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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迴京那幾日,我夜裏總是睡不安生,腦海裏來來去去的都在做同一個夢。”


    她難得溫順,並沒拍開封承乾的手,而是任由他安撫。


    畢竟她現在煩亂的心,也急需一個合適的傾訴對象。


    “哦,什麽夢?”封承乾的聲音低低的,明朗中帶著他獨有的沙啞,仿若一縷細煙沁入她的心脾。


    “我們被賣給人販子之後,販子自是瞧不上我,本打算將我賣至深山老,給鰥寡農夫為妻。好在明月以死相逼,他們惦記著將明月賣個好價錢,才勉強放過了我。”


    但放過是一碼事,會不會待她好,自是另一迴事。


    原主那丫頭,被人販子丟棄在馬車的最裏層,吃喝自然都沒她的份,全靠著明月一口一口省下來,才勉強續命。


    偏偏原主身子薄弱一病不起,人販子當然也不可能好心給她看病,就連明月對此也是束手無策。


    於是原主那小可憐蟲,顛沛了一路病了一路,昏昏沉沉就沒個幾日是清醒的。而在這種情況下,還要被人販子們粗暴對待,自尊自信全都被擊潰粉碎,整個人渾渾噩噩恍若卑微螻蟻。


    有一迴她燒糊塗了,整整昏睡了三日,最後被渴醒的時候,隻覺得喉嚨裏像是被人放了把火,從咽喉一路焚燒到了胃裏。


    更糟糕的是,她聽到了馬車外傳來尖叫聲、哭喊聲。


    那是她最熟悉不過的聲音!


    偏偏那聲音當中,充斥著她從未體驗過的絕望。


    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她拖著苟延殘喘的身軀,不顧一切地扒拉著“囚車”的板子,硬生生爬到了馬車的邊沿。


    而就在馬車正對著的破矮柴房裏,那兩個禽獸不如的男人,正將明月壓在枯草堆上,不顧明月的嘶吼尖叫,他們死命地拽著明月身上單薄的衣裳。邪惡貪婪的醜惡嘴臉,簡直令人惡心到了極點。


    明月的雙眼盡是絕望和恐懼,有那麽一瞬間,甚是閃過了破罐子破摔的決絕。


    原主被深深的震驚到了,但隨即她便飛快地迴過神來。


    接著連她自己都不敢想象,她的體內也不知從哪爆發出一陣力量,以全身的力氣衝進了那破房子裏,抓著那兩個人男人就扭打了起來。


    那兩人並沒預料到她會蘇醒,更沒想到奄奄一息的她會如此瘋狂,竟愣是用雙手將他們抓花了臉。


    他們成功倒盡了胃口,勉強放過了明月,但緊隨而至的,便是報複性的滔天怒火!


    原主再怎麽爆發,說到底也隻是個病人,而且還是個女人家,力氣說什麽也比不上兩個五大三粗的男人。


    他們將原主的腦袋摁在臭水溝裏,朝著她的臉拚命地扇巴掌,足足幾十下,直接把她的臉給打腫成了豬頭。而溺水更是導致她直接昏死了過去,見她完全沒法動彈後,那兩人才總算放過了她。


    然而原主到底還是命硬的。


    昏昏醒醒,鬼門關外走了一圈又一圈,這種情形下,原主還是硬撐了下來。


    可每次她蘇醒後,發現自己仍伸出在那又髒又臭的“囚車”中,她便恨不得自己當真死了才好。


    最後,她果然到底還是死了,對她而言,那反而算是一種解脫。


    柳雲意繼承了她的身體,同時繼承了她的記憶。


    自然也原原本本地繼承了,她這份常人難以想象的痛苦。


    你們誰經曆過絕望嗎?


    她經曆過。


    顛沛流離的四十個日夜,無數次尋死的念頭,以及希望一次又一次被掐滅的痛苦。與這相比,身體上的折磨反倒不過如此。


    原主那小可憐到底還是堅強的,她最後敗給了病魔,結束了這段痛苦。


    她死了,死在了這次陰謀之中……


    在柳長亭他們看來,柳三小姐雖然受了委屈,但如今已經迴來了,並且好過上了不錯的生活,過去的一切便都該過去。


    隻有柳雲意清楚,這事絕不算完!


    以前隻是猜測,如今既然已經確定了,趙沅沅是作惡的主謀,她便絕不可能就此罷休。


    柳長亭不想把他生父牽扯進來,她看在柳長亭對她的恩德份上,確實能放棄追究往事,但與趙沅沅之間的仇,她必須報!


    不然那九泉之下孤苦而亡的原主,如何瞑目?


    眼中的光芒逐漸銳利,似熊熊烈火燃燒後留下的餘燼,那麽的熾熱滾燙,久久不息。


    封承乾打量著她凝重冷冽的神情,微微皺眉,隨即大手越發溫柔。


    他似笑非笑緩緩說道:“看樣子,雲意心裏已經有主意了。那本王便不多加幹涉,雲意若是有需要,本王再出手。”


    他的話像是一劑定心丸,安撫了她被怒火燒疼了的心。


    她最賴以信任的柳長亭,在她和趙沅沅及他的生父之間,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後者。


    她能理解,但她並不想接受。


    人都是自私的,她也一樣。


    “多謝你,封承乾。”她低垂著眸子,聲音被晚風裹著飄向遠方,教人聽不真切。


    封承乾挑眉,笑意更濃:“承乾,便可。”


    去姓的叫法,未免太過親昵,她眸子越發低垂,一聲不吭。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到底沒再難為她。


    欲速則不達,他向來有耐心。


    山頭的夕陽剩一半不到,餘暉將兩人的身形拉得老長老長,最終一切都隱匿在了昏暗之中……


    ……


    叮!


