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富江迴到辦公室坐下喝茶,剛才他站在大門聽了馬林那一套言論,真好。


    這小子,這口才比老三還強。


    給老大和老三撥打電話,得意洋洋說著外甥今天的表現,有理有據,張弛有度,讓馬奎山兩口子沒臉再提幫馬金鳳的事兒。


    何富海哈哈大笑,他中午迴家把這個消息告訴何富英,讓她寬心,靠她兒子以後可以在上禮鎮橫著走。


    何富塘嗬嗬笑著,搖頭不說話,心裏也佩服外甥這折騰勁。


    心裏有種期待,年後大林到了人武部,說不定又刮什麽妖風,這小子身上有股子邪勁兒。


    就是這報複心太強,過剛易折。


    馬紅梅一上午身邊都是人,嘰嘰喳喳全是討論她的弟弟馬林,好幾個小姑娘哼哼唧唧的,欲語還羞答答的。


    她理解娘的感受,大林好在哪兒啊,怎麽還有這麽多小姑娘喜歡呢。


    嘴皮子那麽厲害,以後結婚吵架都吵不贏。


    要不以後還是找個嘴笨老實的弟妹,老實的會不會被他欺負死了,欺負死媳婦傳出去沒人敢嫁,沒人敢嫁以後馬林就打一輩子光棍,打光棍老馬家絕後了。


    誒,怎麽這麽像大林剛才說話的調調。


    迴到家,灶台上放著四個羊肉包子,一大碗羊湯,東屋裏那人打手指哼哼。


    站門口一瞧,馬林縮肩扭胯晃來晃去,時而拍巴掌轉圈,嘴裏哼著歡快的歌曲。


    “你來神啦。”


    “你不懂,這叫曼波舞,隨性舞蹈,張揚自由,跳出我自己。姐,你看我像不像阿飛?”阿飛正傳裏哥哥跳的曼波舞  “我看你像條蛆,醜死了。”


    “馬家這個糞坑才能長出我這個好看的蛆。”


    “跟個大彪子似的,吃飯啦。”


    馬林轉了半圈,在馬紅梅麵前扭來扭去,“跟大輝大軍他們吃過了,包子,羊湯,給你的,叭叭叭,恰恰恰。”


    馬紅梅留了兩個包子,晚上何富英迴來,身後跟著馬金成。


    馬林溜包子拿給何富英,“大姐給你留的。”


    何富英很自然拿起另一個遞給馬金成,馬金成嚇一跳,看著馬林的臉色,不知道該不該接包子。


    馬林沒眼看,轉身出屋,馬紅梅端著一盆酸菜骨頭,何富英知道又是兒子買的骨頭,最近花錢手這麽鬆。


    吃飯時候,馬金成掏出一堆毛票,何富英拿過來一數,“8塊5,咋少了?”


    馬金成臉快埋碗裏,“這個月長途少。”


    “爹那件襖子不用給他做了,大手大腳的,這家都讓他敗光了。”


    何富英轉身對馬林開火,“說的不是你一樣,誰家天天羊湯肉包子大骨頭的,你身上到底多少錢啊?”


    “咱家天天吃肉都吃得起,給外麵,哼,一分沒有。”


    “你打的野雞過年前留一隻,要不還得買肉,這不又省幾塊錢。”


    “我打個麅子過個肥年。”


    “我看你像麅子。”


    “我可不像我爺那個傻麅子,還跑鎮公社威脅我,爹,你出的主意?”


    馬金成馬上放下碗迴答,“不是我。”


    馬林摩挲下巴一副懷疑的目光,馬金成指著燈泡,“我對燈發誓不是我。”


    “誰呢?馬金成還是高福蓮?”


