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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輕舟並不是什麽不知分寸的人。


    眼下周圍都是人,甚至睿王夫婦也在不遠處,他這麽說,定是故意的。


    柳雲意明白,上迴的事情他心裏還憋著氣,這會兒故意說這話,是想看她氣急敗壞。


    偏她還真沒法子,隻能笑笑若無其事道:“輕舟少爺真會說話。”


    好在小舞是個心思活絡的,見情況不對,趕緊替柳雲意解圍道。


    “哥為何隻誇柳姐姐,我呢?我呢?你可愛的妹妹就不好看嘛?”一邊說,一邊抓著輕舟的袖子來迴晃蕩。


    這一通撒嬌,瞬間打亂了微妙的氣氛,封輕舟隻能收迴視線,拍了拍輕舞的手背:“也好看。走吧,我已經聞到了你最愛的大閘蟹的味道了。”


    睿王夫婦聞言,也笑著朝幾人招招手:“時候不早了,快進屋用膳。”


    柳雲意揣著心七上八下的,不敢放鬆,生怕封輕舟壞心眼,再當著旁人的麵給她丟個炸彈。


    結果讓她意外的是,直到晚膳之後,封輕舟也沒再使壞。


    他近日都住在玉太傅府中,睿王夫婦見他如此用功,欣慰的同時又很是想念,免不了一番噓寒問暖。他便也耐心地同二老家長裏短,席間甚至都沒再瞧柳雲意一眼,仿佛方才那句誇讚隻是隨口提起。


    柳雲意總算放心下來,暗道自己太大驚小怪了,興許人大少爺早已經對她沒興趣了,她一心堤防著他,反而太自我良好了。


    卻不想,吃飯中途弄髒了衣裳,迴房去換外衫的路上,突然就被一股大力扯入了暗處。


    柳雲意:???


    不用迴頭她都能猜出是誰,頓時隻覺得心裏苦啊!


    “封輕舟我警告你,最好趕緊鬆開我!”虧她還以為這小子穩重了,結果沒想到他這麽死心眼。


    吃飯途中雙雙消失,隻要腦子沒問題的,用腳指頭都能想出不對勁啊喂!


    “噓……”


    封輕舟自顧自地捂住了她的嘴巴,以夾竹桃樹遮掩兩人的身形。並透過圓門處的鏤空花窗,瞧見明月一邊喚著柳雲意,一邊跑遠,這才鬆開柳雲意。


    結果剛一鬆手,就被柳雲意不客氣地拿手肘,狠狠地擊中了胸腔位置,疼得眉頭皺成一團。


    “真狠!”


    “客氣客氣。”柳雲意沒好氣地瞪他:“大少爺你做這些的時候,顯然也挺狠的,這萬一被人瞧見了,你是無所謂,我怕是要被京城百姓的唾沫給淹死。”


    “你在乎這些?”他眉頭挑起,懶懶洋洋的欠揍笑容,果真與封承乾如出一轍!


    柳雲意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廢話,我當然在乎!柳家容不下我,這京城隻有睿王夫婦打心底眼裏對我好,小舞妹妹真心待我,我若是對不住他們,我這輩子都要活在後悔中!”說到激動處,柳雲意忍不住抓住了他的衣領,氣勢洶洶。


    這話倒是成功讓封輕舟愣怔了一下。


    但隨即,他嘴角浮現一抹自嘲:“所以,你選擇對我心狠。”


    “……”柳雲意咬牙:“是,因為我並不喜歡你。”


    煩人且甩不開的家夥,有封承乾一個,就已經夠讓她頭大了。


    但封輕舟卻並沒被打擊到。


    畢竟這個答應,他早早便已經知道了,不是嗎?


    思及此,他嘴角弧度越發上揚,定定地望著她道:“無所謂,我喜歡你就夠了。”


    柳雲意沒了脾氣,隻能無奈鬆開他的領子,忿忿質問:“你抓我過來有什麽事情?”


    冒著被人懷疑的風險,這小子衝動來見她,應該不隻是為了調戲她這麽無聊。


    這迴封輕舟倒是認真了些許,他視線在她臉上劃了一圈:“將戲子帶去王家,惹趙氏大發雷霆,是你故意的吧。你到底想做什麽?”


    這倒是巧了,前腳封承乾才問過她,後腳這個做侄兒的也來了。


    柳雲意不耐煩地聳聳肩:“我看不慣她又不是一天兩天了,她平時百般欺負我,就不許我做點迴擊?”


    封輕舟哂笑,仿佛已經看破了她的小心思。


    “她確實對你步步緊逼,沒少欺負你,但這卻是你第一次主動迴擊。”他眯眼,眼神寫滿了探究:“柳雲意,你在計劃什麽?”


    像是預料到她可能會否認,他微微一頓,竟又補上一句:“我能幫你!”


    篤定而堅定的語氣。


    柳雲意是怎麽都沒想到他會這麽說。


    不過很快她倒是反應了過來,趕緊搖頭:“你多慮了,我不會做什麽的,更何況接下來小舞妹妹也要加入我織夢居,我若是惹上麻煩,小舞妹妹也會被人非議,不值當。”


    他不禁挑眉,視線在她臉上遊移,似乎在考量她話語的真實性。


    片刻後,他似笑非笑地頷首:“最好如此。”


    說罷,也不再為難她,主動便朝陰影外走去,並朝她示意:“過會兒再出來。”


    柳雲意憤憤:“不用你提醒。”她比他更不想被人懷疑好嘛!