    【複仇】主線,正式開啟……


    ……


    與內務府的人幾番交涉之後,最後確定了脂粉定位的主題,最終意見達成一致,決定製作出最安全安心,孕婦也能使用的脂粉。


    這個計劃未免討巧。


    最得寵的高貴妃,最有權勢的皇後娘娘,得罪哪一方都不行,正好雙方如今都有了身孕,這個主題正是最恰當不過。


    而這個消息一經傳出,自是得到了消費主力——高門婦人們的一致支持。


    這些婦人們最注重體麵,懷了身孕之後本就沒法好好地伺候夫君,加上身段容易走形,皮膚也會變差。這時候偏還要因為各種管束,不好使用脂粉妝點自己,因而徹底被姨娘們給比下去。


    若是這種安全的脂粉當真能製作出來,她們可比誰都開心。


    畢竟這可是經由內務府之手把關的,最後送到妃嬪什麽手上,可見安全度絕對不容置疑。


    雖說暫時就算做出來了,也隻有宮中的貴人們能用得上,但織夢居既然有這等能耐,日後必然也會被推上日程,無非是時間問題而已。


    這柳雲意啊,果然不簡單!


    “小姐,內務府要的那種最安全的脂粉,與我們普通的脂粉相比,哪種效果好呀?”


    午飯時間難得空閑,明月八卦兮兮地追著柳雲意問道。


    “效果各有千秋,畢竟需求不同。”


    有了身子的婦人,大多養尊處優,甚少出行,且因為怕熱大多都居於室內,有丫鬟扇風伺候,流汗的機會變少,自然與日常出行的種種需求大有不同。


    不過孕婦畢竟不是消費主體,所以這方麵的商品不會做太多,種類也會比較單一。


    明月點了點頭,黑溜溜的眼睛轉啊轉,樂嗬嗬地誇讚:“小姐可真是厲害!”


    柳雲意點點她鼻子:“別拍馬屁了,說罷,有何事求我?”


    “嘿嘿,果然什麽事情都瞞不住小姐。”明月吐吐舌頭,“我聽許叔說,明日小姐要參加王家的賞菊宴,小姐能不能帶上我啊!”


    “你消息倒是機靈。”


    “那是那是。”明月還臭美上了:“我雖然沒沒去過王家,倒是見過王家管事的,他特意來找小姐,我就猜到了定是有要事!”


    說完,一把抱住柳雲意的胳膊撒嬌:“聽說王家宅院是京城數一數二的豪華,宅子裏還挖了一個超大的湖,裏麵栽滿了紅蓮,這個時節最好看了!小姐你就帶上我嘛!”


    柳雲意哭笑不得,睨她一眼:“我哪次出席這種場合,沒帶上你了?”


    不料明月倒是委屈上了:“小姐最近常常不帶我,我連小姐人去了哪裏走不知道,還不如黑四與你親近……”


    嘟嘟囔囔的,邊說還便朝閣樓方向瞪了眼,正是黑四平時呆的地方。


    這話倒是讓柳雲意愣了愣。


    近來發生的種種,都算不上如意,先是與柳家徹底鬧掰,如今又知曉了趙沅沅那些醜事……


    明月性情單純,且有點缺心眼,讓她過多地牽扯到這些事情中,實在不明智。


    柳雲意顧慮這點,才特意將她差遣開,卻沒注意到她委屈的情緒。


    思及此,趕緊安撫笑笑:“近來做的都是髒活累活,當然是讓黑四去辦啦。至於你當然有你的任務,明日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隨我去宴席賞花。”


    “小姐你答應啦!”明月頓時興奮起來。


    柳雲意忍不住揶揄:“到時候若是得了哪家公子青睞,可定要先知會我一聲,讓我替你把把關。”


    “小姐!”明月到底年紀小,頓時又羞又急,趕緊左右張望。


    不料還是被不遠處的鍾叔和彩兒聽了去,那兩人竟也紛紛應和著點了點頭,急得明月漲紅了臉。


    柳雲意卻還嫌她不夠臊得慌,竟又朝徐嬌招了招手道。


    “今日太熱,下午客人們應該不多,這三十兩銀子你拿著,和明月一起出去走走逛逛,給她相套漂亮衣裳,有喜歡的自己也買兩件。”


    怕兩人不舍得花錢,又叮囑道:“不用替我省錢,我的丫鬟們漂漂亮亮,我這個做主子的自然也臉上有光!不過,想來今天成衣鋪的客人也不會多到哪裏去,定要好好砍價。”


    徐嬌受寵若驚的點了點頭,雙手接過了銀票。


    她雖啞女,但窮人孩子早當家,徐老頭是個不顧事的,偶爾給她留一點點銀子過活,故而她早早學會了精打細算,可比明月這粗枝大葉的心細多了。


    這倆年紀相仿的小姑娘,得了銀子自然是開心的,縱然天熱也阻擋不了她們逛街的熱情。


    柳雲意看她們開心,她心裏也是歡喜。


    然而目送她們走遠之後,柳雲意便瞬間收起了笑臉,轉身交代了許叔看店,隨即便差阿肖備上了馬車。


    有點事,她得今天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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