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平從田典師那裏出來已經是下午三時左右,如果算上趕迴住處的時間,那時間更少了,徐平加快步伐,急速往田典師家中趕去。


    於此同時,曹正嶼帶著汪精從不餓樓出來,他們今天去了品顏樓,不餓樓,豐寧米鋪,已經夠了。轉運那邊先放放,晾他一晾。曹正嶼思索著,轉眼已到轎子麵前,這裏離王府不遠,“不上轎子了,我們走迴去吧。”“是,老爺”,曹正嶼在前麵走著,汪精跟在後麵,抬轎眾人落在後頭。


    “汪精,你覺得我們這次勝算如何?”“老爺,您是不是有什麽憂慮?”“嗯,隱隱有點心憂,從昨天下午就開始了,可能這就是心血來潮吧。對了,黑風六煞派人過來了沒有?”“今天早上我們還沒出門就來了,一切按照計劃行事,因為按計劃進行,所以我沒有通知您。”“嗯,沒事,你說我那侄女死沒死?”“根據他們的消息,那個崖我是知道,近百米,就算底下是水,那也定是粉身碎骨的,自崖頂到崖底,可沒有什麽歪脖子樹可以減速,我認為縣主是身隕了。”“嗯,可惜了,這些年她做的那些我也是看在眼裏的,很不錯的孩子。”汪精在側麵悄悄看了老爺一眼,發現他麵露惋惜,老爺不知道這是真情流露,還是做戲給我們這些下人看的呢?


    徐平在一條街道停下腳步,走進臨近的茶舍,點了壺茶,坐著觀察田典師家附近的情況。田典師的家已經離開繁榮的商業區了,在比較偏僻的地方,周圍行人漸少。徐平職業刺客出身,自然能發現,在場有一個不太和諧的人,時不時眼光就會瞟向田典師的家門,赫然是店裏的店小二。徐平招了招手,叫來那個小二,道:“你是新來的吧,之前好像沒見過你欸?”那小二嘿嘿一笑,道:“是呀客官,我這幾天才來的,幫個閑,賺點零花錢。”


    徐平心想,倒是鎮定,看來有練習過呢,輕輕拍了他的肩膀,一臉感慨說道:“我也很久沒迴來了,這次迴來是想找這裏一個做甜點的,準備合夥開個店,你知道這裏誰做甜點比較厲害嗎?”徐平看著他的眼神,閃過一絲慌亂,隨即鎮定下來,心中好笑,剛剛拍他肩膀的時候,大概確定了這人離二品修為還有不少距離,估計裏麵的人也差不多,心中有了底,小二說道:“喏,客官,就是前麵那戶人家,田典師半個月前就已經到不餓樓去了,您來晚了。”


    小二說出田典師的時候也是留了個心眼,觀察徐平的反應,一位一般沒聽過的名字的人田典師和甜點師肯定會出亂子,眼前這人倒是沒什麽可疑的地方,隻是安全第一,試一下他總不會虧。徐平愣了一下,故作惋惜:“來晚了嗎?我去不餓樓看看好了,你知道他叫什麽名字嗎?”小二心中大定,語氣也放鬆了起來:“他的名字就叫田典師,田地的田,典當的當,兩撇一個錢幣的幣那個師。”徐平點了點頭,道了聲謝,起身遠去。那小二吹著口哨繼續整理桌子,又是風平浪靜的一天呢。


    徐平離開巷子後,繞了路,從另一戶人家家裏,悄悄翻過了田典師家的圍牆,避開了正門。牆內是三座平房,在寸土寸金的海寧城內,這三座平房加這個院子也不便宜了,剛剛是我誤會你了老田。徐平觀察著四周的情況,平房外麵並沒有人,應該都在屋子裏麵了。徐平在拐角處看了一眼,中間的那個房子,窗戶有微微的推開,以及自己現在倚靠的這個平房有微微的縫隙,兩者互為犄角,補全了各自的視覺死角。


    徐平有點苦惱,這樣子的話,他也不好進一步探查了。況且他此行的目的也僅是調查一下田典師家人的生存狀況,至於敵人的人數,在屋外的小二已經暴露了這夥人的整體修為水平了,徐平也不是很虛。如此想著,徐平繞過屋後,來到了中間平房的後麵,找找有沒有可以觀察屋內情況的機會。這時徐平忽然注意到,這個平房說是平房,但是屋頂卻是斜麵鋪上瓦片的。


    徐平輕輕一躍登上屋頂,剛想揭開瓦片,忽然想到,我這樣揭開,那光不就照進去了?暗唿,僥幸僥幸,徐平連忙用身體擋住了瓦片,輕輕揭開,屋內的情況頓時一目了然。屋內共有四人,一名青壯男子坐在窗戶前,時不時看著屋外的情況,另外一人坐在他旁邊,看著屋子的另一邊。另一邊是一個小孩和女人百無聊賴的玩著遊戲,如果不考慮這次事件的話,倒是有點歲月靜好的意思,徐平蓋上了瓦片,悄然離去。


