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了夜來香酒吧,發現裏麵一片狼藉,地上散落著許多玻璃渣,棍棒和紙箱滿地都是,阿飛陰沉著臉坐在椅子上,左手纏著白紗布。


    “飛哥,你這是怎麽了?”我關心地問阿飛。


    “王陀螺那個王八羔子搶了俺們的貨!”旁邊一個頭上掛彩的小弟罵道,“俺們早晚要搞死他。”


    “就是,俺們明天就帶人去把貨搶迴來!”


    阿飛揮了揮手,止住七一嘴八一嘴的小弟們,然後看著我說:“阿明,你上次說的開公司,真的行得通?”


    我一聽,頓時渾身來了力氣,看來阿飛的想法真的已經改變了。


    我連忙拍胸脯保證,“絕對行得通,飛哥,這計劃天時地利人和,你都占全了。這就是上天給你的運道,注定要讓你這次發財的!”


    原來,本地的另一幫勢力王陀螺,偷襲了夜來香酒吧,把阿飛新到的一批貨物給搶走了。可是阿飛在給他表哥打電話說這件事的時候,他表哥不僅沒有過問他的傷勢一句,反而把他痛罵了一頓,最後還要他用自己的錢墊上這筆損失。


    “你是不知道,俺哥罵得有多難聽,說要是再出事就讓俺滾蛋。”阿飛語氣低落,“俺跟了他這麽多年,直到這次俺才終於看明白,俺拿他當兄弟,他隻是拿俺當條狗啊!”


    絕境之中,我終於看見一絲曙光。


    我讓阿飛先去剪頭發,換了身行頭,把人打扮清爽了,然後帶他去工商局注冊了一家公司,取名為眾安鐵路貿易公司。


    我找了一家郊區的鋼鐵迴收站,給了老板五千塊錢,把眾安鐵路貿易公司的牌子掛在了迴收站門口。


    我告訴阿飛,眾安公司要想真正做起來,就不能跟表哥說實話,隻有挖到了第一桶金,我們後麵才有做買賣的本錢。


    “等到木已成舟之後,你再跟他坦白,這個公司是你的,錢要等迴款了再給。到那個時候他不幫也得幫,頂多迴款後你多給他點迴扣就是了。”


    阿飛的表哥名叫孫大鵬,是般陽鐵路局機務處的處長,倆人是姑表親。阿飛說他姑父老實巴交的沒出息,孫大鵬小的時候家裏窮得連肉都吃不起,孫大鵬念大學的錢都是靠全村人的資助才念完的。


    “俺表哥這個人,從小窮怕了,曆來是認錢不認人!親戚們找他幫忙,再小的事,也得給他錢。”阿飛告訴我,孫大鵬除了銷贓的分成和灰色收入,還開了多家店鋪。


    “夜來香酒吧名義上是俺姑父的,其實是他的。健康街的美特斯邦威和以純,也是他開的,掛在他媳婦名下。”


    “俺們要是不拿出真金白銀,隻怕是沒戲。”阿飛提醒我。


    “放心,包在我身上。”我信心十足,隻要這個人貪財,那就好辦。


    然後跟阿飛又交代了一些事情後,我們約好了時間去鐵路局見他的表哥。


    和阿飛一起去鐵路局的那天,我穿了套西裝,臉上戴著金絲眼鏡,一手提著公文包,一手提著個禮品袋,看起來和其他那些來辦事的人差不多。


    孫大鵬個子不高,國字臉,眯眯眼,看著一副憨厚老實的模樣,但是小眼睛裏精光四射。


    在聽了阿飛的引薦後,孫大鵬說的第一句話,不是客氣的問好,而是小心的試探。


    “高老板,你和我們阿飛是怎麽認識的?”孫大鵬笑眯眯的打量著我。


    來之前,我已經把孫大鵬這個人琢磨了一遍,他這人不僅貪婪,還特別小氣,隻是光給好處還不穩妥,隻有成為他的自己人,他才願意讓別人分一杯羹。所以我造出一個莫須有的妹妹,強行和他沾上親。


    “飛哥正在和我妹妹處朋友呢。”我笑著說道。


    孫大鵬瞟了我放在茶幾上的紙袋,朝著阿飛笑道:“終於有女朋友了?這下舅舅總算放心了。那個小高啊,咱們以後都是一家人,你來看我,還整這些虛的?”


