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齋》裏就有一篇短文名叫《山魈》,我還記得其中有這樣的句子:‘忽聞風聲隆隆,山門豁然作響。竊謂寺僧失扃。注念間,風聲漸近居廬,俄而房門辟矣。大疑之。思未定,聲已入屋;又有靴聲鏗鏗然,漸傍寢門。心始怖。俄而寢門辟矣。急視之,一大鬼鞠躬塞入,突立榻前,殆與梁齊。麵似老瓜皮色;目光睒閃,繞室四顧;張巨口如盆,齒疏疏長三寸許;舌動喉鳴,嗬喇之聲,響連四壁。’”


    “這些句子的意思,你能不能翻譯成白話啊?”盤子一點都不隱瞞自己的文言水平。


    “叫獸”對她笑了一下:“這些句子,翻譯過來就是‘忽然間聽到風聲唿嘯,山門被風刮得咣當咣當直響,孫公心想可能是和尚沒關好門。他正尋思間,風聲逐漸接近住房,一霎時,房門也被刮開了。他更心疑了,還沒想過來是怎麽迴事,風聲已入屋內,並伴有鏗鏗的靴聲,逐漸靠近臥室門口。這時他心裏才害怕起來。霎時門開了,他急忙一看,一個大鬼弓著身子塞了進來,矗立在床前,頭幾乎觸著梁,麵似老瓜皮的顏色,目光閃閃,向屋內四麵環視。張開如盆大口,牙齒稀疏,長三寸多。哇啦哇啦亂叫,聲音震得四麵牆壁山響。’其暴烈兇悍的脾性,由此可見。”


    這時,我打斷了他課堂教學般的嚴謹:“可你知道嗎?此前我和你在地上湖上空見到的那個巨大的影子,就是這山魈。”


    整個石梯上鴉雀無聲。就連上邊的山魈,似乎也聽懂了我說的是什麽意思,靜靜地坐在上麵的石梯上,唯有頭頂上麵的樹葉嘩嘩地響個不停。


    “你是說那道巨大的灰影,就是這隻山魈的影子?”


    三木睜大了眼睛,再一次看向上方的山魈,眼裏不禁流露出恐懼。對這種動物,他此前已經領教過它殺戮時的瘋狂,——雖然它一直都沒有行動,但那些瘋狂地集群掠殺的水怪,就是在它的指揮下進行的。現在想想都還心有餘悸。


    如果眼前這隻山魈就是地下湖上麵那隻山魈的真實版本,那我們這幾個,恐怕就有苦頭吃了。迴去是死路,唯一的希望是打此通過,看能不能從上麵走出去。但要想打此通過,得首先幹掉眼前的龐然大物。


    “是的。”我點了點頭,說,“看樣子,它是專程來截殺我們的。”


    “專程截殺我們?”


    吃驚的不隻有三木,還有“叫獸”和盤子。當然,彬子是個例外,因為直到現在為止,他都不知道我們遇到了麻煩。他倒掛在懸崖上雖然一點也不好受,但比我們實打實的恐怖要好得多,因為他心裏至少還有一個豐滿的屁股可想。


    而我們的身後,這時又傳來了轟隆隆的聲音。


    ——地下湖的水又漲起來了!


    這水漲得極有規律,二十四小時漲落四次,每六小時一次,時間分毫不差。當我看到這一奇怪的現象時,眼睛都差點瞪爆了。


    “水。”


    當彬子恐懼的聲音傳到我的耳朵裏,三木已經抓住繩索,一下把彬子提了上來。雙腳落地站穩的彬子看著眾人站在石梯上沒有離開的意思,不由大是好奇:“你們怎麽不走啊?”


    “走?你看看上麵是什麽?”


    “不就是一棵巨樹麽,有什麽好看的?”


    彬子說話間,慢慢瞪大就定在了那隻大猴子身上,嘴巴張成誇張的“o”型,通暢的喉嚨裏發不出任何聲音。當眼睛也瞪成“o”型的時候,他整個人看上去就像一個大大的“o”。三木抓住繩索沒有放,他擔心彬子驚醒過來瞬間又摔下去。


    下麵,可是深不見底的萬丈深淵啊!


    水似乎還在往上漲。


    黑暗中流淌著令人緊張萬分的恐懼,原本濕潤的空氣,這時也似乎因為那隻山魈的出現而變得幹燥起來。我距離山魈最近,隻有十多步台階,它要滅殺我,易如返掌。


    所幸的是,它好像暫時還不想殺我們。坐在石梯上的盤子摸到一塊石頭,順手就往身邊的懸崖下去扔去,咚!原本的萬丈深淵,竟漲滿了水!當盤子確定下麵是水的時候,不由暗中下了幾步石梯,又揀起一塊石頭往下麵扔去。


    撲!


    這次的石頭傳頭似乎砸到什麽物事上,聲音聽起來有些沉悶,就像是砸到某種漂浮物上一樣。不過她並沒有在意,因為她腦子想的,是如何快一點離開這裏,至於水裏是什麽東西,就不是她所關心的事物了。


    “盤子,剛才是你扔的石塊?”


    “是的。”盤子一邊走,一邊往下麵的石梯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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