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宗麵子上自然掛不住,但當年之事是底下人辦事不力,總不能他一個皇上去查案吧!


    於是抱著這種心態,高宗扯了扯唇:“小姑娘勇氣可嘉,裴伷先想要重審段家案也是為了你吧!”


    孟鶴妘偷偷看了眼裴伷先,心裏翻了個白眼,暗道,怎麽會隻是為了我呢?不過是借刀殺人罷了!


    高宗見她不語,訕訕地看向一旁的張平。


    張平連忙輕咳一聲:“十年前,段家案本已經有些眉目,後來因為裴家的事兒而耽擱,當時,陳玄禮等人離奇死亡,恐怕也與這批镔鐵有關。”


    高宗:“哦?”


    張平看了眼裴伷先,從懷裏拿出兩張燒得半殘的賬冊:“這是當年從陳玄禮家中找到的賬冊,其中確實有兩筆數額不大的銀子存在一個寂寂無名的銀號了,而這家銀號在陳玄禮死後便被一場大火付之一炬。”


    張平說完,看了眼裴伷先,繼續道,“這件案子並非聖上和天後想得那麽簡單。”


    天後臉色不悅,擰眉看了眼裴伷先:“伷先怎麽說?”


    裴伷先攏袖麵對高宗和天後:“此事要從益州說起。”


    高宗露出狐疑表情,好奇道:“伷先不放說說。”


    於是裴伷先便將林鶴在獄中離奇死亡、通山私礦一案,以及神秘人引導孟鶴妘發現張寶軍屍首的事全部複述一邊,期間,高宗的臉色時不時變換顏色,許久才叱喝一聲:“你的意思是,你們之所以能查到這麽多,皆是有人暗中引導你們?”


    裴伷先點了點頭,從袖兜裏拿出兩枚帝錢。


    “黃忠!”高宗喊了一聲,黃忠連忙捧過帝錢湊到高宗麵前。


    高宗拿起帝錢:“帝錢?”


    裴伷先點了點頭,指著其中斷開的那一枚道:“帝錢外麵裹著黃銅,裏麵是镔鐵,這批帝錢是天啟37年的,出自工部。當年用镔鐵鑄造銅獸送去東嶽之後,有一部分沒有用完,便被澆築了銅水鑄造了帝錢。”


    “不可能,即便是工部鑄造了這批帝錢,它又是怎樣把它們弄走的?”高宗皺眉。


    裴伷先繼續道:“陳玄禮和梁步仁用一批真帝錢把這批镔鐵帝錢換走,之後存在了一家叫隆福銀號的小銀號裏,以圖兩尊銅獸運出大盛之後再處理這批帝錢,但是誰也沒想到,這兩隻銅獸丟了,且張寶軍和段羚發現了那批刀劍的問題。”


    高宗臉上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目光冷冷地看向了武陟。


    當年武陟是監軍,那批刀劍絕對是經過他的檢驗才能入庫。


    武陟低垂著頭輕咳兩聲,一絲血跡印在素白的帕子上。他淡定地收好帕子,抬頭迎上高宗的目光,緩緩屈膝:“陛下,是臣當時年少,不知竟有人如此膽大包天,竟然會在刀劍上做手腳,是臣疏忽,實在罪該萬死。”


    高宗低頭淡淡看了武陟一眼,仿佛沒聽到他說的是什麽一樣,對裴伷先道:“朕記得十年前,陳玄禮是意外墜湖,那這批帝錢後來去了何處?”


    裴伷先垂眸道:“還請聖上稍候片刻。”


    高宗狐疑地挑了挑眉,也沒叫琅琊王的起,一眾人等也不敢置喙,偌大的桑園裏鴉雀無聲。直到一炷香的時間後,人群外突然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一名穿著黑衣的年輕男子抱著一隻黃花梨木的盒子走”


    孟鶴妘微微一怔:“木石?”


    木石麵無表情地朝她微微點都,走到高宗麵前雙膝跪地,將手裏的盒子拖到他麵前。


    孟鶴妘微微蹙眉,狐疑地看他,仿佛第一次看他一樣,心裏有種又被他耍了一樣的感覺。


    她現在就想問問木石,你每次叫我狐狸的時候,良心不會痛麽?


    不會痛麽?


    裴伷先手指微微抽了一下,抬手打開木盒,裏麵是一枚與高宗手中一模一樣的一串帝錢,其中還有一片缺失了一角,露出裏麵的镔鐵。


    “這是?”


    裴伷先:“十年前,伯父沒有調查段家案之前,雲霞郡主曾托人給伯父送過一封信和這一串帝錢,這串帝錢當時就在孟鶴妘的繈褓裏。郡主在信中請求伯父查段家案和張寶軍將軍的下落,是以才有了十年前的重審段家案。”隻是誰也沒想到,裴家最後也會折了進去。


    “段羚?”高宗詫異,“段羚死前曾經查到過帝錢?”


    裴伷先點了點頭:“是出前他一定到過京都,發現帝錢的同時也暴露了蹤跡,最後才導致全家滅門。段羚死前就有預兆,所以曾讓妻妹把七星鎖和紅木盒子分開安放,他將放有銅獸線索的盒子藏在了京中老宅子裏,七星鎖和帝錢,以及剛出生的女兒則由妻妹帶著離開,隻是沒想到妻妹途中遇到殺手追殺,隻好慌不擇路地逃到了瓦特。”


    事情說到這一步,高宗臉色已經沉得仿佛能滴出水來。


    “嗬嗬,好,好,這就是大盛的官員。來人啊!”高宗大喊一聲,“帶人去把林同給朕帶過來!”


