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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淵不得不承認,人生在世,欠的債總是要還的。譬如他小時候掛在樹上幸災樂禍看著兩個師兄練功的時候,可絕對沒有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被兩大劍門門主盯著練劍。


    此時他們在一個荒廢了的小院子裏,周圍是一片林海。雪還沒停,白雪便將這破敗的院子壓得嚴嚴實實,隻在青澤劍慢悠悠掃過時才讓出一條路來。


    “這根本不可能是一天兩天能夠練成的功夫!”顧淵試圖和黎夏講道理。


    正門門主不為所動:“你若是不介意跑遍這雍州冀州大大小小所有仙門,那我也不介意你就此停手。”


    “……”


    “而且你根本不是僅僅靈力不足的問題嘛。”遲願看熱鬧還不忘補刀,“青澤劍法你用的完全不夠熟練,靈力不支也是正常的。雖然我不知你青澤劍譜尊容如何,但是你連個‘分花拂柳’之間都能給用斷開,這肯定是不對的。”


    “我有聚功散。”顧淵眼珠一轉。


    “那你也得把劍招先用熟了。別忘了,玄門傳劍找白門,還需要你的青澤劍。”


    “……”


    “據我觀察。”遲願沉吟道,“劍招破碎,是你靈力不支的很重要的原因,甚至我都懷疑,你身體那點靈力能老老實實被你在身體裏遊走一周嗎?”


    “當然能啊。”顧淵挑挑嘴角,“別這麽小瞧我,怎麽說我也是青門出身的。這種入門級別的問題……”


    “那為什麽你的劍招和靈力總是銜接不上呢?”遲願向來嗜武成癡,對於這種問題竟然有著比顧淵多百倍的的研究興致,“按理說天劍五劍都應該是以靈力為驅使,沒有靈力根本就不應該有劍招才對。”


    “我不知道,從小就這樣。”顧淵苦笑道,“天賦受限吧。師父一開始還很著急,後來……估計是他也放棄了。沒有人想到青澤劍最終落在了我手裏。”


    “青澤劍譜也是九式嗎?”


    “是。”


    “第一招叫什麽?”


    “風雲乍起。”


    “你先臉這一招。”遲願用一種不容置喙的語氣道,“練到根本是下意識地動作後,再試試加上聚功散能不能有點用處。”


    顧淵那張永遠帶著戲謔地臉終於一點點正經了起來:“我不知道……”


    “肯定行。”黎夏出聲道,“你再這麽拖下去,我都要懷疑你心裏就對練劍有陰影了,明明我看你其他門門都通,怎麽就這一點入門這麽難呢?”


    “你別說,我還真有陰影。不過話都到這份上了,我就試試看好了——你們別抱希望,還是趕緊找點別的法子可行性更大一點。”


    “沒有別的法子。”黎夏不假思索道,“無論如何,你就是唯一的出路。”


    顧淵渾身一竦。


    “這方麵遲願比我強多了,她留下來幫你。”黎夏說著起身,“我出去一趟。”


    “做什麽?”


    “打聽情報——說不定玄門會和你青門一樣這麽高調張揚,那不就好了?”長安劍主揮了揮手,“這邊才是真的沒什麽希望,所以遲願,交給你了。”


    遲願興致勃勃:“好嘞,放心。”


    顧淵看著這姑娘炯炯地目光和幾乎燃燒起來地鬥誌,有一瞬間非常想撒腿就跑。


    黎夏出了那破舊木門。


    他心裏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有那裏很不和諧,他又莫名其妙說不出口。更令他心煩意亂的是,他發現這莫名其妙的不和諧應該是來自於顧淵或者遲願中的一個人——當然也有可能是兩個人。黎夏少時幾乎沒有朋友,這好不容易得了兩個,著實不想在他們身上猜忌一分一毫,但是不知為何,這不和諧的感覺就像潮水一樣,是不是就湧上來,淹沒他給自己做的心理防線。


    足尖一點,黎夏仿佛急於擺脫這種壓迫感,運了輕功便向市鎮方向趕過去。


    最近的一個市鎮也不過是個小城,此時倒是端的一片祥和氣氛。黎夏猜測興許因為此處乃苦寒之地,才讓黑風崖略略遲滯了進攻的進程。黎夏在這城中轉了一圈,見的其中一間府邸頗為富麗堂皇。此時那雕甍之上落了白雪,朱紅色大門便更顯得明亮溫暖。這建築上書一塊匾額,字跡頗為鏗鏘有力:百仙盟。


    黎夏心裏一動,想著至今下落不明的玄門門主,抬腿進了這府邸。途中有兩個小童上前問他名姓,他想了想,幹脆就用了顧淵替他編造出來的那個保鏢的名號。


    黎夏原本做好了對方進一步問東問西的心理準備。畢竟青門實力強勁聲名遠揚,他相信這裏也必定有人聽過祝門主的名聲——更何況好事不出門惡事傳千裏,青澤劍擇主擇了個半吊子陣修,這種話自然極適合做為茶餘飯後的談資,因此更應該聲名遠播。然而那兩個小童對視一眼,同時沉聲道:“劍友請迴。”


    “這……為什麽啊?”


    “我們這裏不收是非之人。”


    黎夏好氣又好笑:“什麽叫‘是非之人’啊,我長得像惹事的人嗎?”


