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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先生原先對我多有照料,今日應當隻是一時糊塗…但下官…”孔房修的瞳孔在聽見沈泉言語時緊縮又放鬆,他心裏有些五味雜陳,想要保住自己官職的念頭在他心裏無比強烈,他本身出身不好,娶了個妻子還是當初沒功名時的農家女。


    可是這麽多年他就算有了官聲,也的的確確沒有拋棄糟糠之妻,雖然心裏時不時會有些休妻再娶的想法,隻不過如今看來,自己這個官職都快要保不住,何談休妻再娶?


    沈泉看著自己這麽個同僚灰敗下去的臉色,仍舊沒有改變主意:“但是下官不是救苦救難的菩薩,隻不過是最俗氣的凡人,孔先生這樣對我,我也不好仗著殿下看重我來胡鬧,還請殿下秉公處理。”


    少年人劍眉斜飛,眼盛星河,進退間從容有度,沈馥飽含笑意看著眼前人,上輩子的遺憾在這個時候被逐漸補全:她曾經早夭的弟弟,如今已經是君子。


    孔房修頹然跪坐在地上,翰林院這條拜相的通途大道,他這輩子是再也不能走,這個中年中舉的男人驟然放聲大哭,秦夫人皺眉看著眼前這一幕,轉身就要走:這個年輕人她必定要將自己閨女嫁入,既然她婦道人家弄不成這件事,她就不信,自家夫主還做不成!


    “秦夫人怎麽走的這樣快?”沈馥目光如刀,冷聲開口將秦夫人留下。


    秦夫人霍然轉身,滿臉都是名門貴族的驕矜:“怎麽的,安王妃要為個小小修撰,為難臣婦不成?”


    她眼尾高高的挑起,在收起所有魯莽後,精明強悍的令人難以招架,藺赦立在沈馥身邊,狹長眉眼此刻流淌出明目張膽的不喜:倘若有了皇位,這種命婦,可還敢對他的心上人如此?


    “秦夫人誤會了,我隻是希望秦夫人心裏有數,這樁婚事,我沈家要不起,也不願要,還請夫人另尋旁人。”沈馥身姿高挑,秦夫人卻矮了些,此刻沈馥稍稍垂眼去看她,壓迫感便重的厲害,她又是當過皇後的人。


    威嚴自上而下傾泄,秦夫人啞口無言,她有種感覺,倘若自己此刻再同這位安王妃硬來,怕是不會有什麽好事:“姻緣天定,臣婦就此告辭,還請安王妃再三考慮。”


    秦夫人走的比誰都快,孔房修仍舊癱坐在地上,卻沒有人來搭理他,沈馥隻是拉著沈泉,進了翰林院裏頭用來待客的嘉禾堂。


    “雖然今日秦夫人這樁事鬧得沒頭沒尾,但你如今也到說這件事的年紀,到底是怎麽想的?可有中意的女子,姐姐好幫你相看一二才是。”


    沈泉親自替沈馥跟藺赦斟茶,三個人剛剛坐下,沈馥淺淺吃了口茶,開口一句話就是催婚,沈泉茶水才剛進口,被自己家姐姐這句話嗆得連連咳嗽,剛吃進去的茶都險些噴出,好在他用衣袖掩著,才沒失態:“咳、咳咳…阿姐,怎麽連你也催我?”


    “你這話怎麽說的?你看看你如今,不說別的,同齡的公子哥多多少少有通房,咱們不興要通房,可好歹要懂得點男女之情吧,你這樣的歲數,我就在你身邊連隻母蚊子都沒見過。”


    沈馥看他這樣推脫,柳眉一擰,開口數落起來,沈泉這個時候才知道姐夫的好,偷偷遞眼色去看藺赦。


    藺赦卻沒看見般別開頭,兀自吃茶:他媳婦兒訓人,他才不撞槍口。


    沈泉見他如此見死不救,狠狠一磨後槽牙,也狠下心來:“那姐夫在我這個年紀難不成也有通房嗎?”


    哼,死貧道不死道友,既然姐夫你不肯幫我,那就別怪我這個當小舅子的拖你下水!


    沈馥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藺赦身上,他手心有些沁出冷汗,喉結上下一滾,有些艱難的開口:“自然是沒有的,隻不過我為甚麽沒有通房,你姐姐一清二楚。”


    他舌尖舔過唇珠,看向沈馥的視線裏頭帶著明晃晃的撩撥與挑逗,繾綣情意如水似雲,直纏的沈馥耳尖紅的徹底。


    她當然知道為什麽眼前人從來沒有通房,一來是楚淮月的事,二來這人心裏頭,看行軍布防圖,都比紅袖添香要好:“你姐夫跟我認識的時候,不也就你這麽大?他同我如何情意,你應當知道,倘若你現在就找個與你情投意合的姑娘來,我是再也不催你的。”


    沈泉隻覺得牙酸,他素來知道自己姐姐姐夫好的蜜裏調油,隻是往日裏沒切身體會過,總品不著其中真味,如今當著他的麵就眉眼傳情,直令他有些坐立不安。


    他不應該在屋內,應該在屋外。


    想到這裏,他就忍不住要起身告辭,偏偏沈馥不肯輕易放人:“坐下!這件事你連個章程都沒給我,跑什麽?”


