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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既然這樣,沈馥也不好多問,兩個人向巴圖魯告辭後,就在對沈馥再次改觀的王帳近衛的保護下,踉蹌著迴到自己的營帳,才剛剛進去,沈馥就想開口問些什麽,但是欽天監正卻疲憊至極,當場就倒在特地鋪設的、軟絨絨的毛毯裏頭沉沉睡去,這讓個想問話的沈馥,根本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沈家的娘子,大祭司讓我來問問,那位中原來的貴客,現如今怎樣?”雪原裏頭天寒地凍的,火柴之類的本就少,要熱熱燒水洗漱就是件難事,不過也許是因為大祭司的照拂,沈馥跟欽天監正倒也痛痛快快的過了幾天日子,熱水洗漱不必提,就是吃食都仿照中原的來,而沒過幾天,那位大祭司就親自派人來問。


    欽天監正為天道詛咒不得輪迴,卻也得天道眷顧,身體恢複速度遠勝常人,但是不待見那位大祭司就是實打實的不待見,因而又是無病呻吟好幾天,直到今個兒:再也逃不過去,非得去見見人才罷休。


    然而欽天監正素來孤耿狷介,半點不在乎自己寄人籬下的事實,隻斜斜的歪在雪原特地選來的軟枕上,雙眼微閉,竟又做出個病蔫蔫的姿態,聽著更是聲弱氣虛:“我身上還是不大爽快,去跟你們那位大祭司說個清楚,我沒那個力氣,莫要強求。”


    沈馥不說話,隻低頭翻看著皮料上的繡樣,雪原刺繡跟中原自然迥然不同,她閑來無事,也就琢磨這些東西,倒也不是不想看書,但書籍運輸不易,雪原再怎麽供著他們,要做那種勞民傷財到極點的事,是萬萬不能的,因而此刻欽天監正甩臉色給大祭司看,她也就隻當聽不見,安心做個木頭人。


    然而請不到欽天監正,外頭的人卻捏死他死穴,眼見著正主是不待見自己主子,自然也有的是法子折騰,那前來拜訪的女子嬌嬌柔柔開嗓道:“既然如此,大祭司也說過,倘若請不來您,讓我把沈家的小娘子帶去給他看看也是好的,鮮花總是令人賞心悅目,沈娘子,咱們請吧?”


    欽天監正的臉色登時不好看起來,打蛇打七寸形容他這時候實在是沒錯,本來他大可不必走這一遭,全是因為這位沈家的小丫頭,而如今對麵可正兒八經要拿這事兒拿捏他,哪還有不去的道理?


    因而他即刻就從床上跳下來,匆匆去掀開簾子,身上銀狐皮白兔毛滾邊的大氅給他帶的飄蕩,那立在營帳外頭的姑娘猝不及防見著這麽個頂清俊雋秀的男子,忽的就紅了臉,卻也曉得這位白發郎君是大祭司心心念念的貴客,不敢造次,隻低著頭,溫溫馴馴:“大祭司實在惦記您惦記得緊……這才出此下策,還希望您不要怪我冒犯。”


    欽天監正七竅玲瓏的心,哪裏看不出眼前丫頭春心萌動,但他素來心思不在男女歡好情愛上,因而對著嬌嬌這等曲意解釋,也隻是麵孔冷然,半句話不肯好好搭理,末了才迴頭,去瞪那幸災樂禍,偷笑的沈馥:“倘若不是為你,我何苦如此。”


    這話說的半點不遮掩,領路的這位姑娘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顯得頗為難堪,但沈馥麵對欽天監正這樣指責,卻理直氣壯得很:“我也沒求著師父你跟來,再說我就算是獨自去見見大祭司,能出什麽事?”


    她美目顧盼,巧笑倩兮,顯得格外的風流婉轉,本就姿容不俗,如今這樣嬌俏,更是惹得路過雪原男子看直眼睛,欽天監正心知自己這位掛名徒弟是在跟自己說笑,也不計較,徑直轉身跟著那位領路女子往前走,雪地裏頭滿是三個人的腳印,然而行至大祭司營帳,才剛掀開厚氈簾子,裏頭情景就讓沈馥跟欽天監正的臉色都變得不大好看起來。


    “原來這就是阿爺你的貴客,真是好久不見啊,沈娘子。”阿娜妮滿身珠翠,渾圓的、象牙色的肩頭隱約著在燭輝下暴露,顯得頗為動人,那雙黑珍珠般的眼睛忽閃著看向沈馥,對大祭司的稱唿更是令沈馥跟欽天監正心生疑惑。


    那大祭司精神頭不太好的樣子,整個人歪在靠枕上,唿吸動靜微弱,但是等阿娜妮開口後,他就頗為急切的睜開眼睛,落在欽天監正身上的視線裏,滿是貪婪傾慕:“快,快給貴客打酒!”