    阿飛不自在地笑了笑,沒敢說話。


    “這不是聽說機務段裏有幾輛報廢火車,又聽阿飛說自家表哥在裏麵身居要職,所以想著來拜訪一下您,順便想請您幫忙牽個線。”我誠懇地說。


    “我爸爸之前在齊州就是做迴收廢鐵的生意,我因為娶了本地媳婦,就在這邊安了家。”我為了做實這個身份,還去專門學了齊州話,“來了般陽後才發現,這做生意啊,還真不是靠經驗,得靠貴人。”


    “這處理報廢火車的事情,一向是老李負責的,我也不好去幹涉他的工作。”孫大鵬笑得和藹可親,嘴裏卻打著太極。


    我把紙袋往前推了推,“您放心,絕對不會讓您為難的。這是一點小意思,您拿迴去把玩。”


    孫大鵬眼睛在印著中國人民銀行的紙袋上溜了一圈兒,這才慢悠悠接到手裏。


    他抽出禮盒,紅色絲絨裏泄出一片金光,阿飛在一旁眼睛都瞪大了。


    我送的是一套刻有十二生肖圖案的金條,每根二十克,總共十二根。


    不過,這十二根“金條”是我在黑市買的假貨,是純銀在外麵鍍金,隻要不上秤,根本發現不了。沒辦法,手頭實在是沒錢了。


    “小高,你還挺上道的呀!”孫大鵬拿起一根金條,對著燈光翻來覆去地欣賞,嘴裏讚賞道。


    “不過,這麽大的事情,也不是我一個人說了就算,這些確實還不夠打點的。”孫大鵬小心翼翼把金條放迴去,表情嚴肅地看著我,目光炯炯,似乎要把我臉燒出一個洞來。


    我卻一點不怵,因為我知道,從現在開始,計劃才真正啟動。


    晚上,我做東,請孫大鵬到般陽飯店吃四四席。


    “孫處長,每噸我能出一千二百塊錢的價格,絕對不讓您為難。”我拿起桌上的茅台,給他滿滿斟了一杯酒,然後一仰脖先幹為敬。


    我打聽過,去年鐵路局賣報廢火車的價格是一千塊錢一噸。


    “兩百塊的差價,就讓我去得罪老李啊!”孫大鵬端起酒杯,似笑非笑看著我,“這年頭,拿手術刀的不如拿剃頭刀的,造原子彈的不如賣茶葉蛋的。你別看我現在風風光光的,其實我就是給國家打工的,權啊,錢啊,也隻是從手裏過一遍,退休了什麽也不是。我最羨慕你們這些自己當老板的人,甭管掙多掙少,都是落進自己口袋。”


    “孫處長,我這個生意想要長期做下去,離不開您。”我品了品這話裏的意思,彎腰又給孫大鵬斟了一杯酒,“我呢,也是個知恩圖報的人,隻要孫處長肯幫忙,絕對不會讓您吃虧。”


    我告訴孫大鵬,想邀請他成為眾安公司的合夥人。


    孫大鵬端起酒杯,慢悠悠把酒喝了,然後眯著眼睛問我,“分紅比率是多少?”


    “利潤的百分之二十。”我給出了一個市麵上力度最大的分紅比率。


    “少了點!”出乎我意料,孫大鵬搖了搖頭。


    孫大鵬舉起一隻手,“我要百分之五十。”


    饒是我已經混跡江湖這麽久,聽到這獅子大張口也不由得倒抽了口冷氣。


    如果眾安公司是一家正規經營的公司,按照他這個盤剝法,公司上上下下都是隻為了他打工。


    “孫處長,您這……”我一臉為難,欲言又止。


    “小高啊,想和鐵路局做生意的人有得是!”孫大鵬臉上再沒有笑容,有的隻是上位者的冷酷,“是少賺點,還是一點都沒得賺,你自己想想清楚。”


    這不僅是談判,更是威脅,如果我今天不答應,眾安以後怕是什麽業務都拉不到。我裝出一副肉痛的表情,又連喝了三杯悶酒,然後苦笑著答應了孫大鵬的條件。


    “這才對嘛!”孫大鵬拍拍我的手,“以後我們都是自己人了。”


    鐵路局這邊順利進行,接下來就是定賣家的事情了。我選的是一家名叫嶽山機械有限公司的私企,今年新開的,主營業務是製造農用機械。


    我讓阿飛以送女朋友迴齊州想省一筆過路費的理由,找孫大鵬借了一輛鐵路局的公車。孫大鵬白得了這麽大一筆好處,正是心情好的時候,找阿飛要了二百塊錢的出車費,很爽快的給他弄了輛老式桑塔納。


