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鶴妘也不知裴伷先為何會出現在金府,隻虛虛捧著肚子跟在他後麵,隨著金銀寶在院子裏繞圈。


    到了書房門外,裴伷先突然停下腳步,一臉凝重地看著書房虛掩的窗欞。


    金銀寶咽了口吐沫,小心翼翼地順著裴伷先的視線看向書房:“裴公子,如何?”


    裴伷先低斂著眉,好一會兒才淡淡道:“書房位於墾位,主大兇,昨夜我夜觀天像,發現有妖狼星東易,正好對應貴府書房的方向,且府中將要有血光之災,遂才在今日一早來府中查看,沒想到……”他欲言又止,許久才道,“節哀。”


    金銀寶臉皮一抽,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隻是神情卻不見悲傷。


    全益州城的人都知道,金元寶隻有一個獨生子,現在金有才死了,以後這偌大的家業,還不就是金銀寶一個人的了?


    此間種種,不足為外人道。


    金銀寶抹了抹眼角硬擠出來的眼淚,深深吸了一口氣說:“裴公子,既然您已經知道有才的事兒了,實不相瞞,他的死,不太妥當。”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如此相信裴伷先的‘狐妖現世’論。


    “此事雖然蹊蹺,但也不是無跡可尋。”裴伷先從寬大的袖子裏探出收手,掐了掐手指。


    金銀寶看得大氣兒不敢出,後麵的孟鶴妘癟了癟嘴,用手捅了下木石:“喂,他這是在說什麽?我聽說金家的公子死了,可是怎麽又跟狐妖扯上關係了?”在她看來,裴伷先壓根就是個弄虛作假的神棍。


    木石剜了她一眼:“管你什麽事兒?”


    孟鶴妘被噎了一下,不甘示弱地“哎呀”了一聲,捂著肚子:“裴郎,我……嗚嗚嗚。”


    木石怕她壞事兒,連忙捂住她的嘴:“閉嘴。”


    孟鶴妘得意地眨了眨眼,拉下他的手:“你求我啊!”


    木石委實沒見過這種女人,氣得額頭青筋奮起,恨不能一把掐死她算了。


    孟鶴妘忽而一笑,湊到他身邊,一邊看著裴伷先在哪兒忽悠金銀寶給這個不祥的書房做法事,一邊波瀾不驚地說:“我就喜歡看你看不慣我,但又打不得我的樣子。”


    一旁的柴複美見木石明明恨得咬牙切齒,但又無可奈何的表情,心裏對孟鶴妘的崇拜儼然達到了頂峰。


    這邊裴伷先也掐算好了吉兇,一臉凝重地對金銀寶說:“府上出事兒的那位公子怕是跟狐妖有些關係,加之死因匪夷所思,著實是兇兆。”


    金有才雖然死了,但是死因一致沒有對外公布,金銀寶有心試探裴伷先一二,故意問道:“那裴公子可是算出有何不妥?又是如何匪夷所思?”


    裴伷先定定地看著金銀寶:“怕是,馬上風吧!”


    他的話一出口,金銀寶瞬時激動的伸手去抓他的手。


    裴伷先不著痕跡地避開,高冷地“哼”了一聲:“此事極為兇險,怕是狐妖會繼續作亂金府,若是不及早處理,恐生大禍。”


    不用他說什麽大禍,金銀寶已經嚇得大手一揮,同意在書房設壇驅妖。至於這個口口聲聲追著‘裴郎’來抓奸的‘裴夫人’,金銀寶自是沒有過多追究。


    從巡城司馬府出來之後,孟鶴妘理所當然地跟在裴伷先身後,而柴複美也樂得跟著他們。就這樣,一行四人浩浩蕩蕩來到大門外的馬車前。


    撩開馬車,程少卿的大臉剛從車廂裏探出來,便被眼前的人嚇得差點沒從車上滾下來。


    “柴大妞,你怎麽在這兒?”


    “程少卿?”


    兩人異口同聲地喊出來,世界瞬時安靜了。


    孟鶴妘目光在程少卿臉上轉了兩圈,又去看柴複美:“你不是叫柴複美?”


    她的話音剛落,便聽見一陣狂笑,程少卿拍著車板差點沒把車蓋掀了,指著柴複美的鼻子笑道:“柴複美,哈哈,柴大妞,你就給你自己改了這麽個名字?我看你還不如不改。”


    柴大妞臉紅脖子粗地站在車下,一雙水汪汪的眼睛裏蓄著淚水,說不出的可憐。


    孟鶴妘扭頭看裴伷先:“他們認識?”


    裴伷先乜了馬車上的程少卿一眼:“他未婚妻!”


    未婚妻?


    孟鶴妘不敢置信地看了柴大妞一眼,沒想到啊,程少卿這人竟然還有未婚妻。不對,如果裴伷先早就知道柴大妞是程少卿的未婚妻,那她即便不裝孕婦,他也會出手相救吧!


    思及此,她低頭看了眼平坦的腹部,似乎,懷了個寂寞。


    程少卿雖然對這個家裏安排的未婚妻很是不感冒,但一聽到柴大妞被金有才這王八羔子給搶到了府中,還是氣得渾身發抖,抄起那把金刀就要迴金府砍人。


    裴伷先不鹹不淡地攔了一句:“人都是死了,你去砍誰?”


