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棋布局,一般看不出高低,前幾手都是自己下自己的。十來手以後,短兵相接,這才顯露真本事。陸文曼越下越覺得不對勁。


    陸文曼知道秦楓沒本事與東瀛高麗棋手雙和,是用了計。所以剛才故意挑釁捉弄,誰讓秦楓剛才說話,不讓著一點自己?而且,陸文曼本身也不擅長與人交道,心裏有點不舒服,就出言直接挑戰這個偽劣棋手。


    陸文曼算中了秦楓棋藝不高,但是沒算中秦楓棋藝是相當相當地不高!


    他是故意這樣,讓我的?那好,我管你讓不讓,殺你個落花流水,出我心中一口氣。


    玉手芊芊,兩指拈一粒白字,一聲溫柔:“打吃!”一縷清香口氣飄來。秦楓抽抽鼻子,頭也不抬道:“這裏打?哦,我長一子。”


    陸文曼俏臉抖一下:“我,這是雙打。”


    “雙打,哦,對,我再看看。”


    陸文曼無奈看一眼秦楓,雙打還要我提醒?你是真差還是裝傻啊?心道:想吧,想吧,你怎麽想,現在也得舍一子吧?!


    秦楓左看右看,幹脆伸出手,把陸文曼的白子拈起來,放一邊。再取掉上一手自己下的黑棋,口裏自然而然道:“這步不算,我重新下。”


    陸文曼一雙美目瞪得溜圓!還有這樣的操作?


    秦楓重新下一子黑棋:“好了,該你了!這下沒雙打了。嗬嗬。”


    陸文曼嘴角抽幾下,一臉鄙視看著秦楓,可惜秦楓挺認真,眼睛就在棋盤上。


    陸文曼氣得咬咬牙,腮幫子一鼓,下一粒白子。


    兩人接著又下十來手,秦楓一條蚯蚓,就被陸文曼團團圍住,眼看就剩兩氣。秦楓左思右想,又伸手取掉陸文曼一粒白子,再取掉自己一粒黑子。


    陸文曼黑著臉鼓著腮幫子盯著秦楓,秦楓搖搖頭:“這樣還是不行,還是死棋!”遂再伸手取一粒白子......


    陸文曼哭喪著臉:“你再取,就成開局那樣的了!”


    這棋是沒法下了,本來打算狠狠打擊一下秦楓,結果倒把自己給氣得,心口疼。


    “算了算了,不下了,有些累了,休息一會兒。”陸文曼什麽心情都沒有了。


    “沒下完呢,這算什麽?不分勝負?”秦楓還想繼續。


    “行!不分勝負!等分出勝負,我怕我被你氣暈!”陸文曼沒好氣道。


    “行!又是和棋!嗬嗬嗬!”秦楓習慣性毀滅證據,手往棋盤上一抹,這才抬頭道:“咦,你生氣的樣子,挺好看啊!別動,別動!”秦楓迴頭對一丫鬟說:“這位姑娘,麻煩你去找賈頌,給我拿支炭筆來!”


    “炭筆?你想做什麽?”陸文曼好奇道。


    “你別動,保持那個側麵樣子,對,五官真美!好有輪廓感。背景煙雨朦朧,樓台廟宇,這景致,絕了!等著!我給你來張畫。”這景致確實好,有意境,有格調,有美女。


    但更重要的是,秦楓知道陸文曼不滿,所以想畫張漂亮的素描,算是給人家賠禮道歉。


    丫鬟拿來幾支炭筆,這是秦楓沒事時,精心削過的。有備無患,反正有賈頌替他拿著,賈頌懷裏,不止炭筆,還有兩支鵝毛筆。


    房間裏,白紙很多,是為客人畫畫寫字,寫詩詞準備的。


    秦楓選了張比較厚實的白紙,往小幾上一鋪,對陸文曼笑道:“看那邊,對,嘴巴還是撅起,啊!你別瞪我,瞪那一邊!”


    嘴裏說著話,手裏刷刷刷。


    時不時還舉起炭筆,眯一隻眼,測量一下比例。


    秦楓畫畫動作簡單,連墨都不用。陸文曼甚至覺得,這家夥,是不是,在整蠱自己?這麽畫畫,也太草率了吧?!給自家丫鬟丟個眼色。


    丫鬟機靈,悄悄移步到秦楓身後。秦楓也不在意,陸文曼第一眼就給他荷花仙子的感覺,單說容貌,與賈靜敏不相上下。而且陸文曼五官立體感很強,在煙雨背景裏,側麵看起來確實極美。


    素描裏麵人像畫,側麵的想象力比較廣。隨著手動,眼看,腦想。秦楓漸漸沉浸在自己的素描世界。


    他的眼神變得純淨,神色變得凝重。


    任何事情,隻要你做到一絲不苟,全身心投入,你的氣場就會感染其他人。你的肢體,就會展現出專注,神聖,還有極致美感。


    秦楓在陸文曼的眼裏,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慢慢變得瀟灑,英武。剛才的痞賴勁兒,煙消雲散。


    是的,專注的男人,最帥。


    丫鬟躲在秦楓身後,看著秦楓炭筆勾勒。眼睛慢慢瞪圓,嘴巴慢慢張大!一雙手,在某一刻,一下緊緊捂著自己嘴巴,生恐一不小心,就是一聲喝彩!


