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夥歇了兩日,金蓮也無後續動作,大家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放寬半分,陸續向江嘯天和聶長楠道別,算好日子離開。


    到了分別那日,盛淩雲和喬逸靈早起向許雲錫道別,然後就跟著嚴嵐他們踏上了去南安城的路途。喬逸靈不願乘轎,與盛淩雲,嚴嵐二人並排駕馬,三人隨焰刀大隊浩浩蕩蕩離開了風來城。


    日夜兼程來到南安,嚴嵐安排了房間讓兩人歇息了一日,第二天盛淩雲把自己查出的異常全盤告訴了嚴嵐。


    “這茶好香啊!”盛淩雲口渴淺嚐了一口茶,然後才問道嚴嵐,“不知平日沈掌門飲食由誰近身伺候?”


    “江湖人到沒那麽多規矩,都是後廚做好飯,我們幾個內親弟子與師父一張桌上就食,不分你我。要說是日常餐飯中摻了毒,那我們應該也會出現問題,可是時至今日,大家還是生龍活虎。”


    嚴嵐臉上寫滿了疑惑和憤懣,他顧及門中弟子情緒,並沒有把師父死亡真相告訴他們,隻道他與盛淩雲交好,有心請他來此作客,所以一切還是秘密查探。


    “看來此人心思縝密,善於隱藏。如果不是焰刀內賊,那便是有心人安插在焰刀的奸細。”喬逸靈聽此分析道。


    “不錯,既然飲食方麵很難做出手腳,那……沈門主有人貼身奉茶嗎?”盛淩雲思考良久,慢性毒藥藥性不烈,所以盡管沈門主內力深厚也不易察覺,但要致他死地,必要日日服用,如果不是飲食有異,就隻有茶水有此嫌疑了。


    “這個倒是有,我師父喜好品茗,對武夷山大紅袍更是情有獨鍾。他老人家與武夷山大茶戶秦永年是茶友,前年特意到武夷山避暑時,秦永年說他培養了一批煮茗茶女,對茶道甚是精通,並把若言姑娘送給了我師父,自此便是由若言姑娘全盤負責師父每日的茶水。”


    “這個是若言姑娘泡的茶嗎?”盛淩雲想起剛才輕啜的一口,迴味無窮,好奇問道。


    “是的,盛公子與喬姑娘是上賓,自然不敢怠慢。”嚴嵐客氣迴答。


    “嚴掌門費心了。”盛淩雲又重新飲了一口。


    “若言已伺候師父兩年了,難道是秦永年對我師父有意見嗎?”嚴嵐不敢相信,吃驚道。


    “隻是有疑,遑做定論。”盛淩雲連忙圓場。


    “那需要找她來查問嗎?”嚴嵐試探問道。


    “暫時不用,我們可以先找出所有疑點,再逐一解決。”盛淩雲在桌上比劃一個點。


    “殺人是需要動機的,秦永年生意上與焰刀門並沒有衝突,除非兩人還有不可告人的矛盾才致起殺意吧!”喬逸靈不確定地看向盛淩雲。


    “你說得很好,這是我們之後需要查清的一點。”盛淩雲鼓勵她大膽發言。


    “師父逝世後,秦永年還千裏趕來為師父吊唁,我見他也是真心實意……”嚴嵐實在不敢也不願相信師父死於舊友之手,聲音弱了下去。


    “嚴掌門不要灰心,我們隻是胡亂揣測,此事千絲萬縷,還需抽絲剝繭,找到切口點。”盛淩雲勸慰他道。


    嚴嵐自覺失禮,整理了情緒,繼續與他們捋清案件。


    沈世義不似章程風猖狂,他雖然也有傲氣,但這種傲氣是嚴嵐在山莊推舉大會上時不怯場的自信。除了與章程風正麵有過衝突,沈世義對大部分人都很豪爽,所以要論仇恨,似乎章程風才應該是被仇殺之人。


