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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漣漪這一失蹤,就是整整三天。


    柳正顏雖然被她氣得要死,但畢竟是自己從小疼到大的閨女,冷靜下來後,意識到柳漣漪還沒迴來,心不禁有些發慌。


    思前顧後,便幹脆托了關係,讓巡城禦史那邊幫著一起找。


    就這樣找了一兩天還是沒半點消息。


    柳正顏終於是徹底慌了。


    柳漣漪說到底也隻是個閨中千金小姐,手無縛雞之力,要是真出了什麽事情……


    沒了轍,隻能派出全府的家丁,和巡城禦史一起,另外又拜托了府尹大人一起找。


    兜兜轉轉一大圈,最後在柳正顏急得快瘋掉,恨不得將此事稟告皇上,央求皇帝調動全程侍衛一起幫忙的關頭,柳漣漪終於現身了。


    但出乎柳正顏預料的是,柳漣漪是被高侯爺給領迴來的,一同送入府中的,還好幾大箱子的聘禮。


    沒錯,聘禮……


    柳正顏不免驚訝,畢竟他和高家的關係實在算不上好。


    那位高小侯爺又是深得聖眷,前途無量,眼高於頂的。


    柳漣漪以前就曾喜歡過高小侯爺,奈何小侯爺一心隻惦記著長安郡主,除了郡主,誰也入不了他的眼。


    柳正顏覺得,就是因此才讓柳漣漪深受打擊,導致後來被白家那不成器的,用花言巧語給騙得團團轉。


    如今又是怎麽迴事,難不成小侯爺突然看上了漣漪?


    想到這,柳正顏不免心頭一喜。


    眼下白家的關係明顯是攀附不上了,若是能得到侯府勢力做後盾,那自然也是極妙。


    卻不想高侯爺開口說的話,竟差點把他給嚇傻。


    “柳大人別來無恙,今日本候登門拜訪,是為了求娶二姑娘為妾,望柳大人能應允……”


    “什麽??”柳正顏整個腦子都僵住了。


    侯爺雖然是來求親的,但作為高位者,話語間並不算多麽誠懇:“本候是來求娶二姑娘的,柳大人可聽清楚了?”


    柳正顏:“……”


    他確實聽清楚了。


    想要娶漣漪的,不是小侯爺,居然是小侯爺的爹!


    於是柳正顏的第一反應,就二話不說就奪過了丫鬟手裏的茶壺,直接就發狠地朝高侯爺丟了過去!


    高侯爺畢竟也是練家子,輕巧退開半步就躲開了,同時不忘扯住柳漣漪的袖子,免得她也被傷及。


    見此一幕,柳正顏更是怒火中燒,直接扶著腰就將自家閨女給扯了迴來。


    高侯爺遭此待遇,麵上自然露出了幾分不耐,眸子也漸漸眯起。


    柳漣漪見狀,趕緊安慰高侯爺息怒,然後三兩步走近柳正顏:“爹爹別這樣,女兒有話與你說。”


    “沒什麽好說的,這老骨頭惦記著你,你竟然還護著他,你腦子是有多糊塗!!”


    柳漣漪麵上閃過絲絲不自然,但還是強行將柳正顏扯入了正廳。


    柳正顏隻覺得,自己的人生從未像今天這麽崩潰過。


    自己的夫人,一心想殺他的三女兒。


    而他最疼愛的二女兒,竟想要嫁給一個大她足足三十多歲的老男人!


    他柳正顏是做了什麽孽啊?


    豈料剛入正廳堂,還未在椅子上坐定,便聽柳漣漪直言道:“爹爹,我已經是侯爺的人了。”


    “哐當!”一聲響,是茶壺碎地的聲音。


    柳正顏不可置信地直起身子,渾身都控製不住地發顫起來。


    柳漣漪則接著說道:“那日我離開後,爹爹一直沒讓人來找我,我一介小女子,在街上被不少人給欺負,最後好在有侯爺救了我。隻不過當時侯爺已經喝醉,錯把我當青樓女子給……”


    “總之,爹爹,事已至此,侯爺待我也不錯,願意娶我,爹爹就應允了這樁婚事吧!”


    她說的當然不全是實話。


    實話就是她離開之後,心裏就已經開始盤算,要找一個有權有勢的靠山,並且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成婚。


    最後陰差陽錯的碰見侯爺入花街,她便自導自演了一出混混逼良為娼,侯爺英雄救美的戲碼,並誘惑侯爺與她共度良宵。


    侯爺自然是醉了的,也確實將她當做了花樓女子。


    隻是不想夢醒之後,她早早安排好的守衛們便找到了青樓裏去,不僅“捉奸”成功,還揭露了她的身份,致使侯爺沒法息事寧人,隻能對她負責。


    事情就是這麽簡單。


    她本就生得漂亮,又善於裝無辜裝白蓮,侯爺被她三言兩語哄得心花怒放。


    加上侯爺夫人本就不是多麽體貼的夫人,這麽多年來又隻給他生了小侯爺一個兒子,他便幹脆將錯就錯,打算將柳漣漪納為妾室。


    侯爺夫人雖然氣憤,但在子嗣問題上,她卻又無可奈何,氣憤過後也隻能選擇默認。


    但柳正顏怎麽可能接受得了!


    自己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小白菜,被一般的豬給拱了也就算了,沒想到這頭豬還賊老,年歲比他都要大!


    一個比自己還大的老男人,喊自己為嶽父……光是想想,他就覺得自己快被氣吐血了。


    “糊塗!糊塗啊!”他握著柳漣漪的手,苦口婆心。


    “你圖那姓高的什麽?他兒子都比你大,更別說他夫人也不是個好相與的。日後他若是早早的走了,就算你生下子嗣,侯府的一切也都是被他夫人和小侯爺攥在手裏的,你什麽都拿不到,到時候你又該如何?”


