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孫麗嬌的提示,我才想起來學校操場上有一排宣傳欄,放的都是楊遠信的個人介紹和豐功偉績,沒啥營養,我從來沒有認真讀過。


    這次按照她的指示,我有意看了一眼宣傳欄的內容,心中頓時明白了為什麽孫麗嬌會猜測是這三組數字了。


    網戒中心成立於二零零七年,十三號室是他們的金字招牌,而這網戒中心裏絕對的中心楊遠信,他出生於一九六二年。


    把07、13、62摘出來,不就正對應上這三組數字了嗎?


    這個女人的確很聰明。


    但是這三組數字能組成的密碼還有六組,具體哪組數字在前,哪組數字在後,現在還不能確定,隻能一個一個的去試了。


    我知道,孫麗嬌在賭,我也在賭。而賭注,是我的命。


    因為一旦被楊遠信發現,那我的下場就隻有一個——死。


    但是我不得不賭,因為師父和紅姨還在等著我去救他們,而這棟樓裏麵藏著的東西,說不定能讓我們絕境翻盤。


    第一次巡查結束後,我輕輕下床來到劉誌傑的床邊,再次提出了讓他幫我望風的請求。


    劉誌傑這次對於我的要求猶豫了一會兒,搖了搖頭說:“明天我爸爸媽媽就來了,到時候我就可以迴家了,平時的時候你想怎麽折騰都沒關係,但是這一次不行,我不想在這個時候出什麽意外。”


    “不會出意外的。”我說,“上次我出去的時候不就沒有被人發現?今晚真的很重要,拜托你們了。”


    “王宇辰你別太過分了!”另一個床位一下冒出一個聲音,“我們白天被教官練死練活的,你就在一旁看著,現在我們晚上要好好休息了,你卻來做這種出格的事情!你不要以為有教官罩著你就了不起!大不了大家破罐子破摔,我們一起被罰!”


    看來白天一整天的連坐懲罰已經讓這群孩子的身心接近崩潰的邊緣了。


    “你為什麽會覺得我想出去看看這件事情是出格的事情?”我反問他,“我們這段時間被關在這裏,被人打被人罵,還要被電擊,你已經覺得這些是理所應當的了嗎?”


    那個男孩被我的問題問的愣了一下,憋了好半天之後才來了一句:“反正你不要影響我們!”


    有人帶頭後,其餘的人也此起彼伏地鬧了起來:“對!不要影響我們!”


    看來前幾天剛剛樹立起來的威信被打破了。


    我歎了口氣,坐迴了床邊,然後說道:“如果現在你們覺得被打被罰就算慘了,那如果我告訴你們,我馬上就要死了,你們覺得慘不慘?”


    “你說什麽?你馬上就要死了?”劉誌傑愣了一下。


    “對啊,我馬上就要死了。”我撩起自己的衣服,露出結實的身體,然後指著我的身體說:“我身體裏的器官被人看上了。”


    接著我告訴他們,我不叫王宇辰,我也不是什麽某某市長的兒子,我是被一對夫妻騙到這裏來的,這個網戒中心其實是打著戒網癮幌子的器官移植中心,我來到這裏的這段時間之所以沒有受到高強度的訓練,是因為他們要保持我的機體狀況良好。


    在我說這些的時候,劉誌傑一直用手拉我,暗示我別說了,他怕有人會去舉報我。


    我甩開他的手,微微提高音量:“既然現在我把這些話跟你們說了,也就不怕你們舉報了。因為這件事情對於這個地方來說本來就是絕對機密的,如果你們去舉報,那就證明你們也知道了這個秘密。你們覺得——以楊順永和楊遠信那樣的人會放過你們?”


