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根圓柱形房梁的一端斜斜地砸落地麵時,薑傲雪懼怕的縮了縮腦袋,小心翼翼的挪到炕上靠近牆角的角落裏。眼淚跟不要錢似的流個不停,不知道是被煙熏火燎的,還是驚恐的,也許二者皆有。


    火並不會因為一個人的懼怕就會熄滅,就像有些事情你不去找他,他自然也會找你。


    大火已經把屋子燒塌了一半,殘垣斷壁,隻剩下黑暗狹窄的空間。


    無奈之下,薑傲雪雙手環膝,深深地把頭埋在膝蓋裏,好似不去看就能不驚慌了。這種掩耳盜鈴的方式根本解決不了問題,耳邊想起劈裏啪啦的聲音,四周撲麵而來溫熱的風,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薑傲雪拚命的摒棄外麵的事物,希望有個喘息的時間。


    茅草屋外麵一片混亂,這些是薑傲雪不知道的。


    由於天幹物燥,而茅草屋旁邊是堆積不少雜物的地方。所以即使有雪,可還是燒到了與它相鄰的後罩房。


    自大火燒起後,醉玲瓏失魂落魄的走迴房間,聽了仆人的匯報,也無心管事。


    柴管家知道後,隻能自己安排人手救火,並安排小廝去通知柴天佑。


    柴房裏關著的浣碧聽到外麵的動靜,眉頭皺了皺,心中有不好的預感,轉念想到立夏走時詭異的眼神,強烈的危機感襲上心頭。


    驀地,心慌亂了……


    她知道此時絕不能慌,更不敢把實情告訴晚雲,怕她急躁的性子壞事!所以小姐的安危隻能靠自己了。


    在如此的心裏暗示下,慌亂的情緒得以平靜一些。她一點一點的往外挪身子,等到了晚雲旁把她口中的布咬下來。


    “晚雲幫我把繩子弄開,趁著外麵有事管不著我們兩個丫頭,咱們好出去。”


    晚雲點了點頭,快速的用眼角的餘光掃了一眼,眼尖的瞅到離自己不遠處有一塊棱角分明的石頭。那塊石頭在黑暗的屋子裏都泛著冷光,所以她才那麽快的發現。


    她費勁的挪動身子,躬著身子,拿到石頭就往浣碧身邊挪。


    晚雲挪到她身邊,一言不發的用一隻手拖住她的手,用作固定,另一隻手拿起石頭用力的磨繩子。


    察覺到身前動靜的浣碧,此刻也聽得差不多知道發生什麽事了,居然是著火了?!


    倏地,浣碧心裏焦急如焚,她怕是小姐出事了……


    如果在小姐被醉玲瓏折磨和被火燒的話,她寧願小姐被折磨得生不如死,也不願被大火燒死。


    至少,前者有命在;而後者,則天人永隔……


    “發生什麽事了?”晚雲低聲道。


    乍一聽,浣碧嚇了一跳,她想起方才的不對勁。晚雲什麽都要問過才會聽她的話行事。可剛才分明什麽也沒問,就照著做,這在以往自己肯定能發現不對勁來,可那時自己擔憂急躁,哪裏還會分出多餘的心思來?


    晚雲抬起頭,圓圓的大眼睛清澈無比,好似世間的一切都那麽幹淨純粹,清亮如水的眸子直入人心,“是不是小姐出事了?”


    猛地浣碧瞳孔一縮,然後很快地收斂情緒,緊抿的雙唇呈一條直線狀態。


    怦怦直跳的心,讓她不知道能不能瞞天過海。但她也知道若是不說清的話,恐怕事後晚雲會憎恨自己。


    畢竟,老實人不發火,一怒之下,誰與爭鋒?


    “我……我也……不……清楚。隻是聽到著火了。”浣碧在晚雲的注視下,磕磕巴巴的說完。


    而她也沒撒謊,小姐出事也是自己的猜測,所以她鑽了對方的語言漏洞。


    聞言,晚雲不發一言,低頭用石塊磨繩子,明顯加快了速度。


    良久,繩子被磨斷了,浣碧趕忙給晚雲解開繩子,複而又快速打開柴門,遙望東北方向。


    那裏已經沒有多少火光了,有的隻是一堆黑色的堆積物,看到這些,哪還不知道小姐兇多吉少?


    站在浣碧身後的晚雲自然也看到了一切,但她還抱著一線希望,以為小姐在醉玲瓏手上。


    抓住一個端著水盆急匆匆的趕往後罩房的著火處的小丫頭問,“夫人哪?夫人在哪裏?”


    小丫頭嚇了一跳,想要掙脫,可對方抓得緊緊地,她撼動不了分毫,害怕被嬤嬤責問,又怕這個瘋子的舉動,隻得實話實說。


    “可能在茅草屋裏……夫人,啊,不對,醉姨娘和夫人說悄悄話,不一會茅草屋就著火了。”


    小丫頭趁著對方失神之際,一把推開晚雲的手逃之夭夭。


    晚雲呆愣了好一會,眼底迸發強光對著好姐妹道,“浣碧,我去找少爺,你先看看情況。”


    說著一溜煙的撒腿就跑,讓浣碧連個人影也沒抓到,氣得直跺腳。


    這個時候去找負心漢有什麽用?