    “我盡快、我盡快,好姐姐,再不迴官署辦事,我要挨罰的!”沈泉苦著臉連連討饒,沈馥心下一盤算,心知不好耽擱自家弟弟的差事,才肯放人。


    臨走前沈泉迴頭去瞪自家那位姐夫,卻看他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半點幫小舅子的想法都沒有,不由得又狠狠磨了一遭牙。


    “泉哥兒的婚事是要早些辦,我先時聽舅母說,他成天的不著家,有時候就在官署歇,幾乎要成個和尚,也不是沒給他安排丫鬟,都是人品不錯的好姑娘,生的也算貌美,最難能可貴的是懂詩書,又本分,偏偏他一點不愛。”


    夜裏頭沈馥鬆開發髻洗過頭,自個兒絞著頭發,仍舊不忘跟藺赦說這些事,藺赦正拿著卷兵書,懶散倚著靠枕,聽自家小妻子這樣憂心,忍不住抬頭去看:“他如今其實還年紀小,的確不急,待我過幾年再掙些軍功,亦或者他再升升官,婚事會更好些。”


    沈馥何嚐不曉得這種道理,隻是自家弟弟那副樣子,她總覺得就算再年長些,也未必就願意成親,因而心頭煩悶,將篦子拍在妝台上,迴頭道:“你看他那樣,再過幾年就算有好親事,又肯成親麽?”


    藺赦不說話,隻拿眼去看眼前人,見她雪白薄紗裏衣,裏頭雪白底子繡紅梅的肚兜,纖細脖頸並瘦削鎖骨一並看的清,他再往下看,就見布料兜著幾乎兜不住的兩團雪膩。


    沈馥猶然未覺,隻帶著渾身淡淡的香氣坐上床,兩隻白玉般的足就裸露在錦繡堆外,越發顯得可憐可愛,藺赦的目光裏驟然燒起火,灼灼的帶著欲:“卿卿——”


    這種親昵的稱唿還是沈馥頭迴聽,忍不住就詫異去看,卻恰巧撞進燎原大火裏,直燒的她整個人都泛紅,禁不住瑟縮著往被褥裏頭躲,但藺赦哪裏舍得放過她,隻攥緊那隻纖細皓腕,不由分說就吻:“藏珠、卿卿——”


    沈馥哪裏吃得消他這樣撒嬌,不消片刻就給身上人折騰的羅衫半褪,氣喘籲籲:“你別、你別鬧,泉哥兒他的事我還沒想清楚,唔…、!”


    “大不了你先相看,到時候向父皇要個求婚旨意,不比什麽都強?”藺赦心頭燒著火,哪裏管的上自家小舅子如何如何,沈馥又給他折騰的筋骨都酥軟,隻能任由這人摟著抱著,共赴巫山。


    “父皇那裏的消息,打探的怎麽樣?”楚王府,藺殊滿臉酒氣的箕坐在矮榻上,眼裏滿是虯曲血絲,他聲音啞的不像話,卻仍舊不忘打探宮裏的消息,他下頭的人背光跪在堂中,看不清麵容。


    卻對藺殊極為忠誠:“宮裏頭說,那位不滿意九殿下往日裏逼您,所以有些不滿,其他的事一概沒有。”


    藺殊聞言先是驟然一怔,旋即狀若癲狂般大笑出聲,淚珠從眼角沁出,他拍著自己的膝蓋,那泥封酒壇被他毫不留情的摔在地上,謔啷一聲四分五裂,殘餘酒水淌出,室內滿是酒香:“這麽多年了…這麽多年了,我的父皇終於知道我是被往死裏逼?也會心疼我?”


    他聲音諷刺,肆意發泄著自己心裏的不滿,卻沒有人來阻止他,跪在他麵前的人隻是安靜聆聽著自己主子的言語,直到藺殊喘著粗氣停下發泄:“去把王妃叫過來。”


    那人沒有多餘的言語,徑直邁出門檻去執行自己的任務,藺殊頹然跌坐在地上,認真想著要怎樣才能扳迴一局:“倘若不是他們夫妻二人聯手算計,我怎麽會落得如此下場,這個仇,必定要報!”


    次日,藺赦仍舊照舊去上朝,沈馥因為昨天晚上折騰的不舒服,起得並不早,然而她還沒來得及梳洗清楚,負責通報的小廝就匆匆忙忙的跑進來:“王妃,楚王妃正在府門口跪著,說什麽也不肯起來,非要見您才罷休,您看看......?”


    沈馥有些訝異,她怎麽也沒想到,沈鬱居然會做出這種事,但是轉念一想,自己那個妹妹背後站著藺殊那種心機深沉的人,說到底,就算做得再過分一點,也不足為奇。


    更何況如今連天子都覺得他們安王府幾乎要把楚王府那位逼死,現在折騰出苦肉計,不是正好宣揚宣揚,以此敗壞他們安王府的名聲嗎?


    想到這裏,沈馥緩慢開口:“既然楚王妃這樣有誠心,咱們也不好不見,去把人請進來吃茶,讓她進來稍稍等我一會兒,總是要梳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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