    秦楓輕輕撫摸畫麵,把過黑的地方,抹淡一些,或太淡的地方,再塗深一點,讓層次格外分明。


    終於,秦楓長籲一口氣,這幅人像畫,是他這一生,畫得時間最長,也是畫得,最滿意的。


    但對陸文曼而言,今天這畫,畫得實在太快了些。


    看著丫鬟驚訝的表情,陸文曼心裏愈發好奇,見秦楓還在獨自欣賞。陸文曼忍不住起身過來,探頭一看。


    “啊!”陸文曼一聲驚唿!


    雖是黑白畫像,但是纖毫畢現,栩栩如生!這哪是一幅畫?分明就是一麵鏡子!素描的特點就是,抓住人物顯著特點,利用黑白層次,讓畫麵趨向最真實。


    瑤鼻上翹,嘴巴微撅,眼珠兒黑白分明,眸子裏還有亮晶閃爍。秀發與鵝頸襯映,嗔怪與嬌羞並存。一支炭筆,也能畫出肌膚如雪。寥寥數筆,也能勾出吹彈可破的臉龐。


    背景朦朧細雨,偶見樓台一角。遠處廟宇隱約,更似畫中仙境。


    秦楓一邊在畫上摩挲,一邊扭頭看著陸文曼,笑道:“這畫中仙女,怎降臨凡塵,落在我身邊?”


    陸文曼嗔怪他一眼,伸手取過素描,心裏湧起一股想法,這男人的手在畫上這麽摩挲,就像是在撫摸自己的臉龐?心念這麽一動,臉就開始發燙。


    陸文曼心慌,又怕被人窺破,急急問道:“你是如何,如何有這般神技?”


    秦楓得意洋洋:“雕蟲小技,何足掛齒!”這可不是盜用別人的詞,也不是剽竊集體的智慧。而是我秦楓,自己的,真本事!


    “你這種畫技,何處學來?能不能教我?”陸文曼問道。


    “行!”每個人都好為人師,如果對方還是美女,那就更無法拒絕。


    “你先把這張畫還給我。”秦楓自覺這畫,畫出了感覺,所以打算放在家裏,沒事拿出來看看。比書店的春宮圖,好看多了!


    “什麽還給你?這上麵是我!你把我的畫像拿走,算什麽意思?畫的是誰,畫就是誰的。小芸,把這畫收起來!”


    “那我要是畫的一頭牛呢?”秦楓翻翻白眼。


    “那就是牛畫的!”陸文曼理直氣壯。


    這一場暴雨,有人歡愉,有人擔憂。


    巡撫府上,江西南昌官員濟濟一堂,舒巡撫正中首座,右側坐著鎮守太監汪海。


    兩人下麵,左右分別坐著布政使、提刑按察使、都指揮使,提督學正,知府,同知,南昌知縣,新建知縣,錦衣衛千戶等。


    布政使陸遜沉聲道:“今年汛期形勢嚴峻,九江,上饒,撫州水勢兇猛,受災嚴重。截止此時,已經有八個縣報來河水決堤,無數良田被毀,房舍也有倒塌。看樣子,這次災情超過以往任何一年。”


    舒巡撫道:“那布政使司,有什麽謀劃?”


    “已經派出工部官員前往,協助地方賑災。學政那邊也在號召學子,富戶,出錢出力,救助災民。現在就是缺銀子。”


    錦衣衛千戶伍勇道:“各位大人,錦衣衛匯總各地消息,九江,上饒,撫州各地災民開始逃難,最多再有三五日。就會有災民陸續逃來南昌。”


    提刑按察使宋毅道:“這事兒得早做準備,不然災民聚集一處,沒吃沒喝,肯定出大事。”


    “怎麽準備,倉裏沒糧,庫裏沒錢!去年還有20萬兩稅收缺口,今年還要增加兩成,到處都缺銀子啊!”


    “朝廷邊關還欠著餉銀,西北今年大旱。我們肯定還是指望不上,隻能自己想辦法!”


    “災民雲集,確實容易生亂。能否先將災民青壯編入廂軍?”學正沈煜問道。


    “沒銀子。”一官員答。


    “可否以工代賑?”學正沈煜再問。


    “沒銀子。”


    沈煜覺得氣堵,急道:“逃難而來,管他一口吃食不行麽?非得還要銀子?”