    高宗話音一落,人群裏的林同夫人瞬時兩眼一翻,直直昏厥了過去。


    天後連忙讓人把林夫人扶了下去,對高宗道:“陛下,這些惡人一定要嚴懲,隻是……”她微微一頓,目光落在裴伷先身上,“那殺梁步仁和劉偉達的人到底是誰?林夫人的嫡女還在歹人手中。”


    裴伷先淡淡道:“梁步仁近年來就有心悸的老毛病,邵大人後來曾去梁家確認過,梁步仁在來行宮前便發過一次病。在案發前,兇手將當年那批镔鐵帝錢中的一枚仿佛他慣用的卜卦龜甲中,待梁步仁卜卦時見到帝錢,情緒極其激動之下導致心悸而亡。”


    “隻因心悸?”高宗似有不信地問,“他一個三品官員,殺人滅口,偷換镔鐵之事都能做出來,如何會被一枚小小的镔鐵帝錢嚇死?”


    裴伷先冷哼一聲:“因為這批镔鐵帝錢是他和陳玄禮背著其他幾人鍛造的,因為職務之便,其他人並不知道這部分镔鐵被他們私吞了,所以當年銅獸丟失之後,他們才一直沒有動用那批镔鐵,而是一直存放在銀號裏,直到陳玄禮?”


    “難道陳玄禮是被他害死?”張平突然問道。


    “至少陳玄禮死了,就沒人知道他私吞镔鐵帝錢之事。而那批藏於銀號的帝錢,則被他給捐了出去。”


    張平突然道:“陳玄禮死後不久,黃河決堤,梁大人彼時已經進了欽天監,當時確實號召國恩寺等寺廟捐贈香火錢,因為一般香火錢裏有打量的帝錢,散碎銀子,所以並沒有和官銀在一起,而是由民間鏢局送完災區的。”


    “這些對於梁步仁來說,這筆燙手山芋就這麽溜出去了!”孟鶴妘驚唿道,“難怪,難怪他看見镔鐵帝錢會自己把自己嚇死。本來以為解決了十年的大麻煩又突然卷土重來,且出現在他身邊,對於一個安逸了太久,又患有心悸的老匹夫而言,確實夠他一壺的。”她嗤笑一聲,突然有點想給那個幕後兇手擊掌。


    裴伷先無奈地輕咳一聲,提醒她不要得意忘形。


    “那劉偉達呢?他是如何死的?兇手為何要把他的人頭埋在花叢之中?”高宗已經被這一連串的變故激怒,語氣不由得冷冽幾分。


    裴伷先微微歎息,目光在眾人之中掃了一圈,最後淡淡道:“劉偉達出事前給他送信的小孩就是兇手的幫兇,他在給劉偉達的信裏威脅劉偉達腰間當年偷換镔鐵之事公布於眾,借此引出劉偉達。劉偉達被帶到西郊後山的瀑布旁邊囚禁,後被虐打,刑部衙役把劉偉達屍體上的傷痕,骨折痕跡與發現的張寶軍屍體上的痕跡對比,發現極為相似。幫兇,或者說兇手虐打劉偉達之後將其殺死,人頭由兇手帶走,屍體則被仿佛水中,順著水流衝到行宮之中。


    行宮裏的湖水是引自山上的瀑布水,所以屍體會順著水流而下,最終竟有暗渠進入行宮,行宮地下暗渠的入水口的攔網被破壞了,屍體就是順著這個入水口飄進來的,而且為了屍體能順利飄進來,又不會因為浮起被人提前發現,兇手逼迫劉偉達吞鐵。”


    裴伷先的話讓在場的人都產生了嚴重的心裏不適,更有甚者開始下意識地捂住喉嚨,仿佛那鐵疙瘩就吞進了自己的胃裏一樣。


    高宗抬手示意裴伷先繼續說。


    裴伷先道:“兇手帶著人頭潛迴行宮,再偷偷將人頭埋入花園裏的牡丹之下。”


    “兇手為何要這麽做?難道不怕被發現?”天後代高宗問出了懷疑。


    孟鶴妘抬眸毫無卻意地看了眼高宗,又看了看跪在地上一直沒起來的琅琊王,忍不住冷笑道:“他自然不怕被發現,因為他有更重要的目的啊!”她的話把所有人的視線都吸引到了她的身上。


    “哦?那你來說說,他有什麽目的?”高宗垂眸看著這個從小在瓦特長大的小姑娘,仿佛透過她看到年少時的雲霞。即便她不是雲霞親生的骨肉,但是在雲霞身邊這麽多年,他得承認,小姑娘被雲霞教養得極好,不驕不躁的,看起來滑不溜丟,其實心中有城府,即便是麵對他也未見其眼中有任何膽怯。


    孟鶴妘嗤笑一聲,抬手指著不遠處正在清理毒蛇的宮人說:“你們有沒有想過,守衛甚嚴的行宮為什麽會突然進來這麽多毒蛇,且幾乎像是受人控製一般的攻擊天後?”


    她的話音一落,在場的人無不大吃一驚,仔細想來,確實,當時現場亂成一團,大家皆是被琅琊王妃的死嚇得驚魂未定,後又被蛇襲擊,但是仔細一想,這麽多人之中,真正被蛇攻擊的隻有天後和琅琊王妃身邊的丫鬟。


    丫鬟沒人保護,便被毒蛇咬死,而因為孟鶴妘就近保護,天後才沒有被毒蛇咬到。


    “是啊!當時毒蛇確實都奔著天後去的。”


    “兇手的目的是想殺天後?”


    ……


    眾人竊竊私語,天後的臉色驟然變白,強作鎮定道:“這,這是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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