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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兩個進來做什麽,出去,我師父他胡鬧,你們大可不必陪著。”


    藏珠院裏頭,被欽天監正丟進院子裏的藺赦與阿斯蘭兩個人麵麵相覷,誰也不願意跟誰親近,而沈馥麵色蒼白,眼圈紅紅的樣子分明是哭過,兩個男人對沈馥多多少少都有不可說的愛慕心思,尤其是藺赦,至於阿斯蘭,也少見的陷入緘默,他不是什麽善良純善的人,但是這個時候,他選擇跟藺赦成為戰友,對眼前這位小姑娘進行詢問。


    “這世上能難倒我同身邊這個二傻子的事情並不多,你不要因為我如今身在中原,就將西域的蒼狼殿下看的極輕,至於我身邊這位,你那個便宜師父如果沒有跟你說,我就替他挑破,他會是你們中原的王,不用為他擔心,不管有什麽事,三個人總比你一個弱女子要好。”


    阿斯蘭實在是不會說話,開口雖然是勸說的言語,卻明明白白的告訴沈馥,在他眼裏她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應該被保護起來的弱女子,而正是這種態度,又再次戳到沈馥此刻心頭不能說出口的痛楚:“的確,我隻是個弱女子,所以請你們不必為我擔心,倘若我拖你們後腿,那是真的難以贖罪,還請兩位殿下早早離去才好,莫要長留。”


    沈馥不再哭泣,而是展露出一種頗為強硬的態度,看的藺赦微微愣怔,更不要說阿斯蘭,藺赦有些疑惑,從他跟沈馥認識以來,就從沒看見過這樣強硬冷淡的她,更何況如今兩個人已經確定關係,眼見著就可以定親,這種態度更是令人詫異,他心下有所揣測,卻不敢擅自詢問,隻是試探著開口問到:“倘若我們不走,你要如何?”


    這種語氣是沈馥熟知到極點的、兩個人私下相處的時候,藺赦用慣的語氣,沈馥這時候一顆芳心心緒亂如麻,下意識的就開口賭氣道:“倘若你們不想死,就快快離開!”


    這句話說出來,在場的三個人都陷入緘默,阿斯蘭心頭掀起驚濤駭浪,中原有欽天監正,西域也有大祭司,在他前來中原之前,族中的大祭司就告訴他,中原會有個女子,令蒼狼死於雪原,當時他還不相信,但是這個時候,在剛剛見過欽天監正的沈馥嘴裏吐出的這句話,就令他不得不重視起來,他有些緊張,勉強擠出笑容,想要開口問個清楚,藺赦卻提前開口:“不會,不管他跟你說什麽天機難以抵抗,你隻要知道,人定勝天,不管怎麽樣,我不會死。”


    沈馥眼裏的淚水再次盈滿,她看著藺赦,想要說話,聲帶卻被淚水堵塞,什麽也說不出,隻好別開臉,淚流滿麵,而在這個時候,藺赦終於上前,溫熱寬厚的手掌握住沈馥的手,他的語氣溫柔而誠摯:“藏珠,我不知道你究竟經曆過什麽,才會那樣機敏聰慧乃至老辣,我也不知道欽天監那個人跟你講了什麽,會讓你認為我和阿斯蘭難逃死劫,但是你要知道,我是戰神九殿下,阿斯蘭是西域的蒼狼殿下,他十二歲就統一西域,而我十五歲的時候就已經掛帥出征,你要清楚,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可以威脅到我們,更何況……”


    藺赦的語氣驟然溫柔下來,他的視線跟阿斯蘭對碰,又轉迴沈馥身上:“我願意為你去死,為你而死,雖然在文人墨客的口中會是愛江山不愛美人,但如今不是亂世,雖然我七尺之身已托付給江山社稷,心裏也有大好河山的位置,我也不敢說你的地位一定比它重,但至少是平起平坐,如今海晏河清,少我一個將軍不少,我願意為你而死,但求你,不負我心意。”


    他很少說這些情意繾綣的話,隻是看見沈馥落淚,他就忍不住溫柔下來,語調裏的柔情多的要溢出,言辭生疏的令阿斯蘭都不忍去聽,卻又不得不承認:這位九殿下,對這位沈家娘子,用情至深,捫心自問,他做不到。


    “我做不到像他這樣為你去死,但我不容許有人這樣輕視我,西域的蒼狼殿下,有自己的尊嚴,不管是什麽東西,我會像十二歲清理西域那樣,清理幹淨,希望你能夠放心,不用這樣為虛無縹緲的事情折磨自己,既然事情還沒有發生,我們還活生生的站在你的麵前,那所有的事情就還有變數,我同他,不會這樣輕易死亡。”


    阿斯蘭立在月光下,像是要羽化登仙,他的眉目都被月色渡上清輝,變得柔和而清明,他誠摯而認真的,向沈馥許下不死的承諾,像是踏月而來的神明,在這個時候,跟藺赦一同,將陷落在深淵裏的沈馥拉出,原本就緊繃著的沈馥再也撐不住,心裏那根弦徹底崩斷,她毫不顧忌形象的號啕大哭起來:“藺殊有意娶我…西域來人相助。”