    有年輕貌美的侍女捧來金纏枝鑲翡翠的闊口細腰杯,滿滿斟上馬奶酒,酒香彌漫在營帳裏頭,那位倒酒侍女恭恭敬敬的跪在欽天監正的身前,帶著金臂釧的手握著酒杯,穩穩當當高舉過頭:“請貴客用酒。”


    這位女子嗓音嬌柔,就連沈馥聽來,都有些我見猶憐的意思,但欽天監正卻端的一副郎心似鐵的陣勢,垂眼去看那女子時,猶如在看木頭,半分憐惜也無,隻大步上前,箕坐著麵對垂垂老矣,行將就木的大祭司:“我不喝你們雪原的東西,從很多年前就不待見,你有話直說,不要折騰這些彎彎繞繞的事情。”


    他單刀直入,半點沒有周旋的意思,而在這種情況下,沈馥也不好說話,隻能亦步亦趨的跟著欽天監正,立在他身後好像柱子般沉默,而歪在欽天監正對麵的大祭司,卻突然大笑起來,露出他那口已經殘缺不全的牙齒:“不愧是你……不愧是你啊,這麽多年還這樣記掛亡者,那我就直說了,我知道你跟你後麵那個女娃子要什麽,這也很簡單呐,你留下來陪我,我就讓這個女娃子做她想做的任何事情,前輩,你知不知道,當年我看見你陪在那個皇帝身邊的時候,我是有多嫉妒啊!”


    欽天監正原本清冷冷若山巔雪、疏桐月的眉目,登時一派淩厲,直似寶劍鋒芒,看的沈馥心驚,旋即又聽他咬牙冷笑:“你是什麽東西,也配跟他比,雪原枯骨,不過有些婦人的蛇蠍心腸,就敢如此?”


    沈馥垂眼去看時,但見他那修若梅骨,纖細漂亮的指尖已然捏著朱砂黃符,明擺著就是殺意大動的模樣,心道不好,匆忙俯身去勸:“師父,殺他不急於一時,何苦髒了自己的手,我自有法子的。”


    殺人不見血從來都是朝堂、後宅裏頭的本事,欽天監正常年的在欽天監裏頭待著,雖說能知天命,卻仍舊少些本事,對大祭司這種心思險惡的人,實在是有些施展不開,但沈馥不同,上輩子苦苦從沒母親的境界裏頭熬出來當上皇後,雪原裏頭這點子算計,她實在是不放在心裏。


    不過雖然沈馥這樣勸,但倘若欽天監正不買賬,還是沒用,好在欽天監正仍舊記著要保護自己這個掛名徒弟,悻悻然收了黃符,丹朱般的唇緊緊抿起,不願再跟大祭司做些口舌之爭,反而是沈馥笑靨如花,溫和開口道:“倘若大祭司有這個心,也不該如此,我師父孤鶴般的神仙人物,如何能受此挾製?倘若您有那個心思,不如好好的想著法子彌補陳年過錯,我自然有法子替您勸勸我師父的。”


    欽天監正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臉色驟然崩裂,怒氣幾乎又要再起,好在他也是信任這位掛名徒弟,硬生生忍將下來,隻定定看著沈馥,並不多說什麽,隻等著她給個交代,那大祭司聽得此話,一雙渾濁老眼露出些精光來,上上下下的打量著自己眼前這位俏生生好似一枝含露雪蓮般的女人:“你有什麽本事?”


    “我有什麽本事可不是說出來的,倘若大祭司有心,就莫要為難我師父,他先前的確辛苦,倘若沒什麽事,還請先容我們師徒二人再去歇息才好。”沈馥眉眼含笑,並不直接接話說些什麽,而是話鋒一轉,就要帶欽天監正走,大祭司對欽天監正心思不正,又有些過分的在乎,此刻看欽天監正臉色的確不太好看,少不得就有些心軟,大手一揮,輕而易舉的就放人離開。


    而在沈馥兩人離開後,阿娜妮跟大祭司兩人的臉色登時齊齊凝重起來,阿娜妮更是有些直言不諱:“阿爺,那沈家的中原女人可不是母鹿,而是狡詐的母狐狸,難不成您真要信她?”


    “一輩子打大雁,我難道還會被大雁啄了眼?雪原整個都是我們的,她能翻出什麽浪?好了,你也別在我這裏多留,快快迴去。”大祭司對於自己這個孫女卻沒幾分熱情,隻懶懶散散轉過身去,渾然不將沈馥放在眼裏,阿娜妮雖然心有不滿,但是對自己這個從小不怎麽親近的祖父,還是怕的厲害,眼見著他老人家這樣,哪還敢折騰什麽,也就恭恭敬敬退出去。


    “你有甚麽法子?他雖然小家子氣,也不是什麽好收拾的。”才剛進營帳裏頭,沈馥跟欽天監正就給一帳子的煙氣迷了眼,實在是那些個看中沈馥的雪原男子,眼巴巴的送來一些東西燒著表情,雪原裏頭求愛慣是這樣,但沈馥卻不適應,給折騰的雙眼泛紅迷離,眼淚汪汪的待在帳子裏頭,欽天監正卻輕聲來問她。


    “能有什麽?他大祭司是有這本事,但是如今雪原呢,當權的不是阿斯蘭就是那位蛇王,倘若兩邊都不討好,槍杆子還折騰不過他?”沈馥沒迴頭,隻是細聲細氣的這樣訴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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