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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濠州城,元朝的臨濠府,現代的安徽鳳陽。


    ‘雲裏客棧’開在內外城的結合部,向西是外城,向東便是內城。


    西邊城牆低矮殘破,數百年的風吹雨打,又疏於修繕,如今變得歪斜斑駁,就像這個時代一樣,千瘡百孔腐朽不堪。


    向東便是濠州城的內城,卻是城高牆厚,高大挺拔。東西南北四門,左右各站一名,長槍閃耀全副武裝的漢兵,個個兇神惡煞,耀武揚威;猶如立在兩邊的千年大槐樹,卻是一無是處外強中幹。


    陶醉跟在鄧起的身後,看著他那搖曳的有些誇張的臀部,還有那種奇怪的蘭花香氣,心裏滿滿的都是疑惑;一樣的眼神,一樣的氣味,一樣的感到心癢難搔,躁動難平;到底對方是個人妖,還是自己身體跌出了毛病?他不管怎麽看,怎麽覺得兩人之中定有一人不正常。


    鄧起覺得身後一陣發熱,定是陶醉那種奇怪的眼神盯著自己,心裏頓時羞怒交加,又不好開口嗬斥,隻得停下身形等待並行。


    轉眼來到東門,便被把守城門的守衛攔著,一個大胡子守衛向前一步,冷著臉上下打量陶醉與鄧起,突然眉開眼笑道:“原來是‘雲裏客棧’的大少爺,今天怎麽有空來這內城了?上麵有了交代,下午有重要的人物前來,閑雜人等可不得放入內城去。”


    鄧起鄙夷的目光一閃而逝,隨即從懷中掏出一錠二三兩重的銀子,不露聲色的放在對方手中,淡淡的道:“二位大哥辛苦,這位公子正是在下遠房親戚,第一次來咱濠州城,想去內城參觀一二,沾沾貴人的喜氣,還望兩位大哥通融。”


    守衛墊墊手中銀子的重量,目光越發的燦爛起來,點點頭道:“那是當然,‘雲裏客棧’可是這濠州城裏最好最有名的客棧,大少爺的名聲更是如雷貫耳;您帶的人又是遠房親戚,怎能算是陌生人咧,請進便是!”說完一躬身。後退兩步讓開身形。


    兩人走過城門,眼前豁然開朗,隻見內城商鋪林立,住宅雄偉奢華;青樓賭館、茶館戲院、應有盡有;一個個的膚色各異的男女,穿行其間,熙熙攘攘,歡聲笑語,仿佛這裏正是人間天堂一般。


    陶醉有一種錯覺,似乎正處在貞觀之冶,或是康乾盛世;怎麽會是元末,一個風雨飄搖的時代。


    城內大多是蒙古人與色目人,或經商者、或手提刀劍的武者,或是一身朝服的官員,看著來往的漢人在他們麵前點頭哈腰,說不盡的囂張、厭惡和鄙夷,就像看著一頭頭的兩腳自立的牲口。


    這種目光,讓陶醉這個現代人,想起電視劇裏日占區的華夏老百姓的情形,全身禁不住一陣陣的顫抖,心中頓時怒火熊熊。


    這是華夏的土地,當家作主的卻是外族,一個不會延續文明,卻在肆意踐踏與毀滅文明,毫無顧忌百姓尊嚴與生命的王朝;這是生在元朝外族統冶,漢人三等民族的悲哀。


    陶醉不禁想到現代的華夏,那個基本上人人平等,百姓安居樂業的美好國度;今身是否還有機會迴去,迴到那個曾經鬧騷滿腹,不知珍惜的時代;一陣別樣的情緒才下眉頭,又上心頭。


    鄧起自然感到陶醉的變化,眼裏透出緊張與擔心,毫不猶豫的抓住他握緊雙拳的大手,輕輕搖了搖頭。


    陶醉感到一雙溫暖滑膩的小手緊緊抓住自己的雙手,像是一縷陽光照在心房,頓時驅走了陰暗、寒氣,那顆急躁的心這才漸漸平靜下來。


    陶醉無奈的暗自歎息,突然感到一陣興趣索然;他當然知道鄧起的擔心,這裏可不是匹夫之怒的地方,他也不是蠢楞呆萌的腦殘粉;不由感激的像鄧起點點頭道:“鄧兄弟,這裏待著讓人壓抑,還是去其他的地方看看如何?”