    “他一張口有吃,他家眷呢?廂軍也罷,以工代賑也罷,他走了,誰管他妻兒老小?災民聚居處,奸,淫,擄掠盜搶不斷。就是發個饅頭,難保轉身就被人搶。所以不僅要有銀子,還要有更多的銀子去維護他家人平安。否則,逼迫過甚,還是民亂。”知府溫子然耐心解釋。


    “那先把單身的親壯編伍?至少可以協助安全管理?”


    “逃難都是一家一家的,單身的青壯,極少。要麽是拋棄家人的狠毒之輩,要麽是強盜細作。萬一來個內外勾結,打家劫舍。得不償失。所以單身青壯就算編伍,也必須打散,不能單獨成伍。”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這如何是好?”沈煜終於泄氣了。


    舒巡撫麵沉似水,江西一年稅賦200萬兩左右,這次答應李公公。以後多加兩成,一年就是40萬,再把去年20萬缺口補上,今年就得增加60萬兩。


    如今還要抗洪救災,虧空隻會越來越大!而且受災如此嚴重,今年的農稅,怎麽收得齊?也難怪這些官員一通抱怨。


    沒銀子,你就是再能,也什麽都做不了!


    一陣心煩意亂,舒巡撫打斷下麵議論道:“行了!諸位,往上數三年!哪一年,庫房有存銀?哪一年,倉庫有滿倉糧食?正因為沒有,我們還欠著朝廷20萬兩!再看江西洪水,哪一年又沒有?隻是今年,比往年更嚴重!災民更多!眼下沒什麽可抱怨的!該來的會來,改頂的就得頂!先按慣例處理,請汪公公,如實上奏皇上,該要的賑災銀子,我們得要。能免一點稅賦,就要請免!”舒巡撫對著汪公公一拱手。


    汪海點點頭:“行!該咱家做的事,咱家會做。不該咱家做的,要是有利救災,巡撫大人安排給咱家,咱家能做的,也做!”


    舒巡撫道:“多謝汪公公!”又側頭道:“布政使司,安排工部官員巡視河堤,組織人手護堤,確保南昌萬無一失。保證江西政務,正常運轉。”


    “是。”


    “提刑按察使,救災期間遇擾民滋事,嚴懲不貸!特殊時期,得用重典!各府,各縣上報案例,盡快處理,從嚴處理,切勿姑息。”


    “是。”


    “提督學正,敦促各書院,參與救助,協助治理。唿籲大戶豪紳,捐錢捐糧,給他們說清楚!災民餓極了,就會惹出事,真出了什麽事,別再來指望官兵!”


    “是。”


    “府,各縣,負責邸報通告、張貼布告,務必知會到各鄉裏,村,遇流民災民,協助疏導至官府設定的收容處!若是收留,務必登記戶籍,姓名,同鄉要有互保。缺一不可,否則以留置盜匪同罪。”


    “是。”


    “還有,知府協調兩縣,劃分區域,提前規劃好流民,災民臨時居住點。準備大量藥材,生石灰,帳篷,衣物等。災民聚集,務必注意清潔,嚴防病,蟲,患,特別是要防止瘟疫發生!兩縣郎中,全部集中登記造冊!分片負責!”


    “是。”


    “現在說治安,隻靠衙役肯定不夠!都指揮使能抽出多少人?”


    都指揮使唐傑飛道:“迴大人,我一衛五千六百人,負擔四府治安。南昌重鎮,駐兵兩千兩百餘人。城防衛編製至少一千五六百人,賑災能抽出五百到八百人。”


    “好,調八百人交由知府溫大人,統一調度。”


    “是。”


    南昌知府溫子然衝舒巡撫拱拱手,舒巡撫點點頭。


    溫子然道:“各位大人,依以往經驗,災情期間。難免有流民,災民,進城找活。也有地痞乘機渾水摸魚,搶地盤,敲詐勒索,所以城裏麵的治安壓力陡然增大!去年幾十起盜竊,傷害,人口失蹤案,至今還懸而未破,還不包括沒有報官的!所以城裏巡查必須增加人手。今次災民大量雲集,搜檢,登記,巡視,派發物質,分發食物,圈禁等等,各處都需要人手。衙役加上八百軍士,遠遠不夠啊!”


    舒巡撫看一眼提督學正沈煜,道:“請沈大人,組織書院學子,協助縣府衙役,維持次序,分發物質等事務。學子們平時讀聖賢書,誌存高遠,胸懷天下。此時正當為國為民效力之時。”


    沈煜拱手道:“是,大人!”


    舒巡撫長身而起,朗聲道:“諸位,就算老天真要跟大華過不去!我們江西,南昌,也要做大華一根脊梁!頂住這天災!江西,南昌,還有數百萬百姓。就仰仗各位了!諸位昔日寒窗苦讀,今日牧守一方。可還記得曾經夙願?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本官在此,與諸君共勉,不忘初心,方得始終!”


    “與諸君共勉!不忘初心,方得始終!”眾人齊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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