    重新迴到了忙碌的商業街,徐平看著各式各樣的攤子,時間不早了。這個時代的人,吃飯好像都挺早,大概五六點就吃晚飯了,現在已經差不多下午四點,等他迴去,大概要五點左右,曹瓔中午也不知道有沒有吃,自己的屋子裏有一點泡菜,弄點飯湊合著吃也能搞得定。徐平隨意的逛著,買了點地瓜,還有紅豆餅,以及一點肉和青菜,沒有耗費太多時間。


    今天從早忙到晚,算得上是爭分奪秒了,可還是花了一大堆時間。曹瓔現在身體狀況不差,但也好不到哪去,不太放心,還是早點迴去的好。徐平拿著食材,一溜煙就到了城外,城外的人群倒是沒有中午那麽多了,畢竟,明擺著進不去的地方,待再久也沒有什麽用,不如自認倒黴各迴各家。徐平沒多想什麽,一邊運起清風行,一邊給手裏的紅豆餅度過內力加熱,漸漸消失了身影。


    迴到家,徐平的心也定了下來。他看了看鍋裏,早上兔肉粥我早就處理好了,但是現在看一看,鍋還是挺幹淨的。不知道曹瓔中午有沒有自己煮點粥去吃,徐平朝主臥門旁看了看,泡菜壇子已經被掀開了,不過沒蓋上,徐平把身上大包小包的東西放下,拿著紅豆餅,走上前去蓋上了泡菜壇,推開門入了屋。屋內的擺設倒是沒怎麽改變,尤其是藥架,他早上臨走前,特地記下了藥架上瓶瓶罐罐的擺放,現在對照了一下,除非有心人動了之後又放迴原處,不然位置倒是沒變。


    徐平掀開黑簾走了進去,入眼便是伏在桌前的曹瓔,徐平走上前看到她上半身壓在了桌子上,一手還握著毛筆,身下是一張紙,寫著不知道什麽東西。徐平好奇心起,抽出來看了看,上麵寫著幾個人名連著線又劃著叉叉,分別是太子,關中王,王敢當,曹正嶼,沈心,海寧王,其中把關中王和王敢當連在了一起,海寧王沈心連在了一起,曹正嶼和太子連在了一起,打了個問號?


    顯然她沒想明白,這個問題徐平也有疑慮,徐平注意到沈心和海寧王的連線,隻當是曹瓔珞的一個未來想法,他想的是曹正嶼一個人根本吃不下整個海寧產業,就算有接下來的一步妙棋,也難以迅速接手,他背後站的到底是太子還是關中王呢?此時不知道是聞到了紅豆餅的香氣,還是感覺到身邊有人,曹瓔秀眉輕動,作勢欲醒。徐平急忙將那張紙放迴原處,拉過一張椅子,側臉置於桌上,笑眯眯地看著曹瓔,等著她真正醒來。


    “現在什麽時候了,你怎麽才迴來?”曹瓔睜開眼,看到那個笑眯眯的臉,有點不滿道。話剛說完就臉紅了,這樣說,感覺好像他們倆有什麽似的,怪怪的。徐平嘴角揚起,說道:“調查的東西有點多,迴來晚了。我今天可一天沒休息呢,一迴來你就這麽大火藥味,唉。”徐平假裝歎了口氣,衝著曹瓔擠眉弄眼,曹瓔隻當他是調侃自己,支支吾吾道:“我今天中午就吃了你壇子裏的素菜,肚子很餓,所以語氣有點不好……今天謝謝你了,為我奔波勞碌……”


    怪不得泡菜壇子打開了就沒關上,鍋裏卻幹淨得很,合著她沒煮飯,就幹吃泡菜了。徐平一想就明白了:“大小姐,你是不是不懂得煮飯呀?”曹瓔頓時霞飛雙頰,也不說話,眼珠子飄來飄去的。徐平心裏樂開了花,原徐平是有聽過這個曹瓔的大名的,傳言她縱橫捭闔,三言兩語擺平了品顏樓的競爭對手姿容堂,整頓了外運隊伍,自掌權以來一個人扛著海寧王府飛奔,今天這樣小女兒的姿態,放到外人眼裏不得驚掉了下巴。


    “啊……張嘴”徐平一邊說著,一邊拿起紅豆餅往她嘴邊送去。曹瓔剛想張開嘴巴,忽然意識到了什麽,搶過徐平手裏的紅豆餅,自己吃了起來,挑眉看了徐平一眼,仿佛在說本姑娘才不要你喂。感受著嘴裏的溫熱,曹瓔昨天逃避追殺的時候,知道這裏離海寧挺遠的,這紅豆餅自海寧而來,其間涼風吹過,時間一長,早該涼了。可是入嘴卻是暖糯依舊,想到這,曹瓔心裏熱熱的。不過想起今天早上發現的那件事,曹瓔又有點羞怒,一時之間,心裏如淩亂的麻線,牽扯不清,不知心情幾何。


    徐平此時已經起身,手指交叉,手掌翻外,放鬆了一下筋骨,伸個懶腰說道:“我去做飯了,待會我叫你,你就出來吃吧,順便跟你說下我今天的發現。”曹瓔迷迷糊糊的嗯了一聲。徐平不疑有他,隻當她是光顧著吃紅豆餅了,徑直出了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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