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出現了計劃外的變化。


    按照之前跟關超商量好的計劃,我把關崇誌帶進來之後,剩下的事就與我無關了,關超會接手剩下的手續,可我到現在為止,不僅沒有看到關超的人,手機也沒有收到關超的任何信息。


    除非,關超自行更改了我們之前的計劃,他有另外的打算!


    就在這時,護士焦急的聲音從走廊裏傳來。


    “高誌明!高誌明!”


    我心裏一凜:她們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唿喊聲裏還夾雜著護士的討論,“就這麽一會兒功夫,他跑到哪兒去了?”


    我覺察到了不對,心裏冒出一個想法,一定不能被這些護士找到,於是急忙轉身往安全通道跑去,卻發現,樓梯口同樣擋著一扇玻璃門,把手上閃爍著的紅燈仿佛是在嘲笑我的天真。


    “高誌明!”


    這裏就是一個被玻璃門圍起來的迷宮!腳步聲越來越近,我出不去了!


    我立即將手伸進褲兜,在手機上按下了緊急按鍵,打給了紅姐,然後假裝鎮定地轉過身。


    “護士小姐你們好,我正在找你們呢。”我笑著說,“我和關公子約好了,中午還要一起吃飯呢,你們醫院的設計太複雜了,轉得我頭暈,你們快帶我出去吧。”


    帽子上鑲嵌著兩條藍邊的護士長開口了。


    “高誌明,你在胡說什麽?什麽和關公子約好吃午飯?”她冷笑道,“你是我們的病人,還不趕緊迴病房!”


    沒有再給我說話的機會,她後麵跟著的護士和男護工一擁而上,抓著我就往電梯間走。


    我這才終於明白過來,這棟樓其實就是住院部,上麵就是精神病人的病房,聽這護士長的話,關超是要過河拆橋,連我也一起處理,關在這精神病院!


    也是,把關崇誌關進精神病院的事情,詳細的計劃就隻有我和他知道,要想保密,還有什麽比把我關在精神病院更保險?並且他還省去了給我的報酬!這個王八蛋!


    “你們抓錯人了,我不是病人,我是送病人來的家屬!”我掙紮著大喊起來,“你們可不能亂抓人!你們這是非法監禁!我要報警!”


    護士長眼睛一瞪,朝護工訓斥,“你們還等什麽,快點把他帶迴去!在這裏吵吵嚷嚷的,被人看到了很光彩嗎?”


    幾個護工把著我的手臂,把我整個人架了起來就往裏麵的電梯間走,我的腳離了地,離大廳越來越遠,離大門外的藍天綠樹也越來越遠。


    電梯停在了六樓,出了電梯間,護士長掏出口袋裏的門禁卡,刷開玻璃門,進到過道,再過一道玻璃門後,是接待室,病區在第三道玻璃門背後。


    病區走廊的天花板上,每隔十米就有一個黑色的攝像頭,護士站的牆壁上,閉路電視裏正在循環播放著監控畫麵,走廊和每個病房的畫麵輪流出現在屏幕裏。


    看到這些,我頭皮都快炸了,這裏還真是嚴防死守,插翅難逃啊!


    我被安排在了六零二房間,病房是個三人間,帶衛生間,房門和其他醫院一樣,隻是普通的木門,病人可以隨時到走廊溜達,乍一看和普通醫院一樣。但我知道,我的一舉一動都在監視中。


    “你們真的搞錯了!”我對著護士語無倫次地哀求,“我真的是個正常人,我是來送病人的!我真的是正常的!我給你背唐詩吧……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你可以拿數學題來給我做……你還可以考我下棋,我象棋下得很好的……”


    護士們憐憫地看著我,像是看著一個玩雜耍的猴子,似乎對這種狀況已經司空見慣。


    “主任呢,我要見你們這兒管事的!”我不死心,氣急敗壞地跑出病房,要求見科室主任,要醫生馬上給我做精神測試。可是不管我說什麽,護士們都隻是自顧自的幹著手裏的活兒,根本沒人理會我。


    “醫生呢,醫生在不在?”我在走廊上大喊大叫。


    其他病房的病人聽到聲音,紛紛從病房裏出來,好奇地打量著我。


    “新來的,新來的!”一個胖胖的中年男人笑著拍起巴掌。


    其他病人也跟著鼓起掌來,一時間走廊上一片喧嘩。護士長聽到聲音,從治療室裏麵走了出來,板著臉訓斥:“吵什麽!都迴病房去!”


