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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疆王隻能選擇無功而返,而在樹林裏頭,已經沒有陸肆娘使喚人來長久糾纏,藺赦阿斯蘭兩個人也已經成功脫身,但是周邊哀嚎遍野,兩個人身上的血腥味也濃得化不開北疆王不想讓這兩個小兔崽子發覺自己的身份,因而仍舊伸手拉低鬥笠,沉默著走向沈馥的馬車,在路過藺赦身邊的時候,卻突然低聲提醒:“你自己府中有些人,還是清理幹淨比較合適。”


    藺赦無言,阿斯蘭卻想追上去說些什麽,但是他被藺赦一把抓住,迴頭看的時候,藺赦沉默著搖頭阻止:“你不要過去,這一身血腥,你是想嚇到誰?藏珠沒見過這樣的場麵,你沒必要去找她。”


    這就是屬於藺赦的溫柔,他可以接受自己肮髒,滿手鮮血,但是他不願意讓他的姑娘見到這樣殘酷的一麵,雖然他心裏也有數,也許那個姑娘其實並不會害怕這種,但是在他心裏,保護她,在乎她的感受,是永遠放在首位要做的事情,阿斯蘭在這個時候陷入沉默,他好像懂得為什麽明明從樣貌身份乃至方方麵麵來說,不會比藺赦差,卻始終得不到沈馥芳心的理由,並不是他來遲,而是有些方麵,他好像真的不知道如何去愛。


    “…你沒事吧?”


    北疆王走到馬車邊的動靜並沒有瞞過沈馥,更重要的是他也並沒有刻意隱瞞的意思,更多的是,他想要讓車裏的小娘子知道自己迴來,安全迴來,這樣會讓她安心很多,這是他之前從她母親那裏學來的東西,隻是不知道這種看起來頗為拙劣的小心思,對於這個過於聰慧的小丫頭,會不會有用。


    事實證明,有些東西真的是一脈相傳,或者說這種信任是在骨血裏建立出來的,不曉得宋行雲當初究竟是多麽相信這個她愛慘的男人,所以才會讓她的女兒也這樣相信這個男人,當北疆王無言而安穩的行動讓沈馥知曉的時候,沈馥懸著的心就這樣放下,她輕輕鬆口氣,麵色仍舊有些蒼白,隔著車開口:“九殿下,咱們還能繼續走嗎?”


    她知道外麵人多,雖然具體的人數並不清楚,但是她很明白,必定不會少,雖然人人都把藺赦阿斯蘭這種男兒當做天神下凡般崇拜,但是她清楚的知道,人力有窮盡,不可能什麽事都沒有,然而她絕對不會讓藺赦知道她的擔心,哪怕她心裏清楚,外麵的兩個人可能已經精疲力竭,滿身傷痕,這是出於對男人家顏麵的保護,很多時候,關心與在意,要像石下清泉,綿長溫柔:“去莊子上如何?就這樣迴去,淑妃娘娘會擔心。”


    阿斯蘭跟藺赦都沒有說話,隻是主動打馬往前繼續行進,北疆王自覺的擔任起車夫的職責,原先替他們趕馬的車夫,在戰鬥開始的時候就跑得無影無蹤,如今遍地斷肢殘骸,在場的三個男人,沒有誰願意讓車裏的姑娘家看這種殘忍的事情,哪怕他們三個個個都是沙場上的死神。


    “九殿下!”


    這些傷員在暮色四合的時候終於抵達莊子,還沒進門,負責守衛莊子的老奴看見藺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就差點驚唿出聲,藺赦卻不敢讓沈馥知道自己傷的到底有多重,隻能示意仆人不要說話,輕手輕腳的進門不說,還讓那群人告訴沈馥:他隻是去換衣服。


    北疆王對於藺赦的做法不可置否,平日裏喜歡向沈馥邀功的阿斯蘭此刻也不言不語,徑直走到後麵跟藺赦一同收拾更衣,更重要的是,兩個人極為默契的,都沒有打擾沈馥,沈馥在北疆王的攙扶下下車,但是還沒走到自己給安排好的屋子,就有人不長眼的衝上來:“你就是淑妃娘娘挑選的皇子妃?雖然我不知道你用什麽下作手段蠱惑九殿下,但是我告訴你,你別癡心妄想!九殿下隻會娶我,他答應過的!”


    沈馥這檔口心情頗為不好,尤其是明知道藺赦受傷不輕卻不好直接說出口的情況下,眼前的姑娘直接衝過來,可謂是撞在她槍口上,沈馥抬眼去看時,但見眼前女子衣著樸素,論容貌也就是個中等姿色,莫說同她比,就是京城裏隨便挑個稍稍過的去的官家小姐,也比她好,倒不是故意羞辱對方的容貌,實在是氣質相差太多,這檔口,沈馥沒什麽虛以委蛇做聖人的心思,登時就皓腕抬高,結結實實的在這女子臉上打了個清脆響亮的巴掌:“你是什麽貨色,也敢汙蔑九殿下?才情容貌風度,你樣樣比不過我,憑什麽說我不配?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坐井觀天的東西,仗著父兄死的慘,就吃人血饅頭?”


