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翻進了虛掩的窗欞,屋子裏搖曳的燈光下映照出一張帶著麵具的鬼臉。


    “主子。”來人臉上戴著麵紗,看不清麵容,一雙異色瞳眸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的詭異。


    “東西到手了?”帶著麵具的男人微微抬起手,一刀剪掉蠟燭上多餘的燭芯。火光晦暗一瞬,空氣中傳來火花燃燒蠟燭發出的呲呲聲。


    新生的火苗竄了起來,屋子裏瞬間又亮了幾分。


    黑衣人點了點頭,從懷裏掏出一卷牛皮紙遞給鬼麵人。


    藏在麵具後的臉上露出一抹笑意,鬼麵人接過牛皮紙卷:“辛苦你了。”


    黑衣人欲言又止地看了眼鬼麵人,不知道接下來的話要不要說。


    “說吧。”鬼麵人淡淡地撩了他一眼,“你從來不是拖拖拉拉的人。”


    黑衣人咬了咬牙:“屬下迴來的時候經過益康坊,客來居失火了。”


    “客來居?”鬼麵人不由得皺了皺眉,“他做的?”


    黑衣人搖了搖頭:“屬下不知,隻是他突然這麽做,恐怕會打草驚蛇,萬一他暴露了,那主子你……”


    鬼麵人打斷他的話:“無妨,不過……”


    “主子是擔心滾滾公主那邊?”黑衣人小心翼翼地揣度著,“她現在躲在裴伷先的身邊,屬下一時沒有機會下手。”


    鬼麵後突然傳來一聲嗤笑:“你當然沒機會下手,裴家現在就這麽一個寶貝疙瘩,指望著他平反,你想消無聲息地在他身邊動她,這個本不可能。”


    “可是。”


    “這件事兒先不要急,她一時跑不了,現在最重要的是……”他低頭看了眼手裏的牛皮紙卷,“盡快把剩下的兩卷都弄到手。”


    “但是屬下得到消息,洞天閣的閣主已經在來益州的路上了,而且……”


    鬼麵人一怔:“而且什麽?”


    “遠在京都的皇帝老兒派人來益州,用不了幾日,這益州城恐怕就要掀起滾滾巨浪,到時候我們要不要先離開?”黑衣人誠惶誠恐地說。


    洞天閣,皇帝老兒?


    鬼麵人右手摩擦著手裏的牛皮卷,好一會兒才淡淡道:“可知道他們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來益州?”遠在邊陲多年的小城,遠在京都的那位為何要秘密派人過來?


    黑衣人:“打聽到了一些風聲,好像是洞天閣的人闖了宮裏的庫房,偷了一樣東西。”


    “七星鎖?”


    “恐怕宮中那位已經意識到七星鎖是假的了,隻是沒想到他們的速度這麽快,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


    “你是說,你當時在西市還看見了蔡夫人?”裴伷先若有所思地問道。


    孟鶴妘篤定地點了點頭:“不僅見到了蔡夫人,現在想想,還有小和尚。”她當時離得比較遠,一開始也沒在意旁的人,直到方才裴伷先問,她才猛地想起,當時在西市不僅遇到了小和尚,還有蔡夫人。


    西市人多眼雜,三教九流什麽人都有,隻是這三個人竟然同時出現在西市,確實有些讓人生疑。


    “你還能想起什麽細節?”裴伷先問。


    孟鶴妘仔細想了想,竟然真的讓她想到一件頗為怪異的事兒:“那位蔡夫人好像情緒不太好,怒氣衝衝的樣子,哦,對了,當時她好像是從路邊的傀偶戲園子裏出來的。”


    裴伷先皺眉,“西市的景苑?”


    “啊,是這個名字。”孟鶴妘一拍大腿,“我想起來了,那天上演的是皮影戲,叫什麽,哦,叫穆桂英掛帥!”戲園子的門口掛著戲目牌,她還特意拉這個腳力問了一句。


    “那小和尚呢?”裴伷先又問。


    孟鶴妘倒是不太記得小和尚的事兒,而之所以能記得蔡夫人,還是因為這位夫人從景苑裏出來的時候臉上帶著淚,頭發散亂,顯然是跟人發生了不愉快的口舌。


    “這個蔡夫人,嫌疑也有點大啊!”打了個哈氣,孟鶴妘雙手支著下巴,目光灼灼地看向裴伷先,“現在你問的都問了,是不是該跟我說說當年段家的那個案子了?”