    程少卿臉一黑:“我去鞭屍。”


    孟鶴妘頗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感動得不要不要的柴大妞,摸了摸鼻尖,隻能感歎,這大概就是情人眼裏出西施。


    “嗬!你怎麽不上天呢?”木石毫不猶豫地補刀,氣得程少卿一陣臉熱。


    裴伷先撩起袍子上了馬車,低頭看了眼木石:“走吧!”


    木石應了一聲,麻溜地上了馬車。


    孟鶴妘毫不猶豫地爬上馬車,一溜煙轉進車廂:“走吧!”


    木石嘴角一抽,扭頭撩開車簾看裴伷先:“公子。”


    孟鶴妘咧嘴一笑,捂著自己的肚子:“裴郎,你兒子說,他想座馬車的。”


    木石嘴角一抽:“你,你你,你休得胡說。”


    孟鶴妘不以為意地往裴伷先身邊一座,篤定他不會拿自己怎麽樣。


    裴伷先若有所思地看著她,許久才淡淡道:“先迴相館。”


    木石氣吼吼地甩下車簾,車廂裏一下子安靜下來。孟鶴妘揉了揉眼睛,昨晚守了柴大妞一夜,現在又餓又困,隻想好好睡一覺。


    “不想解釋一下?”裴伷先端起茶杯抿了口茶,發現茶水早已涼透,不由得皺了皺眉。


    孟鶴妘雙手在支著下巴,懶洋洋地看著他:“我英雄救美啊!你說,如果我拿這件事去求程少卿幫個忙,他會答應麽?”其實她腦子裏早就有這個打算了,隻是方才人多,不方便跟程少卿說。


    裴伷先低頭看她,不過一日未見,她臉上多了幾分疲憊,兩輪黑眼圈掛在眼下,看著頗有些好笑。


    他微微動了動手指,心情莫名的有些愉悅。


    “路引不是給你了麽?”他漫不經心的撩開車簾,看著人潮湧動的長街,卻不知這看似太平盛世的一番景象之下到底藏了多少暗湧。


    孟鶴妘撫摸著小腹,笑道:“除了路引,還有些別的事。”


    “不妨說說。”


    “你可聽說過西北段家?”她猛地抬頭,難得換上一張嚴肅的臉,兩隻黑沉沉的眸子死死地盯著他的臉。


    裴伷先身子一僵,不由得皺了皺眉:“十八年前的段家?”


    孟鶴妘沒想到他竟然真的知道,用力點了點頭:“我想看段家的案宗。”她別過頭,陽光從撩起的窗簾灑進來,在昏暗的車廂裏跳躍,於她臉上留下一層淡淡的光霧。


    她知道自己把段家案的事兒說出來是在冒險,但她在大盛無親無故,要想真正查清當年段家的案子,恐怕以她一己之力難以查明,可如果又裴伷先和程少卿的幫忙呢?


    裴伷先把她眼底的期待看得真真切切,但仍舊毫不留情地潑了她一盆冷水:“段家的案子十八年前就不了了之了,關於那個案子的所有資料和細節都被一場大火燒了個精光。”他波瀾不驚地說,看著她眼底的星火一點點熄滅。


    車廂裏靜得可怕,孟鶴妘的臉色有些難看。她想到自己的身世,想到雲霞郡主臨死前的囑托,身上無端生出了一絲失落。這感覺在她千裏迢迢來大盛的路途上沒有過,被胡禪的人追殺的時候也沒有過,便是那天被黑衣人掐著脖子的時候也堅定的認為,自己能把所有事都辦好。可是此時此刻,她看著對麵的裴伷先,一下子生出無限的疲憊,開始懷疑自己,她是否真的能找到那個人,並查到段家那個案子的真相?


    車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蒙蒙細雨,細細密密的雨絲從車窗外灑了進來,她抹了一把臉,忽而一笑。


    自己這是,矯情了吧!


    裴伷先擰眉看著她不過頃刻間變換的神色,突然開口問了一句:“雲霞郡主之死,瓦特王庭能瞞多久?你千裏迢迢來大盛,到底要做什麽?”


    臥槽,這麽無情的麽?


    孟鶴妘不敢置信地看著裴伷先,剛才那麽點悲秋感春的情緒一下子被擊了個粉碎,立馬換上一副楚楚可憐地表情,捂住小腹:“裴郎,你說什麽?哎,我肚子疼。”


    裴伷先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仿佛在說;你演,你演,你繼續演!


    孟鶴妘別的優點沒有,就是心裏素質好,她不想說的話,誰也別想從她嘴裏撬出來。


    瓦特王庭雖然沒有她的生存空間,但是畢竟養育了她這麽多年,她離開瓦特迴大盛隻是想要找到當年雲霞郡主的親生兒子,並查到段家案的兇手,絕不會出賣瓦特王庭。


    “你既然不願說,那就下車吧!”裴伷先一言不合就趕人下車。


    孟鶴妘暗暗翻了個白眼,右手摸到腰間狠狠掐了一把,瞬時兩眼通紅地看著裴伷先:“裴郎,你變了,你當年誆我離開爹娘的時候可不是這麽說的,你說會給我錦衣玉食,對我言聽計從,我要星星你不給我月亮,我要月亮你不給我太陽,現在我有了你的骨肉,你卻這般對我,你真的變了,再也不是我的裴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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