    短短一句話,令藺赦跟阿斯蘭的臉色都不好看起來,兩個男人是對手,是宿敵,也是了解對方的知音,隻需要一個眼神,阿斯蘭就明白藺赦的意思,登時也顧不得安慰沈馥的事,徑直麵色凝重的抽身往驛館趕,他必須要盡快知道,到底是誰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在幾年前西域的血色下,還有這種膽子同中原的皇子勾結合作。


    “不過是四皇兄罷了,你擔心什麽?他不會對我產生威脅,我們還有父皇,還有母妃,而薑後已經去世了,你不用擔心的。”


    藺赦仍舊溫聲細語安撫著沈馥,沈馥這才逐漸平複唿吸與情緒,溫柔的百濯香縈繞在她身邊,她的手握著藺赦的,在月下,藺赦清晰的看見她眼裏的淚光:“我不願意讓你去冒險,君心似我心,不負相思意。


    沈馥啜泣著,將眼淚逐漸收起,卻仍舊滿腹擔憂:“宥民,你擔心我,我如何能不擔心你,他為人陰險,倘若有什麽事,我們未必就能探查清楚,更何況如今阿斯蘭在中原日久,雖然我同他毫無交情,但終究是活生生人命,西域有人幫助藺殊,所圖甚大,倘若阿斯蘭招架不住,你我都清楚,是死局。”


    她可以眼睜睜的看著自己仇敵,對自己有惡意的人不得善終,但對無辜者,她始終懷有最溫柔的心思,不願意她親近的、亦或者無辜的人,為她而死,更重要的是,上輩子的時候她沒有見過阿斯蘭,阿斯蘭什麽事情都沒有出,這輩子見過她的阿斯蘭倘若死無葬身之地,必定是她引起的。


    這道關卡,卡在她心頭,讓她難以無視,而更重要的是,她的確沒有辦法忽視欽天監正所說的,兩個人的下場,隻是她現在沒有辦法言明。


    藺赦不是什麽蠢鈍之人,雖然沈馥不說,但聰慧如他,怎麽會不知道沈馥心裏藏著事情,隻是他也知道,今天晚上,實在是不合適再問眼前女子什麽事,隻能長長的歎口氣,再次溫柔安撫沈馥,直到軟玉溫香等人來伺候沈馥洗漱,他才將在他懷裏哭到昏睡的沈馥交給幾個人,抽身離去,卻臉色難看到極點:“流雲,去盯著朝中那幾個大臣,等到時機成熟,把他們全部弄出來。”


    流雲答應的聲音沒有傳出,隻有柳葉輕輕的無風自動,昭示著有人的離開,而藺赦的身影也轉入夜色中,深沉的夜在京城裏彌散開,留下陰影,也在沈馥的心裏,埋下難以抹去的警惕。


    次日仍舊是端午休沐的時候,沈馥昨晚因為那些事情心煩意亂的沒去看龍舟,周芸又不知道用什麽法子吹的枕邊風,竟然說動沈琛帶著一大家子人一同去看熱鬧,沈馥本不想去,卻被沈琛以九皇子殿下也會帶隊競渡為理由堵住嘴,不得不一同出門,然而周芸的侄子因為昨天那件事,根本就起不了床,這檔事倒是讓沈馥放鬆不少。


    然而總是有人不請自來,譬如藺殊,要說也是奇怪,明明身為九皇子的藺赦需要去帶隊競賽,同為皇子的他卻悠閑悠閑的親自上門拜訪,想要邀請沈馥去賞龍舟,而沈琛雖然曉得如今沈馥藺赦的事情,心裏頭卻仍舊想著當牆頭草,藺殊如今上門,他壓根兒沒有不巴結的理由:“四皇子既然看中藏珠,自然是好事,藏珠,還不快快收拾好,同四皇子殿下出門,莫要耽擱才好!”


    雖然沈琛急著賣女兒,但昨天欽天監正的剛警告過,沈馥斷斷不可能這樣輕而易舉的答應藺殊的邀約,更何況她如今的身份說起來比沈琛還高點,自然就麵不改色質問道:“敢問四殿下,陛下禁足之事可曾解決?倘若沒有,臣女是萬萬不敢接這個引誘皇室的罪名的,還請殿下見諒。”


    藺殊帶笑的臉有瞬間僵硬,旋即很快調整好,看來從薑後出事後,他的養氣功夫變強不少,而這種改變落在沈馥眼裏,自然是警鈴大作,她本就不待見藺殊,怎麽可能眼睜睜的看著藺殊變好。


    “不勞沈娘子費心,父皇仁厚,幾位大臣求情,今日有事節日,自然得以出門,說起來還要多謝九弟,倘若不是九弟令我禁足,今日那龍舟競賽,本殿下也是要親自動手的,但如今有罪在身,自然不好在人前露麵,敢問沈娘子,還有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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