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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雲意則好奇得像個小朋友似得,入了堡壘大門就不停地東張西望,看每一處都覺得新奇。


    這堡壘是以青磚砌成,處處嚴絲合縫,設計亦是獨具風。堡壘的前院是被高牆包裹著的空曠之地,十步一士兵站崗,場地足夠開闊,應該是為了方便練兵。


    而在最中間的位置,確有一處高台聳立,隻不過上麵光禿禿的,除了棋杠什麽都沒有。


    雷格等人引路之處,自然是堡壘最中心的位置,也就是會客大堂。


    入內一瞧,裏頭的布置雖然略顯粗獷,不如京城富貴人家奢華精細,卻也頗為富貴華麗,金銀器件隨處可見,精巧兵器更是掛滿了正麵大牆。


    大堂的最中間,自是桌子,上麵已經布置了滿滿一大桌的酒菜,雞鴨牛乃至飛禽走獸一應俱全,瓜果蔬菜什麽的也都點綴其中,與眾人這幾日風餐露宿吃的苦比起來,這簡直是人間盛宴!


    雷格笑嘻嘻與封承乾說道:“王爺王妃請上座。”


    不等話語落下,封承乾和柳雲意卻已經在主位上落了座。


    雷格也不尷尬,當即又把視線轉向了其他將士:“諸位也請……”


    一陣輕咳聲響起,是黑大。


    雷格卻麵露疑惑,望了黑大一眼,繼而恍然大悟:“長侍衛也請!”


    黑大為長侍衛,黑三便是三侍衛。


    雖說這二人名義上是封承乾的侍衛,但在鎮臨卻也無人不知,這幾位是王爺實打實的兄弟,確實不能怠慢。


    雷格的熱情勁兒,讓黑大額邊不禁垂下數道黑線。


    柳雲意卻不禁噗嗤一聲,暗道自己可能高看了這位將軍,本以為他心思多,沒想到人家可能隻是個缺根筋的大老粗。也難怪這人的種種,封承乾一直沒怎麽點破,想必是早早明了。


    但即便如此,柳雲意瞧著他,心裏還是不舒坦。


    在場的都是些將士,沒有朝中那一套規矩約束,相對散漫一些,一番客套推辭過後,所有人也都入了座。


    眾人紛紛向封承乾敬酒問好,封承乾隻淡笑著,獨獨將酒盞迎向了雷格:“雷將軍辛苦了……”


    雷格又驚又喜,急忙推辭道:“不不,王爺客氣,這都是屬下應該做的!王爺將鎮臨托付到屬下手上,屬下自然有義務不負王爺所托,盡自己能力守住鎮臨,保衛鎮臨百姓!”


    旁的將領們亦紛紛附和:“正是,雷將軍這幾年來兢兢業業,事事親力親為,很是難得。”


    雷格撓撓後腦勺,哈哈大笑:“莫說這些有的沒的,都是應該做的!今兒終於等到王爺歸來,咱們隻管好好慶祝便是,來來,王爺雷格敬您一杯!”


    這話說的慷慨激昂,猝不及防封承乾淡淡抬眸朝他看去。


    似笑非笑道:“確實用心良苦,偽造鎮臨風土,收買百姓做假證,欺上瞞下舞弄手段,雷將軍果真是辛苦了!”


    封承乾這話一處,滿座皆驚。


    柳雲意也沒想到,封承乾會突然這樣說。


    看他色厲內荏,那雷格直愣了愣,旋即臉色刷的一白,整個人都慌亂了起來:“王爺,您這是、這是何意?我怎麽聽不懂啊?”


    “聽不懂?”封承乾眯眼,旋即朝黑大丟去個眼色,不輕不重:“把人帶上來吧。”


    此話一出,所有人又是一愣。


    而這時雷格也不禁徹底愣住——黑大黑三領大軍歸來後便一直留在城內,日日幾乎都能相見。這種情形下,黑大又是何時與封承乾有其他聯係的?


    接著便聽門外穿來一陣動靜,所有視線都隨之轉向門外。


    隻見在五六個士兵的押解下,十來個衣著普通的百姓前後走來。


    坐在側位上的、負責迎接和互送封承乾柳雲意的小將軍,幾乎是瞧見這些人的瞬間,臉色就驟然白了白。


    雷格並未注意到小將軍的異樣,他仔細瞅了瞅那些人,確定自己並不認識,便有了底氣。


    “王爺您這是何意,這些人我見都沒見過,您把他們帶過來,這都什麽事啊……”


    “確定不認識?”


    雷格直搖頭:“確實不認得!王爺您大可信我雷格,我行的正坐得直,有啥說啥絕不誆人,若是有宵小之輩在王爺跟前嘴碎,王爺大可將他拉到我雷格麵前,與我當麵對質!”


    雷格字字慷慨激昂,倒真是無懼流言光明磊落的架勢。


    旁的將領們相互對望一眼,不禁麵露遲疑。


    “王爺這其中是否有什麽誤會?”


    “正是正是!”


    封承乾卻不接茬,淡淡掃了眾人一眼,旋即開口:“黑大……”


    黑大毅然上前兩步:“在!”


