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淩雲不似許雲錫一般心急,理理衣擺淡然坐下,“隻能說時機未到,耐心等吧。”


    “不知道子焱他們怎麽樣了?”許雲錫坐著坐著,又冒出一句。


    “你是在擔心誰呢?”盛淩雲意味深長的問道,也不看向他,隻看著聚在一起喝酒玩鬧的船工們。


    許雲錫啞口,他自然誰都關心呀。


    喬逸靈三人一路順利迴到了衍玉山莊,把所有情況報告給了聶長楠,聶長楠本意也是想讓嚴嵐去做臥底,觀點自與嚴嵐一致。


    於是蕭子焱便與嚴嵐一起,幫助他聯係他曾收購的三家玉石莊,提前實施迴焰刀的計劃。


    從英雄大會到現在已經月餘,在聶長楠的帶領下衍玉山莊蒸蒸日上,得到了江嘯天與幾位長老的認可,各門派得到了許多惠顧,也沒有什麽微詞,所以聶長楠輕鬆通過了莊主之位的考驗條件,江嘯天於是放心退居江府,不再過問山莊之事,隻在暗地裏調查金蓮教。


    喬逸靈迴來一天後,自己做了幾碟小點心,去拜望江嘯天。


    江府是江嘯天早些年購置的一座舊韻府邸,在鳳來城郊,與周門倒有些相似,但是因為這兒有煙火氣,所以顯現出來的是古典雅樸,而不是死寂幽冷。


    家仆把喬逸靈請進門,江嘯天正在園子裏侍弄花草,“江先生,晚輩喬逸靈來叨擾你了。”喬逸靈拎著點心走向江嘯天。


    江嘯天見她眉眼彎彎,笑意盈盈,很像自己的女兒,打心眼裏喜歡她,“來,逸靈,這一路可還好,有沒有受傷。”


    江嘯天把喬逸靈領坐在園子裏的小亭,喬逸靈拿出點心來給他嚐,“嗯,我女兒也是喜歡吃這紫糯糕。”


    “江先生,你夫人與女兒呢?”喬逸靈見偌大的府邸裏隻有他一個主人,可謂孤涼。


    “在鄉下呢,那裏太平清靜,不似這裏紛紛擾擾,糾葛不斷。”


    原來江嘯天早就看透江湖似海深,在他少年時因為出盡風頭,為此得罪了不少人,他本來育有一子一女,但是兒子八歲時不幸被歹人殺害了,這是他永遠的遺憾,所以當了莊主後,就把妻子與女兒送到一個偏遠的地方保護起來,等著自己退位後迴去一家團聚,共享天倫,奈何如今風波不斷,他已揚言要滅金蓮,算是對曆來莊主的一個交代吧。


    喬逸靈聽完他的故事心裏受到了很大的觸動,江嘯天一生未做惡事,待人接物謙遜平和,德高望重,可是就算是英雄,還是會有人在背後不服捅刀,這要找誰說理呢,贏了聲譽卻失了至親骨肉,多麽悲哀。


    所以爹爹在盛名之時忽然隱退,也是見多了此類事情,想保護好自己的家吧。


    “逸靈是哪家小姐,怎麽會身涉江湖呢?”江嘯天看她心思細膩,嫻靜中又帶有一絲俏皮,這是嬌養出來的女兒,沒有江湖野蠻氣,肯定是大家出身。


    “我爹爹是喬謙明,是我自己調皮貪玩跑出來的。”喬逸靈說這話時羞愧難當,江嘯天為了保護妻女忍痛分離,爹爹為了一家平安也洗手退隱,她卻辜負了爹爹的良苦用心,又卷入風雲,當真不孝至極。


    江嘯天知她心思,捋著胡子寬慰道:“嗯,確實,你眉宇裏確有你爹爹幾分英氣。不過你也不用不好意思,哪個少年人沒有幾分血性呢,江湖是一代一代傳承的,總不能一輩子都是我等老頭攪和來攪和去,能在年輕時多多經曆,老了才沒有多餘的遺憾,你說是不是!”


    喬逸靈點點頭,是呀,她真的不想就這樣荒度了一生。


    “再說,這世道都是男兒當家,占盡風頭,如今能在江湖裏注入新鮮血液,還是不輸男兒的女英雄,叫人好生欣慰,你可不能叫別人小瞧了。”江嘯天如此一番開導,喬逸靈打心底感恩他,兩人聊得很是開心。


    末了,喬逸靈在這兒討住幾天,江嘯天正愁沒個說話的人,欣然答應了,喬逸靈雖然帶著別的目的,但她卻是真心實意敬重江嘯天的。


    另一邊,嚴嵐與蕭子焱已經聯合好了三大玉石莊,因為焰刀人力有限,所以名義上他們歸焰刀所屬,實際上還是由他們自己管理,隻是需要按時供給焰刀玉石資源,由焰刀出貨,這是嚴嵐給他們也是給自己留的餘地,這也是為什麽他如此有信心直接離開焰刀。因為焰刀自從有了三家專門供貨後,對開采新的玉石就開始懈怠,嚴嵐又借機除了徐有的職位,現在徐有正過著掌門的癮,也不想再自降身份重操舊業,殊不知這是焰刀最大的命門。


    現在隻需要聶長楠為他們安排一單生意,一切便可順利進行了。然而還沒等聶長楠為他們找到合適的商人夥伴,就有一張不知名的巨額單子傳到了徐有手裏。


    徐有為了在焰刀盡快樹立聲名,決定接下這筆生意,沒多久就收到了全額銀子,徐有受寵若驚,立馬傳書三大玉石莊在十五以前拿出相應質量與數量的供貨。


    三位當家急忙差人給嚴嵐送來消息,大家都陷入了沉默,連購買玉石的對象底細都不清楚,如果貿然將錯就錯,真出了意外誰也擔當不起,也會砸了焰刀招牌,可是錯過了這次機會,那麽焰刀就有了底氣,以後再想釜底抽薪,隻怕是難上加難了。