    鄧起白玉般的臉頰微微一紅,輕輕嗯了一聲,領著陶醉走向西門。遠處,一個淒厲的女子哭聲傳來;幾個色目人頓了頓身形,看了那個方向一眼,口中汙言碎語冒出來,笑嗬嗬的走了開去。


    陶醉與鄧起對視一眼,向著聲音出處走去,那裏圍著一圈人,有男有女,指指點點,嘰嘰喳喳,好像在看一場大戲;不知為何,人群中兩個魁梧漢人被人踢了出來,眼中滿是不甘與混怒,畏畏縮縮的鑽入人群,逃也似的跑開。


    陶醉兩人來到跟前,卻是無論如何也闖不進那道人牆,隻得站在人群外,聽著裏麵那道淒涼,無助的女子聲音道:“大老爺,小女子家中還有父母和兩個弟弟,正等著我拿迴糧食迴家救命,求你心心好,給我一些。”


    一個男子淡淡的聲音道:“叫你陪我四天,以後便給你糧食一道放你迴家;你卻隻陪了我三天,讓我如何給你?”


    “是呀是呀,我們蒙古人做事向來說道做到;你這是違背當初諾言,失信在先,可不要給了。”人群裏的色目人道。


    女子嗚咽道:“當時老爺可是答應隻陪你一人,如今三天後,卻讓我陪你們那些家丁護衛,我本是一個黃花大閨女,跟了你三天,如今怎麽能做青樓女子的事情,便是死也不幹。”


    陶醉聽著女子的話語,這才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不由心裏一陣酸楚;亂世人命如草芥,有吃活命便是福;想著女子為了一家的生存,付出這麽大的代價,沒想到遇人不淑。


    男子聲音依然平靜溫和道:“你們漢人隻是我們養的豬狗,叫你侍候老爺我和那些護衛,本是你前世修來的福分,如此這般的挑三揀四,自命貞潔;糧食拿去喂狗,也都不能給了你。”


    “是呀是呀,豬狗倒是知道主人的好,聽主人的話;你這兩腳畜生卻是左右推脫,豬狗不如。”旁邊又有人道。


    作為現代社會的五好文明青年,那裏容得下別人辱罵,踐踏自己的族人,那些兄弟姐妹,瞬間血氣上湧,便要怒發衝冠。


    鄧起一把拉著陶醉,眼裏滿是混怒和哀求,輕聲道:“可不要衝動,這裏可是內城,韃子的地盤。”


    陶醉深深吸了口氣,意味深長的看著鄧起,一股怒氣硬生生的憋在心裏,仿佛要爆炸般的難受,那股無奈之意倒是無論如何也壓不下去,停在心裏不上也不下。


    女子戚戚,聲音變得有些沙啞道:“大老爺,隻要你給我糧食救命,小女子情願在再陪你四天。”


    男子哈哈大笑一聲溫和的道:“如今的你已是破爛貨色,本老爺沒那興趣。”說完向後一招手,旁邊閃出七八個滿臉橫肉的色目壯漢來;紛紛抱拳行禮道:“大人請吩咐!”


    周圍人群眼見出來一群色目人,嘻嘻哈哈的閃在了一邊,人牆頓時消散,露出一個三十幾歲,一身官服,滿臉溫和、大腹便便的漢人男子,笑吟吟的站在場中。


    漢子跟前跪著一位年輕女子,約麽十五六歲年紀,一身粗布麻衣,身材枯瘦單薄,頭發散亂垂下,遮住了那張枯黃的小半邊臉,一雙柳眉杏眼裏目光暗淡,淚水翻騰;隱約可見容貌清麗,滿臉稚氣;她幹瘦雪白的雙手垂下,緊緊抓住漢子的褲腿不住的磕頭哀求;仿佛深陷狼群中的小羔羊般的恐懼,絕望,與無助。


    男子鼠目微閉,肥肉抖動的臉上滿是親和,慈祥,溫文爾雅的笑著對護衛道:“她今晚就歸你們享用,記得下手輕些,千萬不要弄死弄殘;明天賣去那邊青樓,換上幾個小錢,再找上幾位黃花大閨女,本老爺忒好這口。”