    這女子平日裏在這莊子上想來也是山霸王一樣的存在她猝不及防挨了沈馥一巴掌,又給沈馥劈裏啪啦教訓,登時就委屈的不行,掉下眼淚,卻囁嚅半天說不出話,隻是捂著臉紅著眼圈,死死地盯著沈馥,好像沈馥做出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一樣,但沈馥對於這種看起來就沒腦子的對手實在是沒有什麽興趣,與其在這裏浪費時間,她更願意早些休息,再給藺赦做些羹湯貼補貼補。


    沈馥眉頭鬆展,雙手叉在袖中,整個人脊背挺直,目不斜視的從那女子身邊走過,北疆王也麵不改色路過,乃至有些眉頭緊皺,作為曾經馳騁沙場的人,他對於死在沙場上的弟兄自然是感激並且敬佩的,但是對於這種挾恩之人,他實在是沒有好感,然而他看不起她,她卻有別的想法但見那女子毫不客氣的抓住他的手臂,帶著近乎狂熱的自信:“倘若你肯幫我弄死那個賤人,我做皇子妃,不會虧待你。”


    北疆王幾乎要被眼前這個女子逗笑,他實在是想不通,世上怎麽會有如此厚顏無恥乃至自信過頭的姑娘家,先不說身份,她又不是生的美若天仙,論品德,這個丫頭如此行事,又怎麽配得上那位皇子殿下?


    想到這裏,北疆王冷漠而疏離的將自己的胳膊抽開,他不是喜歡諷刺姑娘家的人,對陸肆娘當然是例外,但是他與眼前這個女子無冤無仇,自然也就不願意為難人家,因而也就隻是冷漠的抽身離開,並沒有打算糾纏的想法,然而他卻不知道,他的這種行為,令這個女子誤會成看不起她的舉動,在日後引起風波,自然又是題外話。


    “藏珠,你如何?有沒有受到驚嚇?我已經傳信給母妃,你在這裏修養到明日再迴沈家即可,不必過分擔心。”


    晚間吃飯的時候,阿斯蘭與藺赦終於收拾清楚,兩個人穿著新換上的衣裳,半點也看不出受傷不輕的樣子,隻是兩個人臉上仍舊有著細碎血痕,這點是沒法遮掩的,但盡管如此,藺赦仍舊不忘擔心沈馥,然而沈馥還沒出聲迴話,先前因為受傷更輕,正巧撞見那位嚷嚷著沈馥不配的姑娘的阿斯蘭,卻已經冷嘲熱諷出聲:“藏珠受沒受到驚嚇我不知道,但是肯定傷心,某人金屋藏嬌就算了,還不藏好點,讓人衝出來嚷嚷藏珠不配,藺小九,你好大的能耐。”


    藺赦明擺著是完全沒有想到,更是不知道這件事,因而阿斯蘭這麽說破的時候,他也是明顯一怔,然後才麵色不佳的轉頭去看立在桌後的兩位老人家,語氣有些惱怒:“去把她叫出來,我要問問怎麽迴事,你們平日裏究竟是怎麽教導她的?”


    那兩位老人家的視線對接以後再落到沈馥身上,有極為隱晦但是足以讓沈馥察覺到的不屑,兩個人好似誠惶誠恐的答應下藺赦的吩咐,把人叫過來的時候卻磨磨蹭蹭的不行,等到沈馥跟藺赦兩個人都快要吃完的時候,那個對沈馥出言不遜的女子才姍姍來遲,見到藺赦,她也不是先行禮賠罪,反而委委屈屈指著沈馥的鼻子開罵:“九殿下,這個女人欺辱我,您可不能放著不管,我哥哥他…”


    她不說這件事還好,這件事一說出來,藺赦的臉色就不太好看,他本來就怕沈馥因為這個女孩子誤會自己,這檔口偏偏又出這種事,這不是要他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嗎,更讓他如坐針氈的是,沈馥似笑非笑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如芒在背的滋味他可算是體會到,登時也不敢耽擱,連忙開口解釋:“你胡說八道什麽?我什麽時候答應過要娶你?這位是宋行雲宋姑奶奶的女兒,你還要造次不成?”


    藺赦深知眼前人久在莊子,根本不可能知道什麽婚事,倘若非要說的話,也是有人扇陰風點邪火,這才讓她這樣胡鬧,因此這些話其實並不是說給這女子聽的,而是敲山震虎,說給那兩位看著就十分精明的老人家聽的。


    果不其然,這老兩口一聽說沈馥出身,登時就有些慌神,去找沈馥鬧事的小姑娘是他們老兩口的女兒,兩個人也是想著利用自己兒子戰死沙場這件事謀取利益,這才攛掇小姑娘鬧事,但是他們說到底是淑妃家仆,當然清楚淑妃同宋行雲的交情,如今弄明白眼前這位官家小姐是誰的血脈,自然免不了慌神。


    這可是那位姑娘的女兒,再怎麽不知天高地厚,也不會比那位姑娘還要尊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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