    “就冒一次險吧!”嚴嵐下了很大的決心,雖然前途未知,但是他隱隱感覺此事與銀麵人有關,隻是不好對大家講。


    “好!”聶長楠悶著一口氣,成敗在此一舉,就看是天佑衍玉還是當此大難了。


    於是三家玉石莊便開始著手采礦,離交貨日子還有五天,徐有算著日子時間充足,心安理得的與淩肅享受著這一筆天降之財。兩人還故意派弟子去衍玉山莊看望嚴嵐,裝作無意間透露了這一筆生意,還專門揀些酸人的話說,嚴嵐麵上隻一笑而過,毫無所謂,實則心裏充滿了鄙夷,死到臨頭還樂嗬著幫人數錢。


    計劃就這樣施展開來。


    到了交貨的最後兩日,一家玉石莊突然被劫匪洗劫一空,另一家因為礦山意外倒塌,貨與人都被困在裏麵,生命猶危,最後一家采礦資格出了問題,被官府下令停工,然而,這一切都不是嚴嵐他們的原計劃。


    他們計劃的確實是劫貨,但是是由衍玉山莊出手,這樣貨在他們手裏,到時也能填補空缺,可是現在,一切都被打亂了,他們麵對突如其來的變故開始著急起來。


    當然,比他們更著急的是徐有和淩肅,眼看隻有兩天時間就要交完全貨,現在三家齊齊出了意外,像是人為,又有天災,想懷疑也找不到充分的理由,火燒眉毛團團轉。


    兩天時間由他們自己采貨是湊不齊這麽多的,徐有無奈隻得寫信給買主,買主卻毫無人情,隻迴“不按時交貨隻能告上官府”。之前買主交全款的時候寫的明明白白,不按時交貨需賠十倍銀子,焰刀哪裏有這麽多的積蓄,就算賠錢不說,如果告上官府,必會被撤銷經商資格,這豈不是落得人財兩空!


    徐有與淩肅無奈之下,隻得覥著臉求救衍玉山莊,山莊自然要做個老好人的樣子,東拚西湊為他們補足不到十分之一的貨,再迴信稱“愛莫能助”。徐有氣得把信撕個粉碎,山莊這麽大的貨源和人脈,怎麽會隻湊到這一點呢,明明就是有心看他們笑話。加入山莊時說得好好的,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現在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人,卻想撇得幹幹淨淨,這肯定是嚴嵐的主意,可是又不好去爭論,否則山莊一怒之下收迴貨物,與買主對簿公堂時坐視不理就更糟了。


    最後徐有憑著自己多年積攢的人脈以及山莊的存貨,也隻湊到一小半,沒辦法,大家的生意一直都在流通,手裏本就沒有多少閑置的玉石,買主要的又都是上等貨色,更是難為人。徐有忙得是焦頭爛額,叫地不靈,明日買主就要取貨,這下該怎麽辦呢?


    這時淩肅屏退眾人,湊到徐有耳邊悄聲道:“掌門,為今之計我們隻有以次充好了。”


    “什麽!”


    “咱們找些顏色相近的,把好的放在上麵,他就算找行家來驗也隻是隨便取一兩塊,這麽多的貨難不成還要全部驗完嗎,普通人肉眼根本瞧不出來好壞。”淩肅賊眉鼠眼的,自認為出了一個好計策。


    徐有心煩意亂的搓著手,想了半天才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就這麽辦了,抓緊時間,避開耳目,可萬不能走漏了風聲。”


    於是焰刀忙了徹夜終於補足了全貨,第二日,買家準時來提東西,是一個大腹便便的商人,帶著一個老先生,那老先生象征性的在箱子麵上撿了兩塊玉石細致的瞧,然後還不忘誇兩句,“這玉石圓潤有度,細澤光亮,是好東西呀!”


    “那就好,徐掌門,你可要保證這裏都是一等的貨色,否則出了差錯,你十個腦袋都不夠賠。”商人精明的嚇唬了徐有兩句,試探一下他有沒有做什麽手腳。


    徐有掌心裏都是汗,硬著嘴保證,“雖然前兩日我門中出了點意外,但是你盡管放心,我們是拿陳年存的好貨來補給你呢,隻有更好,可不敢欺瞞。”


    “那便這樣吧!”商人喚仆人裝了箱子,一路往城外去了。


    徐有與淩肅這才鬆了一口氣,拎著袖子抹了頭上冒出的冷汗,腿軟著迴到房間休息。


    這下連嚴嵐他們也坐不住了,不知道徐有是用了什麽法子,居然真的湊齊了那麽多的貨,衍玉山莊大力搜羅下也才勉強湊到大半,給了焰刀十分之一,這已是極限,可是居然被徐有給化解了,這其中一定有貓膩。


    又等了兩日消息,還是沒有傳出任何動靜,徐有與淩肅這才放寬了心,逐漸恢複到往日的神氣模樣。而嚴嵐他們,對這一遭始料未及,暗恨自己出手太晚,更恨徐有與淩肅貌不驚人,卻藏著千年老道。


    然而事情還是有了轉機,就在徐有與淩肅舉辦慶功大會的當日,在一片熱鬧聲中,官府派人來抓走了焰刀主事人,包括徐有與嚴嵐,自然是因為玉石造假一案,而且更加嚴重的是,這批玉石竟然是進供給朝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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