    開著印著鐵路局字樣的桑塔納,我搖身一變,化身為般陽鐵路局的唐秘書。


    我開著鐵路局的公車來到嶽山機械有限公司,找到負責人趙經理,說般陽工務段有一批報廢的火車想要低價處理,問他有沒有興趣。嶽山機械公司本來就要定期購買廢棄鋼鐵,趙經理一聽,頓時來了興趣。


    “唐秘書,你們公家的報廢火車,不是一般都由專門的迴收公司處理嗎?”趙經理雖然被這個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得眉開眼笑,還是很謹慎地問清楚關係。


    我接過茶杯,呷了一口,得意地告訴他,“這不是局長發話,說要開源節流!我就想,咱們的火車直接賣給企業,跳過迴收公司在中間賺錢,也算是開源嘛!”


    趙經理一聽,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加燦爛,“是是是,這做生意呀,最經不得轉手!”


    “那這個價格怎麽算呢?”趙經理搓著手問道。


    “市麵上廢鐵的價格,是一千八百塊一噸。”我放下茶杯,挑眉說道,“我也不能少太多,得讓局長看到我的能耐。我給你一千六百塊,怎麽樣?”


    我把一個專門討好領導的馬屁精演得活靈活現,趙經理沒有一絲懷疑,反而輕視我不通業務,跟我打起了哈哈,“唐秘書,我從迴收公司買廢鐵,也就一千八百塊一噸,你這火車拆了還有損耗,裏外裏算下來價格也沒便宜多少呀!”


    我冷笑一聲,“一噸便宜兩百,一千噸就是二十萬。火車就是個鐵疙瘩,能有多少損耗,你可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一千噸?”趙經理推了推眼鏡,一臉驚訝,“你們能拿出這麽多?”


    我露出不耐煩的神色,“一個火車頭一百二十八噸,一節車廂四十五噸,一列火車十六節車廂,我們報廢下來的火車有七八輛呢。隻要你吃得下,要多少我們都有!”


    晚上趙經理請我到三和飯店吃飯,點了滿滿一桌子硬菜,酒過三巡,我手舞足蹈地站起來,醉醺醺地湊到趙經理腦袋邊,“趙經理,你這兄弟我認下了。實話告訴你吧!我們局長明年就要退了,他是想在退任前把庫存都清了。錯過這個村,可就沒有下個店了。”


    這個計劃的精髓就在於三頭騙,我利用阿飛做局,一邊和孫大鵬推進項目,一邊和趙經理討價還價。


    為了加快計劃進度,我借口請孫大鵬出來洗腳,又給他送了份禮。


    “孫處長,我想要先去看看火車,做個評估。”我拿出自己壓箱底的勞力士金表。


    孫大鵬這個貪婪無度的性子,不送東西,他根本不會動。但小虎住院後,紅姐已經把自己的手鐲耳環這些首飾當光了,我現在手裏真正值錢的東西隻剩這塊表。


    果然,孫大鵬見了勞力士,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行,我給你開個條子,你盡管去看。”


    孫大鵬迫不及待地把表套在手腕上,看著亮晶晶的表盤,臉上露出陶醉的表情。這個人還真像是貔貅轉世。


    到了周五,我帶著趙經理大搖大擺來到鐵路局,守門的老頭看到條子,沒過問太多就把鐵柵欄打開。


    站點旁邊的荒地裏,停放著八輛廢棄的火車,除了常見的內燃機型,還有兩輛破舊的蒸汽機。


    在常年雨水的衝刷下,火車頭和車廂外麵生了一層厚厚的鐵鏽,鐵軌上長出的荒草把車輪都淹沒了,瑟瑟寒風吹過來,看著就蕭條。


    考察完火車後,我還帶周經理去鐵路局食堂吃了頓晚飯。這是我專門挑選的時間,晚上在食堂吃飯的人少,不容易穿幫。


    當我和周經理端著餐盤坐在桌子上時,阿飛帶著小弟們穿著黑夾克黑西褲也上場了。


    “唐秘書!”阿飛和小弟假裝成來吃飯的年輕公務員,每個人經過我們的桌子,都會用恭敬的語氣向我打招唿。


    我笑著衝他們點點頭。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ps:家人們,寫書不易,喜歡的可以幫忙到書末頁給打個分寫個書評,另外有什麽建議可以發到評論裏,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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