    張牙舞爪的架勢,卻一點不惹人討厭。


    封輕舟輕笑著又補上一句:“你似乎胖了些許,更好看了。”


    這是方才沒說完的話。


    隻不過這句對他來說是誇讚的話,聽到在她的耳朵裏,卻千百個不爽。


    柳雲意心裏瞬間飛過一萬個臥槽。


    “你才胖了,你全家都胖了!”


    罵完才想起,他的全家包括了輕舞妹妹和睿王夫婦,頓時又氣得不行。


    封輕舟的笑聲更響亮了。


    往外邁出兩步,他悠然朝前廳方向走去,隻不過走著走著他竟突然又迴過了頭。


    隻不過這次卻不是看向柳雲意,而是望向了蹲在圓門處矮牆上方的……黑四!


    目目相對,四下趁機,這下就連黑四都被驚了一跳……


    講道理,貼身保護柳雲意這麽久,他還是一次被人抓包!


    輕舟少爺不愧是主子的侄兒,恐怖如斯恐怖如斯……


    “黑四。”


    “咳,輕舟少爺。”黑四現在簡直是尷尬本人了。


    封輕舟則笑得明媚又陽光,隻見他將手指置於嘴巴上:“噓,莫要告訴五叔哦。”


    黑四:“……”這不是為難人嘛!


    等封輕舟離開好遠,柳雲意才無奈地從夾竹桃樹後走出。


    明月心思單純,柳雲意借口內急,也就敷衍了過去。


    換了衣衫再次迴到席上,睿王夫婦並沒起疑心。原來封輕舟方才也是尋了借口離席,說是將自己的功課取來給睿王檢閱。


    這之後,席上的氣氛再次恢複和平。


    也就隻有和輕舞視線對上時,才能看到對方眼中的了然和安撫。


    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但被輕舞這麽信任,柳雲意心裏還是感動的。


    嗚嗚,如果說小舞妹妹是小天使的話,封輕舟這小子,簡直是在封承乾化的路上,一去不迴頭了。


    ……


    好在晚膳過後,封輕舟便又迴了玉太傅府中。


    柳雲意放下心來的同時,趕緊把注意力轉迴到輕舞身上。


    好容易小舞妹妹鬆口答應了她,她籌劃許久的活動,當然得趕緊提上日程。


    畢竟,小舞妹妹的婚事,已經迫在眉睫……


    翌日清晨。


    朱雀大街的街頭,不知何時搭建起一個闊氣豪華的台麵,惹來周圍百姓們好奇打量,議論紛紛。


    有按捺不住的,直接攔下了搭建台子的工人,詢問:“是這哪家的台子?近來也沒什麽節日,這是鬧得哪一出?”


    工人們卻神神秘秘統一了口徑:“保密,若想知道緣由,便再等一個時辰。”


    此外,便任憑大家怎麽問,都問不出信息了。


    大家便忍不住猜測,這興許是誰家搭建起來,準備用以拋繡球的法子,給自家姑娘招夫婿。


    百姓們平日也沒啥消遣的娛樂活動,繡球招親倒是頗有看點,不少人都嘟噥著待會兒一定要過來瞧瞧熱鬧。


    於是乎,還沒到預定好的時間,台下便已經裏三層外三層的,圍滿了人。


    高台旁的客棧二樓……


    “柳姐姐,我有點緊張……”


    打扮華美的女子,穿著一身淺粉抹胸襦裙,外披淡紫薄衫,露出細長的鎖骨,和線條平滑優美的肩頸。


    裙擺飄逸而悠揚,褶褶如雪月光華,行走間無風自動,使得步態愈加柔美而風情萬千。


    墨發間束一支琉璃芙蓉釵,耳邊垂落些許碎發,更顯美豔。


    妝容細致而不顯刻意,完全將她本身的優勢進行放大,尤其是雙頰邊若隱若現的那一抹雲霞,粉橘的顏色,恰好營造出一種純肌如花瓣般的嬌嫩可愛。


    十六七歲的小姑娘,正是女子將要成熟前最美的年紀,而這個年紀獨有的嬌花般的清透美麗,在她身上得到了最完美的體現。


    任憑誰見了,都要感歎一句:此女當真是世間難得!


    柳雲意揚起笑容,認真地握住封輕舞的手,一字一頓地與她說道:“小舞妹妹要相信自己,你可以的!”


    認真的鼓勵話語,如春雨浸潤人心。


    封輕舞雖然還是有點緊張,但也多了幾分勇氣,點了點頭,隨即在丫鬟們的左右伺候下,大步朝外走去。


    雖然生來便是天家兒女,從小受萬千矚目和寵愛長大,但實際上因為臉頰的胎記,她的性格深處始終都有些自卑的。


    直到遇見了柳雲意。


    即便頂著滿臉的胎記,被所有人笑話醜八怪,柳雲意卻也從未一蹶不振。


    相反,她還能絕處逢生,尋找並發現自己的美麗,並將這份變美的能力,帶給其他曾因容貌而自卑的女子。


    她的柳姐姐尚且如此堅強,她又怎能給柳姐姐拖後腿?


    在百姓們的歡唿驚訝聲中,封輕舞緩步邁向了高台,隨即,緩緩解下了麵紗……


    尚且不知,許多原本注定了的事情,在她邁出這一步的同時,都開始慢慢變得不一樣了。


    有時候改變人生,並不需要多麽轟轟烈烈,隻需要打破自己的內心的閉塞,做些不同尋常的嚐試。


    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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