    說到這裏,切口點似乎就是若言,幾人商定下,決定還是從此處入手。


    傍晚時分,嚴嵐喚若言來奉茶。若言恬淡雅靜,一襲鵝黃裙衫更顯溫婉,她款款端茶走來,侍茶後垂腰屏退一旁。


    “若言姑娘學茶道幾年了?”盛淩雲拿起清茶啜飲,溫聲問道。


    “三年。”若言柔聲迴答。


    “若言姑娘家是哪裏的呢?”盛淩雲自然而然的搭話。


    “我老家是寧遠附近的一個小村鎮,後來隨我嬸娘來到武夷。”若言拘謹不安,聲音細若蚊吟。


    喬逸靈拿起糕點的手頓了一下,她隱約記得仙都派就是在寧遠。


    嚴嵐倏地從椅子上站起來,麵色鐵青,若言嚇得往後退了一步。


    “嚴掌門怎麽了?”盛淩雲擔心嚴嵐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他在師父一事上總是不夠淡定,或許是從小教導陪伴他的人忽然死於非命,內心聽到一丁點有關他的東西都會觸動。


    嚴嵐發覺自己失禮,“噢,我出去看看!”


    若言低頭不發一言,盛淩雲知道她心中所想,起身走到她身邊,若言眼眸已經蓄滿了淚水,悶聲啜泣。


    喬逸靈見此也過來搭上她的手。


    若言抽泣了一會兒,忽然雙腿跪下,“盛公子,喬姑娘,我知道掌門為何會大發雷霆,就因為我是寧遠人,可是我真的與仙都無關,求求盛公子不要把我趕出去……”


    “若言姑娘請起,盛某並無此意。”盛淩雲扶起她,“嚴掌門此前不知道你的身世嗎?”


    “除了沈掌門,都沒有人問及我。”若言聲音輕顫,“自沈掌門出事後我一直都在擔憂,我想過隱瞞,又怕哪天被拆穿後大家會誤會我……”


    “禍不及無辜,難道焰刀此後再不去寧遠了嗎?”喬逸靈見她梨花帶雨,有些同情。


    兩人正寬慰若言間,嚴嵐走了迴來,麵色緩和不少。若言擦幹眼淚,鞠禮後迅速退出了大廳。


    “盛公子,可有疑?”嚴嵐如常問道。


    “若言姑娘膽小,最近心裏也很苦惱,嚴掌門可不要嚇唬她。”盛淩雲以玩笑口吻說道。


    “那是自然。”嚴嵐一向平易近人,隻是現在擔任了掌門多了幾分威嚴,才與門下弟子有了些距離。


    時間不早了,大家迴房休息。


    夜半,盛淩雲睡不著,在庭院裏看星星。夜色微涼,蟬鳴聲此起彼伏,似在譜安眠曲。喬逸靈躺在床上思緒很亂,她也說不清是在想些什麽,就像是在一片漩渦裏,找不到出口。


    正好窗戶邊傾進一注月光,溫柔冰涼,喬逸靈搭了一件衣服來到窗邊感受夜風的涼爽,就剛好看到盛淩雲踱步過來。


    喬逸靈草草穿好衣服,打開門去找盛淩雲。她輕聲走到盛淩雲背後,“盛大哥,你睡不著嗎?”


    盛淩雲微微出神,聽聲疑惑地轉頭,看清來人後才舒展心緒,吃驚道:“喬姑娘,你怎麽起來了?”