    封承乾笑眯眯,一邊給柳雲意夾菜,一邊悠然道:“雷將軍大概是忘記了什麽,你幫他想想。”


    又道:“鎮臨特色野豬肉,雲意嚐嚐。”


    柳雲意這會兒,多少也揣摩出了封承乾的意思。


    看樣子,處理政事還是封承乾比較在行,柳雲意便安心地夾過野豬蹄髈,邊吃邊看戲。


    雷格還是意氣難平,眾人大多心裏向著他,加上封承乾剛迴來,眾人自然是希望能夠和平共處的,張口閉口無不是在勸和,說是發生了誤會雲雲。


    黑大卻在封承乾的指示下,走向了那十多個百姓,道:“你們的姓名,以及你們所經營的事報給眾位聽聽。”


    百姓們低垂著頭,到底還是乖乖開了口。


    “小民高雲,經營的是成衣鋪。”


    “小民宋秋氏,和夫君一起經營酒樓買賣……”


    “俺叫趙鐵柱,就是個打鐵的!”


    “在下張長青……”


    一個個陌生的名字在大堂中響起,聽得眾人皆是一頭霧水。


    雷格的表情越發不忿,正準備打斷這場鬧劇,卻不料就在這時,席上那周小將軍突然拿起手邊酒杯一飲而盡,接著猛然起身,三兩步走到封承乾麵前,就重重地跪了下去!


    巨大的動靜,再次震住了所有人,也包括原本信心十足的雷格。


    “你!”雷格震驚失語,腦子轉了轉,總算想通了來龍去脈,臉色頓時刷的一下就白了。


    其他人尚且還雲裏霧裏,封承乾也不看他們,也不理周小將軍和雷格,又給柳雲意夾了筷子菜,才超黑大吩咐:“眾位將軍還不知道怎麽迴事呢,都給他們說說。”


    雷格麵上閃過明顯慌張。


    但黑大卻已經開了口:“自王爺歸來,一路上周奇護送左右,卻故意派遣將士修葺途經的城鎮屋舍,收買商鋪的掌櫃和夥計,故意在王爺跟前演戲,偽造富庶繁榮的假象!”


    此話一出,再次嘩然一片。


    柳雲意則擱下筷子,朝周小將軍看了去。


    “周將軍可還記得,咱們入鎮臨的第一個晚上去成衣鋪買衣物?那鋪子外邊裝飾挺新,但簾子幕後的牆麵卻一片斑駁,明顯隻修葺了一半草草了事。


    而在我們買了衣服過後,掌櫃的卻字字不提收錢一事,反而每說幾句話便忍不住打量周將軍你的神色,擺明了是受你的指示。”


    柳雲意輕輕歎氣:“成衣鋪的事件可說是偶然,可後麵好幾次卻還是發生類似之事,可見這都是周將軍你的安排。”


    周小將軍畢竟年輕,被戳破後麵上一片燥紅,羞愧地朝著柳雲意又一叩首:“王妃娘娘聰慧……”


    封承乾卻淡淡地將目光對向了沉默不語的雷格。


    “周奇年輕易指揮,做這種事情再合適不過,隻可惜年輕也拖了他的後腿,他不善演戲。雷格,下次這種事情還是得換個人去做,至少也別在第一家店就漏了馬腳,可對?”封承乾的語氣還是聽不出喜怒,可越是如此,越是不威自怒,越是令人心裏發慌。


    周圍已是一片寂靜,再沒人剛說半個字。


    其中或許有人知曉此事情,也或許沒有,但這時候可沒人敢觸封承乾的黴頭。


    雷格張了張嘴:“王、王爺,屬下……”


    他想解釋他有苦衷,他也是不希望封承乾剛迴來就被鎮臨現狀氣昏過去,弄虛作假也是事出有因的。


    可不等他辯駁半個字,隻聽席上啪的一聲響,封承乾重重將筷子扣在了桌上。


    “這菜,食之無味。”


    說罷,直接便站起身,攬著柳雲意轉身便走。


    這堡壘是他封承乾親自命人建造而成,內裏的布置亦是他一手指揮操辦,該忘何處走,該去何處用食,乃至寢室在何處,他比誰都清楚,可犯不著旁人領路。


    這雷大頭當年確實是個敦厚老實之人,亦不乏整治手下的能力和大局觀,隻是這三年來他卻整個人都飄忽了,竟真把自己當做了這鎮臨大地的主子,反而將他封承乾當做了客。


    以迎客之禮迎接,更設法欺上瞞下掩人耳目!


    但對封承乾來說,這並不是最糟糕的,區區一個雷格,在他封承乾麵前還掀不起什麽波濤駭浪,但雷格設法隱瞞的真實,卻令他又驚又憂。


    封承乾離席而去,黑大黑三匆匆跟上。


    “主子,雷格那邊可還需要時時監督?”黑大低聲詢問。


    不同於方才席上的鎮定,這時封承乾眼中的冰冷情緒更為真實。


    “犯不著在那蠢貨身上浪費時間,黑三,去尋寒城守衛調取這些年鎮臨各地賦稅錄等資料,以及鎮臨近些年收支目錄,盡早給我。”


    “是!”黑三即刻領命而去。


    “黑大,調查雷格近年底細,還有他與眾將士關係脈絡,盡早安插更多眼線。”封承乾眉頭狠狠擰起:“這蠢貨連本王都不放在眼裏,亦不知他私底下還做了些什麽!”


    待黑大離去,封承乾眉眼間才鬆懈幾分,卻難言憤怒和焦慮。


    柳雲意瞧著心疼,握住他的手,試圖替他捂熱。


    他反手抓住了她的,隨即一股真氣慢慢延伸,竟令她整個人也都暖和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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