    還不如把小姐的屍體挖出來,早早安葬就是!算了,難為她一片忠心,或許小姐也是希望那個負心漢能迴來的吧?


    想到這,浣碧就走向茅草屋,誰知到居然被人抓去做苦力!


    還是為那些欺淩的奴仆們的房子救火,要不是有人盯著,她還真想一走了之。


    嚴王府,一個房間內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此時一個黑影從屋頂落下,一陣風似的鑽進房間裏,單膝跪地,“主子,薑姑娘有危險。”


    坐在輪椅上的的百裏明輝手裏拿著的奏折,“啪”地一聲落地。兀地,一道凜冽的寒芒射向跪在地上的人,宛如出鞘的寒兵利刃泛著幽深的冷光,冰冷、嗜血。低沉帶著磁性的嗓音緩緩吐出,“說清楚。”


    暗二不敢大意,低著頭沒有感情的匯報,“醉玲瓏去找薑姑娘的麻煩,後來帶去的下人全都出來了,誰也不知道裏麵發生了什麽,屬下察覺不妙,特地前來匯報。”


    刷地,百裏明輝站起身,一掌拍向暗二,暗二不敢反抗,硬生生的受了一掌。


    “等辦完了事,你在去刑事堂受罰吧。”


    說完百裏明輝動用內力,把輕功發揮極致,一息之間,已過百米。


    等到暗二反應過來時,隻能看見主子的殘影,生怕主子動用太多內力引起毒發,也緊隨其後。


    等到了後罩房房頂,百裏明輝看到了東北一處斷壁殘垣,殘破的廢墟裏發出一股難聞的氣味。他身形一度搖晃,腳下一滑,幸好貼身護衛的暗一扶住他,才沒有從高空跌落。


    百裏明輝瘋狂地奔向茅草屋,也不管強行動用這麽多的內力會有什麽後果。他看著被大火燒得狼籍一片的地方,又瞅到細縫處還有沒熄滅的些藍色火苗。


    頓時,心中急怒、驚恐交加,一口鮮血噴湧而出。


    而靈魂出竅的薑傲雪正好看到這一幕,她有些欣喜若狂,腦海裏隻有一個念頭:他來了。


    以往所受的委屈煙消雲散,她開心得不能自已。


    浣碧,小姐我終究沒有選錯忍,他還是我的良人。哪怕他給我帶來了太多痛苦,有此一遭,所有的怨恨消弭無蹤……


    “主子。”緊隨其後的暗二,擔憂的喊出聲。


    可百裏明輝置若罔聞,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他偏執的認為是老天爺開得玩笑。他起身跑到屋前,雙手在那堆燒焦的地方使勁的挖,灼熱的餘溫燙得他滿手是泡,他好像沒有感覺,隻是機械的挖。


    突兀地,薑傲雪發現男子的身形不是柴天佑的,如遭雷擊,仔細一看,居然是白明輝……


    那柴天佑呢?恍恍惚惚間聽到丫頭們的議論聲——


    “哎呀,你說小廝去叫少爺迴來,看到了什麽?居然看到少爺在醉春樓裏和牡丹那個,結果小廝被打出來了。後來,那個叫晚雲的丫頭更慘,被抬迴來進的氣多出的氣少,估計怕是熬不過去。”


    “另個叫浣碧的更慘,居然被少爺玩弄至死,還死在那種地方!”


    聽到這些,薑傲雪心中翻起滔天海浪,怒火中燒。一股前所未有的恨意充滿胸腔,她恨不得此刻殺了柴天佑,隻有手刃仇人,方能解得了心頭之恨。


    佛語雲:前世五百次迴眸,方能換得今世的擦肩而過,也許是前緣未盡……


    若人真能轉世,世間誠有輪迴。


    她決計不像今世辜負、傷害愛自己的人,更不會放過傷害自己的人!


    為此手染鮮血,粉身碎骨也無悔……


    願儂此日生雙翼,隨花飛到天盡頭。天盡頭,何處有香丘?未若錦囊收豔骨,一抔淨土掩風流。質本潔來還潔去,不教汙淖陷渠溝。


    大晉王朝,國泰二十二年八月二十八日夜卯時時分,永信侯府。


    黑夜猶如暈染開的濃墨,在一片黑幕籠罩下,秋雨淅淅瀝瀝地不停歇的下著。好似要把夏天裏的燥熱全部清除,惟留一片清涼舒爽的氣息告知秋天的到來。


    四處彌漫著清新潤濕的空氣,絲絲縷縷滲透每個角落。


    院子裏的花草樹木全都被雨水、空氣洗禮,煥發著勃勃的生機。


    侯府院落裏的西廂房北次間屋子裏,一張大炕上,一床薄薄的棉被緊緊地包裹著類似長條狀的物體,扭曲的物體彎成一把大大的弓箭。


    突兀地棉被散開了,露出長條狀物體大半個樣貌,隱約看得出是個人來。這個人不是別人,就是薑傲雪!


    一陣陣涼風襲來,睡在炕上沒有被子的薑傲雪感覺四肢百骸涼冰冰地,徹骨的寒意讓她睜開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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