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昂在醫院整整觀察了一周,然後又在家休養了一陣子,直到期中考試開始。


    落葉紛飛的秋天就這麽結束了,那場事故也像是波瀾過後的水麵,逐漸迴歸了平靜。


    期中考試的結果很快公布了,皇子昂因為受傷,對成績造成了一定影響,雖然仍是年紀第一,但卻是和王凱並列得到第一。而安靜發揮得不錯,成績進步很明顯,已經排在第三。在紅榜邊上貼著的是白榜,上麵寫著要接受補考的名單。


    奧斯卡看著白榜上自己的名字,不由長籲短歎。他的漢語才剛開始學,考得不合格也是情有可原。


    安靜在他身邊安慰,“我可以幫你補習,補考一定可以過。”


    期中考試不合格的學生,被校長陸續找去談話。奧斯卡從辦公室裏出來,意外見到了鈴木娜娜。


    “你也榜上有名?”他中文不好,所以剛才在白榜上隻認出了自己的名字,這時看見還有作陪,不免有些同病相憐的感慨。


    可是他的這個神情看在娜娜眼裏,就變成了幸災樂禍。她本來就因為要補考心情非常不好,此時又被他嘲笑,氣不打一處來,“有什麽好驚訝的,中文也不是我的母語啊!你以為隻有你們法國人不會說中文嗎?”


    奧斯卡被她一頓數落說得莫名其妙,可也聽出了其中的怒氣。他其實是個好脾氣的人,或許是他知道皇子昂和娜娜的關係,又或許是因為娜娜被氣得發紅的雙頰,讓他忽然生出些許趣味,想要捉弄她一下。


    “據說日文是從中文化生出來的,你作為日本人不是應該學得更便利些嗎?再說,會長沒有給你私人輔導嗎?你這樣還考得不合格,會不會讓他丟了麵子啊?”


    “你……你……安靜也給你輔導了吧?你為什麽也不合格呢?彼此彼此!”


    兩個人用不太熟練的漢語爭執著,你一句,我一句,互不相讓。但因為說得不流利,所以那模樣看起來又不像在吵架,倒有幾分像是情侶之間的拌嘴。直到兩人搜腸刮肚再也找不到可以表達的詞語了,才一臉氣憤地掉頭,各自朝著相反的方向拂袖而去。


    ——


    安靜聽聞奧斯卡被校長叫去談話的消息,怕他一個人應付不來,於是在校務樓下等他。


    過了不一會,她聽見走廊深處有動靜,以為是奧斯卡,迴頭時才看見並肩走來的兩人,正是皇子昂和娜娜。


    當她發現他們的時候,她已經避無可避。


    狹長的走廊,窗戶緊緊關著,連一絲風都透不進來,周圍靜得仿若一片樹葉掉落都能聽見似的。


    皇子昂從安靜的對麵走過來,正低著頭和身邊的娜娜說著什麽,偶爾嘴角劃過一抹笑,隱約能聽見他們愉悅的笑聲。


    自從上次他救她後入院,他們再沒有見過麵,此時突然的相遇令安靜莫名地緊張。安靜的步子僵硬在那裏,心跳卻如擂鼓。


    皇子昂與安靜的距離越來越近,安靜的目光不時從他身上掃過,可他似乎根本沒有看見她似的,微低著頭,與娜娜談笑如舊。直到兩人擦肩而過,如同陌路人。


    安靜緩緩迴過頭,看著他們漸行漸遠的背影,一顆心從狂跳中嘎然而止,走廊又死寂一片,她似乎聽見了胸口裏有什麽東西碎裂的聲音。


    她就那樣呆呆地盯著幽深的走廊,眼神空洞,竟然連奧斯卡走到自己身邊都沒有發現。


    奧斯卡推開旁邊的落地窗戶,讓清新的風吹進來,吹散心裏的陰霾。他揉了揉安靜的頭發,輕歎了口氣,“為什麽這樣折磨自己呢?若是喜歡他,和他在一起就是了,別想那麽多。”


    “恩?”安靜仰起頭看他,風吹亂她的長發,她的眼中是遮掩不住的迷茫。


    “你知道我在說什麽的,別和我裝傻,茱莉雅。”奧斯卡淺淺一笑,眼底卻透出一絲落寞。


    安靜不再做聲,默默眺望著遠處。


    奧斯卡也隨著她的目光望過去,前方一望無際的樹林,像是無論如何都找不到出路,他的聲音有點沙啞,似乎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他將那支筆交給我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喜歡他了。你知道我從來不用鋼筆的……嗬嗬,不過倒是和他很配。”


    安靜沉默許久,終於輕輕開口,透著幾分不確定,“奧斯卡,我現在很矛盾,我是喜歡他,可是我也害怕……會像媽媽那樣……”


    “茱莉雅,你為什麽不願意相信自己,不願意相信他呢?”奧斯卡拍拍她的肩,像是給她力量,“別害怕,就算受了傷,還有我的肩膀給你靠。”


    ——


    一周後便是補考的日子,奧斯卡和娜娜為了能夠繼續留在蘭奇櫻誌學習必須要通過這場考試,兩人又似乎看對方不順眼,卯足了勁地狂啃書本,想在考場上戰勝對方。自然他們的輔導老師,安靜和皇子昂也不得不費心費力幫助他們。


    那天他們四人不期而遇。安靜給奧斯卡補課,皇子昂給娜娜找複雜資料,正好都在圖書館。


    夜色已經很深,圖書館裏隻有他們四人。


    安靜時不時抬頭看一眼隔了幾張桌子的皇子昂,他倒是很專注的在看書,身邊的娜娜在認真地做題目。


    安靜有點魂不守舍,奧斯卡終於忍不住輕輕咳嗽了一聲,“安靜,要不我們換個地方?”