    喬逸靈走到他身旁,“我睡不著,腦子裏很亂。”


    “是近日奔波累了嗎?明日叫人熬些安神藥。”盛淩雲關心道。


    “盛大哥,你說沈世義的死究竟與英雄大會有沒有關係呀?”喬逸靈走到了盛淩雲的前頭,采了一根草漫無目的的揮著兩旁的空氣。


    “你覺得呢?”盛淩雲不答反問。


    “我說不上來,但我覺得若言可能有問題。”喬逸靈走到池塘邊,水麵上還有零散鋪展開的白蓮,清風徐來,白蓮搖曳身姿,揉亂了一池春水,月光碎在水麵上,波光粼粼,叫人心神蕩漾。


    盛淩雲走上前,從地上撿個小石子,起身與喬逸靈並排站在池塘邊,然後隨手一扔,水麵漣漪散開,一圈圈光暈撲向蓮葉,歸於沉寂。


    盛淩雲見光暈消散大半後,才開口道:“一時間要解開那麽多謎題也不是易事,兇手步步為營,我們也隻能跟著他走。”


    喬逸靈有些困了,緊了緊衣服,一隻腳尖輕踢著地麵,“那便和他一起走吧。”


    盛淩雲見她睡意朦朧,勾唇輕笑,“走吧,我送你迴去。”


    兩人踏著月光迴去,相對無言,喬逸靈卻覺得十分安心。


    第二日,喬逸靈起得較晚,拉開房門時就有侍女迎上來,手中端著一盞茶,“喬姑娘,盛公子說你心神紊亂,休息不好,特意讓若言給你配了寧神香茶,它不似藥草苦味,清香沁脾,姑娘可放心喝。”


    “盛大哥人呢?”喬逸靈沒想到盛淩雲如此細致,心下一熱。


    “盛公子與掌門出去了,他說讓姑娘好生休息一天,不用擔心。”


    侍女見喬逸靈沒有什麽吩咐,正欲退下時,喬逸靈又問:“若言姑娘此刻在何處?”


    “在院子裏。”


    喬逸靈到院子裏去找若言,若言正采著晨間花瓣,全神貫注,眉清目秀。


    “若言,你在幹什麽,我幫你。”喬逸靈放下偏見來到她身邊,認好她手中花瓣後便動手跟著采。


    “喬姑娘,你迴去休息吧,我來就行了。”若言勸阻喬逸靈。


    “一點小事,不足掛齒。”喬逸靈大方迴道,與她一同采花,“花也可入茶嗎?”


    “這是凝露花,有安神之效。”若言不似那日小心膽怯,但說話還是柔聲細語。


    “今日你給我的茶裏便是加了它嗎?”喬逸靈采起一瓣湊到鼻尖,有淡淡薰香味。


    “把它搗碎了入茶,既能清熱,又能助眠。”當說到若言擅長的茶道時,她臉上褪去了小心翼翼,煥發出一絲神采。


    “若言,你的名字真好聽,你也很厲害。”喬逸靈開始喜歡上了這個嬌怯柔弱的小姑娘,她想,自己要是有個妹妹,便是如同若言一般惹人憐愛吧。


    “我隻是修習茶道時也研習了一些藥理知識,兩相輔成罷了。”若言因為喬逸靈的誇讚臉上染上緋紅,她性格內向,很少與人說這麽多話。


    一個上午,兩人待在一起聊了很多,喬逸靈陪她剪花,擇茶梗,熬茶,忙前忙後,兩人逐漸熟絡了起來。


    日子不覺過去了一個上午,喬逸靈在若言的指導下沏了一壺雨前龍井,也在中加入了一味凝露花,她想盛大哥昨夜在庭中閑步,應也是睡不著。


    喬逸靈端著小火爐迴到自己的房間,方便熱茶,她則找了一本詩詞打發時間。


    黃昏時分,盛淩雲經過她門前輕輕扣門,喬逸靈興致滿滿地起身拉開房門,“盛大哥,你迴來了,快來。”


    盛淩雲不解她意,跟著進門,見席間有小火爐,喬逸靈把紫砂壺放在火上小火煨熱,盛淩雲才明白。


    “你怎麽忽然有此興致?”盛淩雲心情舒暢,笑意盈盈。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我不及古人閑情雅致青梅煮酒,趁著半日閑暇學點茶藝,自己煮點安神茶,省了勞煩人,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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