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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道背風小巷,有一個衣裳破爛的男子,身上衣衫補丁蓋補丁;腳下是一雙破舊麻鞋,露出幾個腳趾頭來,在寒氣逼人的冬天裏凍成青紫色。


    他雙手交叉揣在袖口裏,依靠在牆角背風處,整個身子蜷縮成一團,凍得瑟瑟發抖;身邊不遠處的地上,放著一擔材火,約麽一百二三十斤的樣子。


    前一年,城裏的火器局裏,還能生產一些火器,每月可以拿上一些工錢;雖然不多,買些糙米,加上山上采摘的野菜一起,一家人勉強還能填飽肚子。


    如今日子越發的難過了,局裏不開工,便沒了收入,沒了收入隻能改行,不然就會眼睜睜的看著一家人餓死;於是其它同行紛紛離開,有些當了苦力、有的做了山賊、有的遠走他鄉逃荒、剩下自己這類人舍不得故土,如今落的如此有上頓沒下頓的悲慘下場。


    這擔柴火是兩天前就挑過來的,離開家時,米缸裏已經沒了米;妻子用僅剩半塊土豆和著野菜,讓他吃了個飽,才有力氣挑柴上街,母子兩人就著一小碗的菜湯便是一頓午飯;他含著淚吃完,匆匆來到西市,本想能快些出售換些銅錢,買些糙米,能讓家裏的妻子和孩子撐上幾天,如今看來,這已經是不可能實現的奢望了。


    在這裏等了兩天,沒吃也沒喝,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度過的,也沒膽子有迴去,迴去見到妻子滿是希望的眼神慢慢變成絕望;兒子才五歲,一天到晚的喊餓,每次聽到喊聲,猶如鼓錘敲擊在玻璃上,一塊塊的碎裂,一陣陣刀絞那般的疼痛,一次又一次,周而複始。


    他不知道這個世界怎麽了,為什麽拚命的幹,還是吃不飽,穿不暖,那麽多家破人亡;也曾經無數次的問自己、無數次的恨自己,一個男人,怎麽就扛不起一個家呢?


    起風了,一陣微風吹在過他那單薄的身軀,帶走為數不多暖氣。他下意識的緊了緊身上的衣衫,心裏冷徹刺骨。


    遠處走來兩個書生打扮的男子,踩著肮髒的街道,帶起一陣塵土,在男子的眼中,仿佛是踏足五彩祥雲光環的菩薩,下到凡間來救苦救難。


    他知道這種打扮的人,雖然一樣吃不飽穿不好,但是還有一些錢,重要的是還保存著善心,還能幫助人;於是他的眼裏木然而絕望的眼神慢慢散發出火熱的光芒,像似在沙漠裏快要渴死的魚看見了一塘春水那般快步迎上去,撲通一聲跪在兩人麵前。


    他沒有時間向以前那樣靦腆,放不下臉麵,因為希望越來越渺茫,家人等不起了。


    遠處來的二人正是陶醉於鄧起,一人靜靜前行,臉色如常,一人臉色陰沉,一副心事沉沉的樣子。


    陶醉一路行來,看見的風景借是冷漠、木然、悲傷和絕望,迷失在失魂落魄裏醒不過來;作為現代的大好青年,哪裏也沒見過,哪怕是在夢裏,以至於差一點撞在眼前男子的身上才迴過神來。


    “兩位公子,請買下在下的柴火,家裏兩口人已經兩天沒吃東西,如今還不知是死是活?”男子跪在地上抬起頭,漸漸發紅的眼睛望著陶醉兩人,嘴中含糊不清的說道。


    陶醉被眼前的情景嚇了一跳,頓時收住腳步望著跪地的男子,也從迷茫的深處魂迴身體。


    眼前男子身體瘦削,衣不蔽體,像幾條破爛的麻布條拚成的。皮包骨的臉上雙目深陷,眉目之間流露出的悲傷與希冀之色,臉上的皺紋一條比一條深,顯示著歲月流逝,過於勞苦印出的滄桑