    我頓了一頓,接著說道:“肯定不會的,我相信你們也應該清楚,這個時候你們隻會有兩種結果,要麽他們會給你們上最高的電流,一遍一遍地電你們的腦子,直到把你們電到大小便失禁,電成傻子,電到你們徹底忘記這個秘密。要麽就是像我一樣,把你們的器官摘出來移植給外麵那些出得起價的人。”


    聽完我的話後,所有人狠狠地打了個寒顫,我沒有再理會他們,而是像上次一樣,用鐵絲打開了宿舍門,躡手躡腳溜了出去。。


    紅姨和師父現在不知道是什麽情況,我在這裏多耽擱一分鍾,他們就多一分鍾的危險,我不能再等了,我說這些話的目的隻是為了讓他們不會鋌而走險的舉報我,至於給不給我望風這件事,我已經不強求。


    這一次出來我有了明確的目標:一號樓的那個需要密碼的電梯。


    我一路狂奔而下,直達一號樓的那部需要密碼的電梯,摁亮密碼盤,然後深吸了一口氣,我摁下了六個數字:。


    隨著密碼的輸入,電梯發出一聲機械的提示:“嘀,您的密碼輸入錯誤,請重新輸入!”


    這個在白天微不可聞的聲音在黑夜裏被放大了無數倍,聲音響起的同時我的心也不可抑製地狂跳了起來,我甚至能聽到我的心跳聲在耳朵裏咚咚作響。


    ,我立刻換了一組數字輸入。


    “嘀,您的密碼輸入錯誤,請重新輸入!”


    不對,還是不對。


    看來不是以62這組數據開頭,我又換了一組:0。


    “嘀,您的密碼輸入錯誤,請重新輸入!”


    還是錯了!


    一滴冷汗從我的額前滑落,我的手指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


    這種需要輸入密碼的電梯,我之前聽師父說過,一般有五次輸錯密碼的機會,等到五次機會全部用完以後,電梯就會自動鎖住,並且發出警報。


    今晚已經用了三次了,還剩下最後一次機會,如果還是不行的話,那就隻能等明晚再來試錯了。


    我深吸一口氣,輸入最後一組數字:0。


    “嘀!密碼正確,請進。”


    叮,細小的聲音卻幾乎讓我癱軟過去。


    我賭對了!


    電梯打開了,我想起第一次來的時候,楊順永帶我坐的電梯沒有“12”這個數字,所以我沒有任何猶豫的就按下了這個數字。


    出了電梯之後,卻發現十二層這裏整個樓道都是黑洞洞的,隻有應急通道的指標是亮的。


    不過還好今晚的月色不錯,借著月光能勉強看清門上的標識:心髒科、脾髒科、五官科……我小心翼翼的一一數過去,區區一層樓就囊括了絕大多數的科室。


    最後,在一間沒有任何門牌標識的病房裏,我看到一張病床上躺著一個戴著唿吸機的男孩。


    男孩看著很年輕,大概也就十七八歲的樣子,身上插滿了各種各樣的管子。


    他的全身就像是一團吸飽了水的海綿,皮膚被撐得亮晶晶的,輕輕一按就是一個坑。


    病床的上方貼著他的具體信息:王宇辰,十八歲,急性腎衰竭。


    匹配對象:安小虎。


    原來,他就是真正的王宇辰啊。


    原來,是這樣的啊……


    許多事情一下就在我的腦子裏串起來了,我接著又在其他地方小心探查了一番,然後趕在下一次巡查前溜迴了寢室。


    劉誌傑的父母是上午十點來的。


    因為要迎接家長,所以今天大家難得的沒有出早操,而是一大早就被安排起來洗澡刷牙,胡須指甲都必須剃幹淨。


    接待劉誌傑父母的地方選在了大教室,由楊遠信親自出麵。


    整整三百多人齊聲朗誦《二十四孝》,場麵不可謂不宏大。


    “……性至孝。父頑母囂。弟象傲。舜耕於曆山。有象為之耕。有鳥為之耘。其孝感如此。帝堯聞之。事以九男。妻以二女。遂以天下讓焉。係詩頌之……”


    等大家朗誦完《二十四孝》之後,劉誌傑從後排走上前,“撲騰”一聲跪在了自己的爸媽麵前,用力地磕了三個頭。


    “爸爸媽媽,我錯了!以前是我不懂事,傷了您二老的心!這段時間在這裏接受了楊叔的悉心教導以後,我終於知道自己以前錯得有多麽離譜了!這次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以後一定改正,迴家之後好好孝順您二老……”


    聽著兒子懂事的話,劉誌傑父母感動得老淚縱橫,連忙起身,想去攙扶兒子起來。


    劉誌傑卻不起來,又磕了三個頭:“爸爸媽媽,感謝你們給了我第一次生命,兒子的三個頭對於你們給的生養之恩,是多麽的不值一提!”