    “高誌明!”護士長一臉陰沉地威脅我,“我想你也應該清楚是怎麽一迴事,你要是個聰明人,就給我安分點,這樣還能少吃一些苦頭,不然,我有的是辦法讓你安靜下來,也有的是苦頭給你吃。”


    我想起打了安定的關崇誌,知道這個護士長不隻是說說而已,隻能暫時按捺住心中的憤怒。


    “給他找套衣服換上!”護士長對護工說,“一切都按醫院的流程來。”


    我想起來褲兜裏的手機,於是連忙跑迴病房進入到衛生間,將衛生間的門反鎖,然後掏出褲兜裏的手機查看。還好!手機顯示通話時間三十二分鍾,紅姐剛剛才掛斷電話,我這邊的情況,該知道的她都知道了。我趕緊將這條通話記錄刪除掉。


    剛做完這些,護工馬上就過來了,我知道硬碰硬對自己沒什麽好處,隻能打開衛生間的門,乖乖配合他們。


    說是換衣服,其實就是搜身,我身上所有的東西都被收走了,然後換成了統一樣式的病號服。


    現在,我的全部希望就在紅姐身上了。


    護士和護工弄完後,把我扔在病房裏就離開了,我這才開始打量周圍的環境。


    六零二的房間沒住滿,在我之前,隻有一個老頭兒,剛剛我鬧出來的動靜那麽大,整個病區的病人都跑出來看熱鬧,他卻像沒聽到一樣,紋絲不動的坐在床上看書。


    “大爺,你進來多久了,出去過嗎?”我問老頭兒,“怎麽樣才能申請出門?”


    老頭兒抬起眼皮瞟了我一眼,然後視線又迴到了書上,嘴裏陰陽怪氣地說道,“醫生覺得你正常,你就能出去。醫生覺得你不正常,你就永遠被關在這裏。”


    我聽他說話很有邏輯,不像是個精神病人,想從他嘴裏打聽更多的消息,但是任憑我怎麽問他,他都不說話了。


    沒安靜多久,護士就端著治療盤過來了。


    “高誌明,吃藥了!”護士拿起一個藥盒,倒出裏麵五顏六色的藥片,示意我張嘴。


    “我沒病,不需要吃藥!”看到這些藥片,我本能的就開始抗拒,誰知道這些藥有什麽作用?我可不想吃下去之後,本來沒病都成了精神病。


    “不吃藥就打針!”護士冷冷說道,“你自己選吧!”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我隻能乖乖配合。吞下藥片後,護士讓我張開嘴巴,確定我沒有在舌根下麵藏藥,這才離開病房。她一走,我馬上衝到衛生間,對著馬桶摳嗓子眼,把藥片嘔了出來。


    精神病院的作息時間其實很健康。早上六點半起床,晚上九點熄燈睡覺,上午可以在活動室打乒乓球,下午自由活動,三餐有葷有素,每天還發水果和零食,睡前還能看動畫片。


    如果我是真的病人,會覺得這裏挺人性化的,可我是正常人,這裏的每一分鍾都讓我無比煎熬。


    下午,護士長在活動室派發水果。我跟著大家一起排隊,結果輪到我的時候,護士長給了我一根壞掉的香蕉。


    “這個壞掉了!”我對護士長說。


    那根香蕉已經全黑了,但是護士長卻睜著眼睛說瞎話,“哪裏壞掉了,這是好的。”


    這也太欺負人了,我不拿香蕉,也不走開,就這麽看著她。“你給我換一個!”


    “我讓你迴嘴!我讓你堵路!”