    “你剛才說了什麽?”陶醉看了一眼鄧起,又疑惑的看著男子,皺眉道。他剛才神遊天外,哪裏能聽清楚對方的話語。


    男子似乎失去了剛才的勇氣,垂下頭,聲音卻是大了起來道:“請兩位公子可憐可憐,買下在下的那擔柴火,家中妻兒等著在下糧食下鍋救命。”


    陶醉這次聽得很清楚,因為那道聲音在自己的腦子裏,仿佛形成一道炸雷那般,深深的震撼了他的心靈。有道是男兒膝下有黃金,居然為了賣出那擔柴火下跪,可想而知那是何等的絕望下的掙紮。


    “在西市等了一天,那裏無人問津;沒有錢交稅,又不能讓這裏的公差難做,隻好從市場搬到小巷。在這裏等待兩天了也沒有人要;不想家中妻兒餓死,懇請兩位公子買下,哪怕價錢的一半也行。”男子說著,聲音漸漸有些嗚咽。


    這一刻,活命才是第一重要,他的世界裏,自尊早已無影無蹤了;又或許,在心裏的某個被重視卻又被忽略的角落。


    陶醉沒有權利看不起眼前哭泣的男子,反而滿是尊敬。他急忙蹲下身子,扶著男子的雙肩道:“這位大哥,有事好商量,跪在這裏做什麽?不就是一擔柴火麽,買下便是,快快起來。”


    陶醉抽了抽鼻子,男子身上一股淡淡的火藥味道串進他的鼻子裏,經不住心裏大喜。


    鄧起看著陶醉,這是一個不同的男人,與他見過的人相比,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他臉色平靜,眼裏卻是流光溢彩。


    男子興奮的抬起頭,全身經不住顫抖,對著陶醉不停的抱拳作揖,說話也是語無倫次起來道:“多謝,多謝兩位公子。……真是太感謝了……。”


    陶醉問陰價格,十個銅子,轉身望著鄧起,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兄弟,借五兩銀子,迴頭還給你。”


    鄧起上下身子亂摸,臉上一苦道:“淘兄,等我一下可好?”


    陶醉點點頭,看來鄧起身上銀兩不夠,隻能找人借,或者迴客棧去拿了。


    鄧起看了周圍一眼,出了小巷,轉了幾圈,來到一間大門半掩的布莊門口,四下打量一番然後走了進去。


    店鋪裏有些陰暗,看不見一個客人,貨架上的布料品種倒是很多很齊整,右手邊的櫃台裏,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靠在木椅上打盹,聽見腳步聲音睜開眼睛,頓時點頭哈腰滿臉堆笑道:“歡迎公子光臨‘飛揚布莊’,有什麽需要盡管吩咐。”


    鄧起走到貨架旁,慢慢看了一圈道:“不知掌櫃可有綜線挈花布?”


    掌櫃看了一眼店門外,叫了一聲小二,然後道:“有的有的,不過是去年的存貨,公子不嫌棄的請跟我去後堂。”


    鄧起點點頭道:“如此便好,新舊無關緊要,隨你進去看看。”說完,看了一眼後堂出來的小二,跟在掌櫃身後走了進去。


    兩人穿過後堂,來到一間密室,掌櫃用火折子點亮油燈,漆黑的密室裏漸漸亮起來。


    掌櫃抱拳行禮道:“濠州分堂趙軍,見過聖女!”


    鄧起拜拜手,清脆悅耳的聲音響起道:“趙副堂主免禮,教主可有消息傳來?”


    趙堂主轉身,從架子上的暗格裏拿出一個小小的錦盒打開,從裏取出一根狼毫杆大小一寸長的竹筒,遞給鄧起。


    鄧起接過竹筒,看了看上麵的蠟封,用頭上的木簪撬開,抽出一張小紙片來,看了看,然後放在油燈上點著,紙片上青煙淼淼化成灰燼後肅然道:“趙堂主聽令,命你召集手中教眾,密切注視全城各地,保證屠狼大會順利舉辦,圓滿結束。”


    鄧起講到這,臉色透出病態般的紅色,咬牙切齒冷聲道:“這兩天妥妥不花必到濠州,我們要讓他有來無迴。”其實紙條上沒有這一句,是她臨時加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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