    “昨晚他倆比我走的還早。”


    “我不信。”


    馬金成悶悶不樂吃完飯,鋪上被褥睡覺,昨晚運輸隊長凳睡覺太難受了,全身骨頭都疼,不服老不行,40歲的人了。


    何富英在馬紅梅炕上,娘倆裁布做棉襖,商量彈好棉花然後繃被子。(繃-縫,我姥那邊喜歡說繃被子)


    馬林算著日子,等棉馬甲做好,去下禮鎮看看太姥和姥姥,問問大舅幹校藝術招學員的事兒。


    自己工作和大姐上學的事兒都搞定了,冬梅那副好嗓子別浪費。


    計劃不如變化快,臘七這天,何富江找到馬林悄悄告訴他,明天帶全家去下禮鎮過臘八節。


    過個臘八節還小心翼翼的,迴家通知時候想起自己那個爹,還在爺爺家照顧老人。


    當初馬金明答應好好的,開大車帶爹娘去縣裏,找人的時候總說有任務,要麽就在縣裏的棉紡廠不迴來。


    冬天活不多,馬金成趕著大車帶著二老去縣裏。過去馬車沒棚子,冬天鋪稻草棉被,再蓋被子,路程久了還要下來走走,凍腳  馬金鳳工作丟了,男人魏長風跟她離了婚,租了一間小民房,據說還是高衛兵出錢租的。


    高衛兵一擼到底卻沒被開除,在縣委會燒鍋爐,高家隨著他臭名聲也散了,做保姆的小姨被趕迴家,老高堅守崗位當門衛,每次對著何富江背影吐口水。


    馬奎山和王金花從縣裏迴來大病一場,心裏堵,嘴裏苦,為了女兒受冷風吹,寂寞的夜裏發燒感冒流鼻涕。


    馬金成大孝子精神上頭,住在那邊陪護,家裏這邊全然不顧。


    因為表現好,馬林同意娘給他做個兔皮護膝,這下沒了。


    為了配合馬金成的孝順,特意選中午人多的時候,讓娘端著一盆菜和一包窩頭,一路打著招唿告知眾人去爺爺家送飯。


    馬紅梅清早端著一盆粥過去,馬林覺得她形式錯誤,買了凍梨過去,當著老兩口的麵吃了。


    抽空買了兩串糖葫蘆送過去,跟馬冬梅分著吃了。後來又買了一次碎點心送過去,就差敲鑼打鼓了,馬林一嗓門半個鎮子都知道馬家孝順的孫子來了。


    進屋翻箱倒櫃找出很多煙,嚴厲批評老馬頭,生病期間嚴禁抽煙,對身子不愛護,辜負別人的愛護,全部沒收。


    王金花嗓子燒得說不出話,啊啊半天,馬林塞她嘴裏一個凍梨,嗓子是舒服了,半夜拉肚子。


    孝順的馬林聲名鵲起,打破那天公社大門口說他對老人冷漠的謠言。


    72年過的悄無聲息,馬林都沒留神就到臘八。隻記得1973年1月5號大寒,第二天下了好大一場雪,全鎮停工停課掃雪。


    陽曆新年空間沒有任何變化,封叔那四具屍體找了一個砍柴的機會,跑到有狼的山,燒掉衣服,劃破肉流血,就像扔了四坨肉。


    迴來打了幾隻野雞和兔子,坐在灶火前,感覺自己的心比大潤發殺魚的刀還冷。


    臘八這天,帶上新縫製的棉馬甲和兔毛手筒,娘倆穿著新棉襖,抹上防皴裂的蛤蜊油。(當地讀嘎拉油)


    馬林帶上昨晚殺好的野雞兔子,到運輸隊找了輛車,娘仨晃晃悠悠午飯前到下禮鎮。


    路上遇到癩痢頭,讓母親和姐姐先走,看出周袁紹有事。


    這小子進了治保委。何富海當了鎮委會副主任後,提了劉隊當治保委主任,他現在和二蛋一樣,是劉隊手下的兵。


    “馬哥,姚芳昨晚跑了你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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