    幾位色目人臉色大喜,紛紛抱拳致謝,然後伸手便去抓跪在地上那位女子。


    女子聽見眼前惡魔的話語,雙眼皆是死氣,緊緊抓住蒙古漢子的褲腿,淒厲的哭聲猶如如杜鵑啼血道:“大老爺,糧食我不要了,求你放我迴家。”


    漢子一腳踹在女子身上,發出嘭一聲沉悶的聲響;女子向後滾出四尺元還多,頓時弓起腰身,像煮熟的大蝦那般,半天也踹不過氣來,紫色的櫻桃小口沁出絲絲縷縷的鮮血,一時急促咳嗽。


    陶醉看著女子的慘狀,禁不住鼻子發酸,淚水模糊雙眼,心如刀割一樣的疼。這個世道,還有蒼天嗎,即便是有,他的眼已經瞎了,耳朵也聾了。


    幾名護衛圍了過去,一人提手,一人抬腿,就像抬著一頭死豬般的向陶醉兩人這邊走過來。


    一動不動的女子突然掙脫男子的手,向著陶醉這邊疾奔而至,接著嘭的一聲大響,傳骨裂破碎的聲音,隨之世界一陣寂靜;良久,也許就是一瞬間,人群傳來一陣女子的驚恐的尖叫,男子的可惜歎息聲。


    陶醉隻覺眼前紅光閃現,有熱乎乎的東西濺在臉上,接著一陣濃鬱鮮血的腥味鑽入鼻腔裏,聞之欲嘔。


    陶醉心裏一緊,默然轉頭,便見那位麻衣女子碰死在身旁三尺處的石墩上,鮮血飛灑大地,一片觸目驚心;他的一臉一身,也是點點紅色,如櫻花般燦爛的讓人心碎;隱約傳出女子的聲音道:“如有來世,千萬不要做人。


    陶醉呆愣當場,腦子裏翻江倒海,就這樣,一位活生生的女子死在他的麵前,他卻無可奈何,無動於衷,以後或將成為他一生一世的噩夢。


    作為一個人,一個正真的人,怎麽能忍,如何能夠忍得下去,於是陶醉爆發了;隻見他臉冒青氣,猙獰扭曲、雙目通紅似血,牙齒咬的咯咯作響,雙手緊握成拳,指尖關節發白,指甲深深嵌入肉裏也不自知,猶如撲食的獵豹,也似快要出膛的炮彈,帶著毀天滅地的氣勢,就要衝將出去。許是陶醉的異狀,許是全身的氣勢太過強大危險,驚的周圍人群轉過頭來,紛紛好奇的打量他的樣子。


    鄧起眼裏神光一閃,心中暗叫要遭,想也不想,一指點在陶醉的後腰,急忙向周圍的人群點點頭抱歉道:“打擾各位雅興,真是不好意思,我這位兄弟患了病,這就帶他離開。”


    一個韃子眼露兇光,殺氣騰騰的喝道:“那來的汗狗,還不快滾,不要玷汙了這片純潔地方。”


    鄧起點頭哈腰,扶著陶醉轉身離去;一雙美目殺意蹦現,寒氣森森。


    陶醉蓄勢待發,突覺全身一麻,頓感提不起一絲力氣,氣血翻江倒海,喉頭發甜,一口鮮血噴射兒出,瞬間臉色慘白,心神仿佛。


    鄧起知道陶醉怒氣攻心,到不是什麽大事;架著他出了西門,來到無人出,也不管他吃人的眼神幽幽道:“如聽我解釋,便解開你的穴道。”


    陶醉眨了眨眼。


    鄧起食指在陶醉後背輕輕一戳,熱流行遍全身,仿佛死去的身子活了過來。


    陶醉吸了口氣,也不說話,望著鄧起目光灼灼。


    女子看著陶醉的眼睛,那裏依然有一絲火苗在跳動,瞳孔裏的寒氣凝成一條細線,看著讓人心悸,終於不敢直視,匆匆移開目光,一張俏臉變得飄渺而悲傷,櫻唇輕啟,緩緩道來:“那是十五年前的夏天,濠州有家鄧性八品判官,一夜之間灰飛煙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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