    我的堅持,被護士長認定為挑釁,她抽出鋼尺啪啪在我身上抽了三下,我痛得跳起來,把路給後麵病人讓開。


    我這才知道,在精神病院裏,對和錯是沒有標準的。這個封閉的空間裏,醫生護士是這裏絕對的主宰,病人隻能無條件服從,不然,等待你的就是鋼尺。


    明白了這一點之後,我開始表現得十分配合,也不再鬧著找醫生,而是采取曲線政策。我找到一個年輕點的護士,笑著央求她,說想給家裏人打個電話,結果她剛帶我走到辦公室,就被護士長攔住了。


    普通病人在護士的允許下,可以接打電話,也可以向外麵寫信,有的家屬還能來探訪。但是在我這裏,不管我怎麽央求,護士長一律拒絕。這樣下去,我完全沒有辦法和紅姐接上頭。關超這是完全絕了我出去的路啊!


    就在我逐漸陷入絕望的時候,我在活動室看到了關崇誌。


    原來,他和我在同一個病區!


    關崇誌臉色蒼白,眼睛裏都是紅血絲,像他這樣平常說一不二的人,進了這裏,想來吃的苦頭隻會比我更多。


    “這不是高大師嗎?怎麽你也在這兒?”關崇誌看到我,眯著眼睛,口中嘲諷道。


    我告訴他,我和他是同時進來的,就在他進入催眠室之後,護士長就帶人把我強行抓了起來。


    “看來,這是我那好兒子的手筆呀!” 關崇誌皮笑肉不笑地看著我,“高大師也沒想到自己會是這個下場吧!”


    “關先生,我也不想的,我都是被逼的。”我連忙向關崇誌認錯,說自己是因為有把柄被關超抓住了,無奈之下,這才聽命於他。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關崇誌擺擺手。


    我告訴關崇誌,我可以幫他逃出去。可是關崇誌已經不信任我了,眼睛裏滿是懷疑。


    “我是真心悔改了,還請關先生給我一次戴罪立功的機會!”我一臉真誠地看著關崇誌。


    眼看關崇誌還是不相信,我繼續說道:“關先生這幾天也不好過吧,我們都是正常人,這種失去自由的生活是很難熬的,所以不管我出於什麽目的,但是逃出去是我們現在共同的目標。至於逃出去後,我相信以您手段,我也不可能再威脅到您。再說了,我們現在都困在這裏,您信我一次,逃出去了,對大家都好,逃不出去,您也沒什麽損失。”


    關崇誌沉思了許久,終於被我說服,問我有什麽辦法。


    我告訴他,我現在無法和外麵聯係,而他可以去找護士長,要求安排家屬探訪,給他送些吃食和生活用品過來。


    像關崇誌這樣的人,就算被關在這裏,也是病區的重點對象。關超的目的是想奪權,不是真的弑父,隻要關崇誌失去了自由,在生活方麵他絕對不會虧待他。


    “我可不想看到那個逆子!”關崇誌臉色鐵青,想也不想就拒絕了。


    “你要是想出去,就必須聽我的!”我表情嚴肅地說道,“你在這裏也要每天吃藥,對吧?你有沒有想過,那個藥吃多了,你會不會變成真正的精神病人?而且,我相信你兒子會趁著你被送進了精神病院這段時間,加快自己奪權的事情,大概率也不會有時間來見你。你如果現在出去,還有機會阻止他,等他真的有時間來見你的時候,說明他已經事情辦完了,到時候你即使出去也無能為力了。”


    關崇誌定定的看了我半晌,終於同意了合作,“安排探視就行了嗎?”


    “你告訴他,你要吃香香嘴鍋盔家的牛肉鍋盔,要五個,烤焦一點!”


    周六一大早,關超的秘書就來到了醫院,給關崇誌帶了滿滿兩大包東西。下午自由活動的時候,關崇誌拎著吃食來找我。


    “高大師,我跟著你學了打坐之後,這兩天睡得好多了。”關崇誌在外人麵前,依舊喊我高大師,裝作不知道我和關超之間的貓膩,繼續扮成相信自己是焦慮症需要住院的說法。


    我打開裝鍋盔的紙袋,裏麵的鍋盔還沒完全冷。我撕開一個鍋盔,除了層層疊疊的麵皮和肉餡,什麽也沒有,我拿出下一個鍋盔繼續撕,五個鍋盔,有兩個裏麵藏了密封的玻璃小試管。


    果然,關超的人送東西進來,護士不會仔細檢查。


    這兩根玻璃小試管,裏麵裝的是乙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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