    那小童目不斜視耳不旁聽,兀自變了臉色立在黎夏麵前施壓,無聲地催促他快些離開。


    原本隻是想要借此機會打聽情報的黎夏此時倒真的對這個什麽百仙盟上了心,心下突突跳著想要一探究竟。然而麵前的情況不允許他做出什麽逾矩之事。他眼珠一轉,做出一副悻悻然的樣子撂下了幾句狠話,轉身大踏步走了。


    轉了個彎,黎夏便登上旁邊那座小酒樓。他點了一壺烈馬釀和三兩羊肉,在二樓占了個雅座。此時並非飯點兒,二樓一個人也沒有,他也樂得清靜的大快朵頤。黎夏其實並不會喝酒,但是他必須承認,及時長安劍靈力溫厚中庸,這北國風雪之中也實在太冷了些。他就這那羊肉喝了幾口烈酒,隻覺得一股暖流湧向肺腑,同時模糊了他腦海中某一根弦。留了一吊同班在桌子上,黎夏就借著酒勁縱身一躍,輕功一點便消失在了窗邊。


    混進這麽個院子,對長安劍主來說,太容易了。


    院子裏也在擺酒席,山珍海味絡繹不絕。黎夏晃悠著溜到最牆邊的角落裏尋了個席位老老實實的坐下,豎起耳朵留神著周圍人的話題。


    這百仙盟似乎是雍冀二州一百一十五個仙門的聯盟。當初的創始人已經不知道叫什麽,隻知道是現在領頭那長髯中年男子的祖輩。這些年隨著修真界波詭雲譎的變幻,如今的百仙盟裏已經有一百二十幾個門派了。這北疆廣袤疆域裏的各個門派,就靠著這一個正欣欣向榮的聯盟,緊緊聯係在了一起。


    黎夏饒有興致地整合著自己聽到的信息時,那領頭地中年男子已經發了言:“歡迎各位下坐寒舍。此次北疆仙盟大會裏出現了很多新朋友,我先自我介紹一下,在下唐瑄。”


    下麵響起細細簌簌的說話聲。


    唐瑄似乎很滿意自己造成的這種效果,抬手一撚長髯:“多虧諸位英雄齊心協力,才讓我北疆至此河清海晏遠離戰亂紛爭,諸位,我先敬你們一杯。”


    掌聲四起。氣氛明顯更加火熱起來。黎夏皺著眉頭,他對於這種能說會道八麵玲瓏的掌門一直難以升起什麽好感——興許顧淵是個例外。但是這位唐盟主顯然不是個以天下蒼生為己任的主兒。事情已經發展到現在的狀態,他居然還能誇誇其談說什麽河清海晏,簡直算得上是睜著眼睛說瞎話了。


    但是事實證明,這世道上喜歡聽瞎話的人還是很多的。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一個精神矍鑠的老者:“這可要多虧了唐盟主領導有方。老朽不才,倒是想了個點子,不若我們在這雪境地擺一場仙門盛會如何?”


    百仙盛會?這生靈塗炭之際,這家夥居然還有閑情逸致說什麽百仙盛會?黎夏簡直要被氣得笑出聲來,剛想高聲反駁,眼珠兒一轉又硬生生壓了下來——對於他們來說,這興許也不是什麽壞事。若是運氣好,借此機會找得到玄門傳人也說不定。


    黎夏盤算了一下。以目前的形勢來看,他自己剛剛被列進了黑名單;顧淵名聲太大最好不要直接出現。那麽可以直接露麵的隻有遲願一個人——不對,無論如何青澤劍主必須到場,畢竟和玄門有直接聯係的是他,那麽自己可以混進去,顧淵又該怎麽辦呢……


    有什麽東西爬上了他的手。那東西毛茸茸的,黎夏沒有反應過來,還順手拍了它一下。


    “吱!”


    黎夏這下真的嚇了一跳,這才定睛去看那個小東西。那是一隻鬆鼠,應該是被人飼養的,棕黑色的皮毛油光水滑仿佛緞帶,身後大尾巴一掃一掃撓在黎夏手心裏,癢酥酥的。黎夏和那雙黑豆似的小眼睛對視甚久,沒忍住“噗”一聲笑了出來。


    “你主人在這裏嗎?”他親昵地去撓它的下巴。


    這小東西一點也不怕生,仰著頭享受著黎夏的撫摸,末了才得意洋洋地甩了一下蓬鬆地大尾巴,躥到了另一桌上,熟門熟路地鑽進桌邊那人的黑色大氅裏。


    黎夏去看那個人,驚訝的發現他已經睡熟了。


    桌上的酒壺還沒有被動過,也就是說這家夥並不是醉倒了,倒像是聽台上那長篇大論聽到厭煩,自顧自地補個覺。從者這一點黎夏突然有種“英雄相惜”的微妙感情,很想把人叫起來認識一下。。


    “諸位掌門皆是翹楚人物。”台上唐瑄還在繼續,“任何一人缺席都會給我們帶來極大的缺憾,所以不妨這樣,在下散個紙條,煩請各大掌門將最近忙亂不得空的時間段寫上,在下整合一下,努力保證人人到場——請!”


    黎夏心下一樂!一次性就見到所有掌門,這可真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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