    裴伷先敲了敲桌麵:“你為何對段家的那個案子那麽好奇?”


    孟鶴妘癟了癟嘴:“要你管,你隻管跟我說就是了。”


    裴伷先挑了挑眉,若有所思地看著她,許久才淡淡道:“段家原是西北林州的商戶,以倒賣茶葉為生。二十幾年前,大盛和瓦特紛爭不斷,後瓦特鐵騎踏進中原,奪了燕雲十二州,林州便是其中之一。直到雲霞郡主和親前一年,大將軍張寶軍所率大軍經過三年苦戰,終於成功收複燕雲十二州。”當年張寶軍管轄之下的張家軍幾乎所向披靡,隻是後來張寶軍神秘失蹤,隻留下一個妹妹,後被太宗迎進宮中做了淑妃。可惜淑妃娘娘身體才弱,生下三皇子之後便撒手人寰。


    “天啟四十一年,林州發生一起滅門慘案,茶商段家,一家七十三口全部慘死。有部分死者生前有反抗的舉動,應該是段家的家兵。兇手並不是一個人,應該是一隻訓練有素的殺手團隊,作案手法……”裴伷先微微一頓,“跟洞天閣很像。”


    “洞天閣?”孟鶴妘一聽到這個名字,瞬間就想到了‘崔鶴’的死。


    可是洞天閣為什麽要血洗段家?


    “段瑞為人豪爽,喜交朋好友,府中時常有賓客,案發後,官府派人去調查,查到了幾個在案發前去過段家的人,得知半個月前,有人曾夜闖段家,並且留下了一封書信。書信的具體內容無從得知,但那位賓客言明,段瑞在接到那封信之後,整個人便仿佛如臨大敵一般,不僅增加了府中巡邏崗位,還重金請了幾個江湖人士來府中幫忙。”


    “他知道有人要殺他?所以提前防備?”孟鶴妘詫異地問。


    裴伷先點了點頭。


    “那可有查到是什麽人?”孟鶴妘猛地坐直身體,目光一下子冷冽起來,仿佛一把即將出鞘的刀。


    裴伷先:“沒有。不過……”


    “咚咚咚!”


    裴伷先的話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


    孟鶴妘沒想到庫樂在這個時候過來,他一臉擔憂地站在門外,臉色比平時蒼白了幾分。


    “我聽說客來居失火,你去了客來居。”庫樂目光緊緊地鎖著她,仿佛能把她盯出個洞。


    孟鶴妘不甚至在地皺了皺眉,眼角餘光看了眼樹下自斟自飲的裴伷先,莫名心虛。


    “滾滾。”庫樂見她不說話,越過她看向裴伷先,“你跟我迴瓦特吧!這裏太危險。”


    孟鶴妘一點也不想跟他在這兒老生常談,歎了口氣兒,一把關上門板。


    “滾滾!你開門。”庫樂隔著門板喊,孟鶴妘迴身對上裴伷先波瀾不驚的臉,幹巴巴一笑,“那個,他來借醬油,你信麽?”


    裴伷先攏了攏衣襟站起來,轉身往屋裏走。


    孟鶴妘眨了眨眼,連忙追上去:“真是借醬油。”


    裴伷先露出一個高貴而不冷豔、傲嬌而不傲慢的冷笑,然後毫不做作地給了她一個閉門羹。


    孟鶴妘歎了口氣兒,覺得自己可能是個渣女,但她明明什麽也沒做啊!


    一直躲在角落偷看的木石眼中燃起希望之火,整個人渾身上下都散發著鬥誌。他就知道,他們家公子絕不是個能被美色迷惑的人。


    “木石!”屋子裏突然傳來裴伷先的聲音,木石兩股一顫,連忙跑到窗邊站定,“公子?”


    虛掩的窗欞被打開,修長白的手探出來,指尖夾著一張素箋:“天亮之後查清。”


    木石小心翼翼接過素箋,窗欞再次合攏。


    孟鶴妘一臉好奇地看過來,木石連忙背過手,一臉防備地後退兩步,說了一聲:“壞女人。”便“咻”的一聲消失在院子裏。


    孟鶴妘抬頭仰望漆黑的夜空,忍不住由靈魂深處發出一聲感慨:“哎,我這無處安放的魅力啊!原罪,原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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