    心事被看破,安靜窘迫地低下頭。


    皇子昂也在這個時候放下了書本,對娜娜囑咐道,“我去喝水,等下就迴來。”


    娜娜看了看皇子昂離去的背影,一言不發。


    安靜見他出去,隨即起身,來不及和奧斯卡招唿一下,就立刻追了出去。


    奧斯卡搖了搖頭,圖書館空蕩蕩的,隻剩下了他和娜娜。他走到娜娜身後,她也正在出神,於是攤開的作業本上空白的一片全部落入了奧斯卡的眼底。


    他不由輕歎了口氣,“真是令人傷腦筋啊……”


    娜娜迴過神,似乎明白了他話中所指,索性也不遮掩自己的心思。她默默看著明明就放在手邊的水杯,皇子昂卻對她和它都視而不見。


    她撅了撅嘴,有些不甘心地問道,“你是不是一定會幫她?”


    奧斯卡注視著娜娜,目光不自覺地變得幾分柔和,“不一定哦,或許我誰都不幫,一切順其自然。”


    安靜追到圖書館外的走廊上,皇子昂正背對著她,一片月光下他端著水杯卻沒有喝,那樣的背影竟幽幽帶了一層落寞和蕭索的味道。


    安靜心裏隱隱作痛,咬了咬唇,終於開口,“那天……我……”


    皇子昂聽見她的聲音,驀然迴頭,眼中有很多情緒閃過,卻都是飛快的,最後安靜看清的隻有一絲恨意。


    “我不想和你說話。”他的聲音冷得不帶一絲溫度,說著他轉身就要走。


    安靜急得一把拉住他的襯衫一角,語氣哀求,“子昂,可不可以聽我解釋……”


    她第一次這麽溫柔地喚他,皇子昂身形不由僵了一下,下一秒卻猛地甩開了她的手,冷笑道,“安靜,別再演戲了,我可不是高以健。你那天對我的拒絕我想已經表達得夠清楚了。”


    “不是的……我……”安靜還想挽迴,卻被皇子昂冰冷的眼神震得說不出話來,而更可怕的是,皇子昂接下來說的話語。


    “安靜,我不防實話告訴你,所有的一切我都已經知道了,你為什麽進蘭奇櫻誌,為什麽要陷害高以健,背後的真相,我全都知道了。”他冷冷盯著她,仿佛已將她看穿。


    安靜渾身僵硬,如同一座雕塑般,隻有皇子昂沒有感情的話語還在不停湧入她的耳朵。


    “你的父母親也曾經是蘭奇櫻誌的學生,你的父親更是那年的優秀畢業生,他們彼此欣賞,然後結婚,有了你,原本一切安好,可就在三年前你父親突然拋妻棄女離開了你們,你們也找了很久,後來終於發現是你父親早已變了心。你母親受不了打擊,悲恨交加,一病不起,你在她臨終前答應要奪迴你母親曾經為了你父親而退出的優秀畢業生評選,拿迴屬於她的尊嚴和驕傲。”


    皇子昂見安靜一動不動,他頓了下,問道,“所以你接近我,也是想伺機下手,因為我是你奪得優秀畢業生道路上的一道障礙,我說的這些,對不對?”


    他在幾天前收到了一份法語日記,是當年安靜的母親留下的,還有一些關於她父母親的資料,他憑著這些材料,再由手下龐大的皇室家族去調查,終於查到了這些真相。他不去管究竟是什麽人拿到這些材料,又是為什麽要交給他。他知道真相後,隻剩下了絕望了心痛,他夜不能寐,吃不知味。比起他的痛苦,其他那些還算什麽呢。


    安靜仿佛被抽去了靈魂,隻剩下一具軀殼。皇子昂竟然在此時將她的傷口揭開,一個血淋淋的殘酷卻現實的醜陋傷痕就這麽曝露在她麵前。她原本有太多的話要告訴他,可是現在不必了,再多的話也迴不到他們的從前,他與她月下共舞的時光,他用唇喂她吃藥的夜晚,他們嬉笑的花園……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她僅存的一些力氣,隻能維持她不在他的麵前倒下去。


    皇子昂淡淡瞥了她一眼,“無話可說了?”他又等了一會,終於緩緩離開。


    安靜在下一刻攤倒在地。奧斯卡從遠處跑來,將她扶起,蹙著眉,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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