揚鞭小跑至趙嬤嬤跟前。


    “嬤嬤,請放心,黑大定不負王爺囑托,替您們安排最舒適的客棧!”


    “哎,那個,不是……”趙嬤嬤顯然不滿意封承乾這個處理方式,試圖打斷黑大,再說點什麽。


    封承乾卻趕在她開口之前,便高聲道:“本王還有事要忙,就不多送嬤嬤了,嬤嬤記得保重。”


    “可可是……”


    “忙歸忙,明後日本王自會擇個時間,在家中宴請嬤嬤和落落小姐的,嬤嬤這兩日好生歇著,等本王消息便可!”


    說完,直接牽動韁繩,高喝一聲:“駕!”


    駿馬隨之將馬蹄抬得高高,那緊跟在封承乾身後的幾百將士們,亦紛紛策馬緊跟在其後,一時間隻聽馬蹄聲如雷震響,遠遠地將寒風甩在了身後。


    同時甩在後邊的,還有趙嬤嬤不甘心的聲音。


    “王爺!哎!”


    聲音隨之被馬蹄聲淹沒,那領頭的人一頭紮進了大門之中,顯然是沒聽見她的聲音了。


    趙嬤嬤愣在原地,遠遠地望著大門方向,仍不甘心地想要追去。


    黑大響亮的聲音卻適時響起:“嬤嬤,您怕是走錯方向了,去客棧的路,在您身後呢……”


    黑大並不怎麽愛笑,說起這話也是一板一眼冷冷硬硬的,可把趙嬤嬤心裏給堵得慌。


    隻不過那怨氣和不滿在胸腔裏轉了一圈,最後卻化作一縷氣息,隨著唿吸被吹出了體外。


    趙嬤嬤隨之笑著點了點頭,恢複了平日的鎮定和淡然,將不甘和算計通通埋藏在了深雪之中不見端倪。


    “那就麻煩大侍衛帶路了。”她客氣說道,接著乖乖爬上了馬車。


    ……


    堡壘之中。


    馬蹄聲停,封承乾旋即翻身下馬。


    管家自是等他等了好久,發間都堆疊了一層細密的小雪花,卻不覺得冷。


    瞧見了封承乾的身影後,趕緊快步小跑朝封承乾身邊。


    他不知封承乾與趙嬤嬤等人已經見過,等在這,就是想在第一時間把事情告知封承乾,免得後續發生什麽誤會。


    怎料他剛要張嘴,封承乾卻抬手打斷了他。


    眼角餘光輕抬,不經意地劃過主樓三層的橫欄處,隱隱還能瞧見一抹絳紫色的影子,眨眼消失沒了蹤影。


    封承乾突然就覺得心情大好。


    就好像有根羽毛飄落到了心間,輕輕地撓了兩下,不輕不重,卻甚是勾人,讓他不禁想起京中養的那隻小貓,總是如此驕傲又如此纏人。


    “王爺,冰河的邊防布置圖在這,屬下以為此處稍有不妥,您……”


    某將士快步上前,欲探討一下公事。


    然而總是一絲不苟的某王爺,卻打斷了他:“圖本王收了,明日再談,今日大家都散了吧。”


    “咦,等等王爺……”卻不等他把話說完,封承乾竟然就自顧自地大步離開了,隻一眨眼功夫人就進了正廳沒了蹤影。


    留下幾百將士茫然對望,隻覺得王爺方才那匆忙的腳步,還真是稀奇難得。


    封承乾一路上了三樓。


    寢屋在二樓,正對著前院。


    平日練兵集隊,或有將士攜要事前來稟告,聲音毫不費力就能傳到二樓。


    封承乾不覺得這有什麽,刀口討生活的人,已經有十幾年不曾有過深度睡眠了,但柳雲意可渾身不自在。


    最終在第無數次被吵醒之後,她幹脆叫管事在三樓整理了兩個房間,一個留給她休息用,一個拿來辦公。兩個房間全都朝向後院,總算落了個清淨,也很少被人打攪。


    唯一的一個缺點,大概就是半夜睡著睡著,身旁總是會憑空長出個大男人。


    不過一迴兩迴的,柳雲意也算是習慣了。


    畢竟鎮臨這地界實在是冷,身上壓著幾層被子,都還得捂個半天才能熱乎,有個人能給她取取暖也挺好的。


    她想,上帝創造男女的時候,果然是沒什麽公平可言的,男人身上真的是好暖和啊……


    正如預期,她迴屋剛喝完一杯茶的功夫,三樓的樓梯口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得仔細才能聽見。


    門外聚著四個丫鬟,正嬉嬉笑笑,對此毫無察覺。


    “王妃娘娘真是太大方了,要是還有下次就好了!”


    “就是就是,娘娘手真巧,有娘娘在,感覺咱們這都鮮活了起來!”


    丫鬟們嘰嘰喳喳的,一個個手裏拿著的都是包裝精美的脂粉,擦臉的擦嘴的,顏色鮮豔煞是好看。


    “王妃娘娘給的?”突然有個聲音加入了談話。


    丫鬟們順勢就點了頭:“是啊是啊,快來瞧瞧!”


    結果扭頭,卻發現站在自己身後的人竟然就是誠王,險些沒給嚇得魂飛魄散。


    唿啦啦的,頓時跪了一地。


    膽子大點的,咽了口口水,沒敢隱瞞:“迴王爺,是娘娘給的,我們與娘娘打賭,娘娘輸了,便送了我們這些……”


    聲音顫顫,瑟瑟發抖。


    封承乾暗道,自己有這麽可怕?


    那小妮子,除了剛見麵時候,可從沒再怕過他。


    “你們打了什麽賭?”他又問道。


    丫鬟們相互對視一眼,卻有些支吾,最後推推搡搡一番,還是剛才那個大膽的來說。


    “迴王爺,娘娘與我們賭的是,王爺會不會把趙嬤嬤和落落小姐給帶迴來。我們猜不會,娘娘猜會,所以……”


    幽深的眸子,驀地暗了幾分,其中顯然多了幾分不快。


    這小妮子,就這麽不信任他?


    當即大步就朝前走去,作勢要推門。


    隻是臨到門前,他卻又頓住了腳步,迴頭望了那幾個丫鬟一眼。


    丫鬟們身上穿的是粉色小襖,底下是淺藍色馬麵裙,繡著大片大片同色暗紋的花枝。而在領口和袖口,以及裙擺處,皆鑲著一圈白色的絨毛,看起來既暖和又活力十足,很是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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