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被氣壞的林太太去下了館子,另一邊坐在火車上的朱則看著外麵往後倒退的景物,心中感歎不已。


    “這貨車的速度,真是慢啊!目次似乎40公裏都不到!難怪電影裏那些人扒火車那麽輕鬆了!換我,我也行啊!


    上海到南京也不過300公裏左右,就這速度,不得下午5點才能到啊!早知道就多花點錢坐那藍鋼快車了!我記得前世有一迴開車走高速,從蘇州到南京才兩個半小時!還真是差距啊!”


    朱則的感覺一點沒錯。受技術影響,他現在坐的這列火車車速隻有30-40公裏。因此,普通列車從上海到南京要差不多整整10個小時!


    雖然藍鋼快車5個鍾頭到南京,但他沒敢買那種票。因為他的裝扮就是一個“窮人”,他這個樣子去坐藍鋼快車,絕對會被懷疑,搞不好還會被當成小偷抓起來。別忘了,他身上的那件衣服,可是禁不起查的。


    為了避免麻煩,朱則隻好放棄了乘坐民國版“高鐵”的計劃。午餐,他也隻能在車上啃兩口餅,就著冷水解決。


    車廂裏難聞的異味讓他很不習慣,這個異味,主要來自於旁人身上的汗臭和腳臭。這個年代的條件還是太差了,能夠經常洗熱水澡的普通人並不多。


    “唉!就這個人衛生的條件,難怪這一時期,傳染病多發啊!也不知道重慶那邊現在的條件如何,等到了南京,還是去買個箱子,再買幾件衣服鞋襪吧,牙刷牙膏香皂也買一些。也不知道南京有沒有牙膏賣,沒有牙膏就隻能買點牙粉了。”


    下午5點多,列車終於抵達了南京。


    朱則後世沒有在南京旅遊過,唯一一次到南京還是公務,僅停留了2個小時就離開了。因此,他打算順便溜達一下,正好看看真正的南京老城。


    為了不耽誤事情,他找了家旅店,開了間房住下,然後出門去碼頭買到重慶的船票。


    他實在懶得折騰,隻想一路順利到達重慶。而且,他也不知道接下來去重慶的火車該怎麽換乘,還不如坐船簡單一點。


    然而賣票的船務公司窗口,在他火車還沒進站的時候就已經下班了。無奈,朱則隻能先在南京城內溜達溜達。


    “活珠子欸~賣活珠子~”


    “鴨血粉絲湯來啦~”


    “老板,來一籠包子,多撒點蔥花!”


    因為正好差不多飯點,聽著街道兩邊,此起彼伏的叫賣聲,滿滿的全是人間煙火氣。


    朱則花一毛錢買了兩個活珠子,直接就在老板的小攤前剝開吃了起來。


    因為活珠子其實就是未能順利孵化的雞蛋或者鴨蛋,雖然營養價值很高,但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


    朱則這次買到的是孵化17天以上的,因此吃了一嘴的雞毛,可把他難受壞了,隻能嚼兩口最後把渣給吐了。


    最後,他找了個小飯館,點了半隻南京特產醬板鴨準備好好吃一頓晚餐。


    夥計見他衣著樸素,還打有補丁,擔心他付不起錢,非要讓他先給錢,還口出狂言羞辱他。氣得朱則拿出5塊錢,直接拍在了桌上。


    “小子!聽好了!有你,你們這家店,要不了明年,就得黃!我說的!”


    收起錢,朱則也不管掌櫃的挽留,直接走進了隔壁的店裏。


    好不容易吃上飯,朱則突然看到一個女人在門外乞討。眼見無法獲得施舍,女人情急之下,伸手去抓過路人的胳膊,然後順勢跪下乞討。


    然而被抓住的路人卻嚇得連連後退,將她甩掉後罵道:“千人騎的賤皮子!你怎麽還敢出來!你怎麽還不去死!該死的,被她抓一下,不會被傳上吧?”


    “求求您!大哥,求求您!賞點錢吧,我孩子快病死了!求求您了!我給您磕頭了!我給您磕頭了!”


    說完,女人也不顧不得地上的汙泥,便如搗蒜般的磕頭乞求。


    一旁的路人隻有兩三個人在那看熱鬧,大部分看了一眼後,隻是躲得遠遠的,做著自己的事情,給人一種極其淡然的冷漠感。


    朱則不知道其中的緣由,就連兩人的對話都沒能聽明白,因為他倆說的是南京話,講得太快他聽不懂。


    唯一能看明白的就是女的在乞討,然後被路人拒絕。


    “小哥,這女的什麽情況?”朱則叫住了一旁的夥計問道。


    “客人外地來的吧?”


    “不錯,所以好奇嘛。”


    “難怪!這女的,聽說原本是正經人家的小姐,嫁了人之後生了一兒一女,生活也算美滿。可誰料兩年前,他男人犯事兒了,說是貪了公家不少錢!隨後家產被充公,判她男人坐15年大牢。結果不到半年,就死在了裏麵。


    她想給男人收屍,卻連口棺材都買不起,隻能用草席卷了草草掩埋。她也沒什麽本事,為了養孩子,最後做了暗娼。但是她又長的普通,照顧她生意的都是些窮酸,結果得了髒病。


    到現在,隻能四處乞討過日子。前些日子,她兒子病死了,那女兒估計也塊了。”


    夥計將女人的事情,迅速說完,就準備去招唿別的客人,卻被朱則給攔住了。


    “她家裏沒人了?怎麽不去投奔家裏人?”


    “他男人是獨苗,出事兒前還有個老太太。判決那天聽說兒子要坐15年牢,家產還被沒收,當晚就過去了。至於她娘家,她那弟弟跟弟媳婦嫌累贅,才3天,就把他們趕出來了。


    原本附近的街坊鄰居還有人偶爾接濟他們,甚至還有人想收她當小老婆。但是她掛著兩個拖油瓶呢,可誰又願意給別人養孩子呢?一下子多出3張嘴,又不是什麽大戶人家。何況那時候她男人還活著呢!


    孩子已經5-6歲了,她也不舍得送人,到最後,就成了現在這樣子。連給人洗衣服都沒人要了。隻有偶爾有人接濟他們,飽一頓饑一頓的。”


    夥計剛一說完就去忙自己的事了,再閑聊,隻怕掌櫃的就要罵他。


    朱則聽完後,心裏一時難以平靜。


    很顯然,街坊們對那個女人一家已經有頗多的照顧,隻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在朱則看來,就算隻是給人縫縫洗洗,也比做娼妓要來得好。因為這樣,相當於有個正當的工作,有一份穩定的收入。雖然微薄,卻可以讓生活憑此走上正道。


    而且她既然是正經人家的小姐,至少應該是會一些生活技能的,結果卻走上了最最不堪的一條路,順帶著還坑死了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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