    又道:“這事知情者到底還是少的,爹會用盡所有的法子,把這事給壓下來,再給你尋個小戶人家的正經公子,你日後隻管相夫教子過點安生日子……”


    “爹爹,我不要!”


    哪曾想柳漣漪毫不猶豫就給拒絕了。


    柳正顏簡直快瘋:“漣漪你到底怎麽迴事!爹三個女兒中,明明就數你最聰明,怎麽最近腦子卻總出問題,把自己往死路上撞。你就不能學學雲意、學學玲瓏,好好找個人家好好過日子!”


    柳正顏不提柳雲意也就算了,一提起柳雲意,柳漣漪整個表情都變了。


    “爹爹口口聲聲最喜歡我,其實說到底不過都是在騙我罷了。柳雲意即將做誠王妃,玲瓏也是將軍夫人,就我,爹爹竟打算隨便找個人,就把我打發了?憑什麽我要低她們一等?如果真那樣,我寧願去死!!”


    柳正顏隻覺得腦袋裏的弦瞬間崩斷,忍不住就抬起手掌,想要朝柳漣漪的臉頰打去。


    柳漣漪不僅不躲,相反還將臉更湊近了些。


    “爹是想要打我嗎?來呀,那就盡管打死我吧!反正我已經是侯爺的人了,我肚子裏興許也已經懷了侯爺的孩子,爹如此看不起我,那就幹脆打死我吧,反正我心意已定!”


    她絕不鬆口。


    柳正顏看著她倔強又紅腫的眼,哪裏還下得了手。


    他愣怔了好一會兒,終是頹然地坐在了椅子上,整個人都沒了生機。


    柳漣漪咬咬牙,絲毫不帶憐憫地宣布道:“那我便當爹答應了,放心吧,這是我自己的決定,我自然不會後悔。況且,我雖然隻是侯爺的妾,但侯爺也已經答應我,會八抬大轎明媒正娶將我迎進門,不會丟您的臉的!”


    說完,她直直朝廳堂外邊走去,挺直的脖頸,滿是驕傲和冷漠。


    獨留柳正顏一人在正廳,整個人仿佛老了十多歲似的,不禁懷疑起自己的前半生到底哪裏出了問題。


    才會導致夫人瘋癲,女兒如此不自愛。


    反倒是他從來看不上眼的那個女兒,如今算是最給她長臉。


    他柳正顏,做人真有這麽失敗?


    柳漣漪離開正廳後,轉道便去了趙沅沅的院子。


    彼時趙沅沅的院子已經清空,下人們正聽從柳正顏的囑咐,打算將趙沅沅送往城外山莊的園子。


    說是養病和閉門思過,但實際上誰心裏都清楚,送過去就是讓趙沅沅自生自滅的。


    樹倒猢猻散。


    趙沅沅院子裏的奴仆們,要麽是自個兒走了,要麽是被柳正顏給遣走了。


    而像是張嬤嬤這種家奴,柳正顏自是毫不猶豫地嚴打懲罰,最後將她們丟去了後院做洗衣丫鬟。


    昔日富貴雅致的紫荊園,如今雖然看起來並沒什麽變化,卻無端地添了許多晦澀淒涼。


    柳漣漪腳踏滿園花朵,緩緩走到了主屋。


    小廝們正在將趙沅沅往擔架上抬。


    趙沅沅自然聽說了自己的命運,自是不甘憤恨。


    無奈她的手腳筋脈皆斷,那些乞丐們更是弄得她幾乎半身不遂,僅能活動的也就剩下腦袋。可她的嗓音早已哭啞,幾乎發不出聲音。


    隻能拚命搖頭,用極其嘶啞的嗓音吼著“滾”,卻完全沒法震懾到小廝們。


    直到瞧見了柳漣漪,她如同沙漠獨行者尋到了水源,死命地抻著脖子喚道:“漣……漪……救、救救我……”


    柳漣漪快步上前,在她床邊跪下,雙眼已是泛淚:“娘,您受委屈了。”


    趙沅沅心下感動,想要去摸柳漣漪的發,無奈抬不起手,隻能道:“你、沒事……就好……”


    柳漣漪搖搖腦袋:“我沒事,七月二八我便要嫁人了,對方有權有勢,並不比那瘸腿王爺差。娘親盡管放心,柳雲意想要騎到我頭上,門都沒有!”


    趙沅沅聞言,眼中也不禁浮現一抹欣慰之色。


    想到了自己處境,她趕緊再次用嘶啞的嗓音提醒道:“漣漪……快救,救我。快讓你爹爹……收……迴……”


    不想話還沒說完,忽見柳漣漪挽起絲絲詭異的微笑。


    她摸了摸趙沅沅淩亂的發,緩緩道:“娘親畢竟還是做錯了事的,爹爹讓您去養病,您確實該好好去休養。”


    趙沅沅聽得眼睛都直了。


    若不是柳漣漪就站在她的麵前,她簡直不敢相信,這是柳漣漪親口說的。


    “你!”她的親生女兒,竟然要眼睜睜讓她去送死!!


    柳漣漪卻還在笑,一字一頓:“娘親放心的去吧,女兒一定會替您報仇的……”


    說罷,利落起身朝那倆小廝吩咐道:“還不快送夫人出門。”


    小廝們不敢耽擱,趕緊點頭,一前一後抬著趙沅沅,就搬到了擔架上。


    趙沅沅這次沒有掙紮,她的雙目死死地落在柳漣漪身上,滿是不可置信和絕望。


    但柳漣漪卻隻是笑著朝她服了服身子:“娘親好走。”


    終於,絕望的眸子緩緩閉上,落下兩行清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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