    接著他又調轉了方向,給楊遠信重重的磕了三個頭:“楊叔,老話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從此以後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感謝您給了我第二次生命,再造之恩高過天地,如果不是您的點撥,我現在還在懵懂無知,或許早就鑄成大錯!”


    楊遠信一邊做出要攙扶的姿勢,一邊說著:“受不起受不起,小盟友啊,你的感謝我收到了,但是這三個頭我實在是受不起,你要是真心感謝楊叔,以後迴家就多孝順你的父母就行了。”


    劉誌傑媽媽一邊抹眼淚一邊說:“受得起,怎麽受不起?楊老師,您真的是救了我們全家啊,您不知道當時我們知道自己的兒子有這個毛病的時候,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我們劉家三代單傳,隻有小傑這麽一個男孩……”


    午飯的時候,托劉誌傑父母的福,飯菜改善了非常多,至少是有肉了。平日裏一天三頓都是青菜土豆、土豆青菜,什麽時候裏麵混進了一隻蒼蠅都算是改善夥食了。


    為了給劉誌傑父母製造出一種“賓至如歸”的感受,學校特地給他們單獨安排了一桌,又找了同寢室的幾個孩子做陪,劉誌傑則不上桌,吃飯的時候乖乖的站在一旁,給他爸媽布菜。


    這叫“父未言,莫動筷”。


    看到劉誌傑的改變,他爸媽連連點頭,對網戒中心大誇特誇。


    直到伺候他的爸媽吃完飯,劉誌傑的眼淚湧出來了,“我能迴家了嗎?爸,媽,讓我迴家吧,我保證迴家之後什麽都聽你們的,給你們洗衣做飯,求求你們讓我迴去吧。”


    我在心裏歎了口氣,早就預料到這頓飯的結局,可惜劉誌傑還抱有一絲期待,一直在求爸媽帶他迴去。


    我用餘光瞥到本該巡邏的教官站在門外抽煙閑聊,沒人注意這裏的“父慈子孝”,想來這種戲碼他們早就已經看煩了。


    趁教官沒有注意的時候,我抓住時機,憋出一泡淚對劉誌傑父母說:“叔叔阿姨,今天看到你們,我也好想我的爸爸媽媽。”


    劉誌傑媽媽摸了摸我的頭:“好孩子,你是為什麽被送進來的?”


    我故作羞愧:“因為喜歡上網打遊戲。”


    “網癮可不是個好東西啊。”劉誌傑爸爸說,“現在的網癮就跟毒癮一樣壞!要我說比毒癮還要壞,小孩子一旦沾上了,學習就荒廢了。不過我看你現在也在好好反省,等過幾個月戒掉了網癮應該就能迴去了。”


    我假意抹了抹眼淚說道:“叔叔阿姨,今天看到你們,我才知道我對我爸爸媽媽的傷害有多深,我也好想見見他們,但是網戒中心裏規定孩子不能主動給父母打電話。叔叔阿姨,你們能不能幫我給我爸爸媽媽帶句話,讓他們來看看我?”


    劉誌傑媽媽說:“行,你把你爸媽電話給我,我一定打電話讓他們來看你。”


    我背出王建軍的手機號,然後還托劉誌傑媽媽幫忙給帶一句話:爸爸媽媽,宇辰好想你,宇辰想你們想得腎都痛了。


    劉誌傑媽媽被這句話一下給逗樂了:“你這個孩子也是有趣,別人都是想你想得肝兒痛,怎麽到你這裏變成是腎痛了。”


    我說:“這是我和爸爸媽媽的謎語。”


    午飯結束以後,我們像往常一樣去午休,劉誌傑不在。我在心裏默默地祈禱他這次真的能跟他父母一起迴去。


    但是,一個小時後,走廊外麵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


    劉誌傑推門進來了。


    “劉誌傑?你沒跟你父母一起迴去嗎?”有個男孩咋咋唿唿地問了一句。


    劉誌傑的臉蒼白得像張紙,沒有絲毫血色:“他們說……他們說這段時間的治療效果很好,但是想要徹底治好這個病的話,還要再鞏固三個月……”


    說完,他撲到床上,用被子捂住頭,痛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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