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姨媽來了。”備胎說這話時,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大姨媽不準我喝,等她走了,我陪你喝個夠!”專心研究龍紋的張三妹聽她如此說,不由抬起頭來打量著她:“他問你為何不喝酒,你迴答他大姨媽來了,你們――”


    “三妹你別往歪處想,我是實話實說。你大姨媽是那幾天來呢?”備胎神態憨萌的表情,足可和憨豆先生媲美。張三妹聽得神情一呆:“我大姨媽――”話才出口,忽覺是個坑,便即刹住,但“大姨媽”已然出口,覆水難收,不禁臉色飛紅,暗中拿眼去瞧虎子,見他眼神不在自己身上,懸在心上的石頭方才咚地一聲落了地。


    虎子眼睛落地的方位,正在西墜的太陽下麵。那裏奇峰延綿,景象幽深,狀似西南橫斷山區,異常險峻。其中一山,山勢峭拔,直插雲天,形似擎天柱,雄奇非常。


    但虎子看的卻不是夕輝下的山景,而是隱於山穀之間那幾座大墓,如果那是大墓的話,那這附近,就應該有座城之類的存在。是時,太陽已經點地,眼前的山野平川,籠著晚霞的餘光,靜若一簾幽夢。


    夜晚的腳步踩著歸巢的鳥音,正從高天深處走來。青石龍印在夕輝映照下反射出耀眼的金芒,形同錦鯉光彩奪目的鱗光,漂亮極了。來到這個鳥不拉屎地不生蛆的地方,己經有一天時間,除了知道屁股下坐的是座龍印大墓,其他的什麽都不知道,要命的是,“叫獸”和麻杆還跌落到下麵的深潭中,不知是死是活。


    如果今晚月圓天心青石龍印不啟,那我們就得離開這青石大墓,另尋出路。但虎子並不想就這樣離開,他是我們的頭,我們得聽他的。


    “這大墓就是一整塊石頭,憑我們所帶的工具,恐怕鑿不通進入暮室的盜洞――”


    “什麽盜洞,我給你說過多少迴了,叫錢途。”虎子抬起頭來,眉眼間醉態依然,“鑿不開就炸!”“炸?拿什麽炸?”我提醒虎子說,“因為這該死的穿越,火藥和雷管都掉車上了。”


    盤子睡在醉夢中,臉上開滿桃花,嘴角微微上揚,不時露出醉意妖嬈的笑,迷人極了。男人醉酒,醜態百出,髒話連篇;女人醉酒,憨萌可愛,溫柔萬端。備胎守著她,忠實如仆。


    當太陽落坡、月亮升起的時候,醉意上頭的虎子,再也承受不住陣陣襲來的睡意,身體一歪倒在青石上,便在如雷的唿嚕聲中沉入了醉鄉……於是醒著的人,就隻剩下我、張三妹和備胎。


    從穿越到這裏到現在,備胎的話一直不多。她在我眼中,就是個溫順的乖乖女,對盤子忠心不二,對周圍刻薄她的語言最多皺一下眉頭,從不反唇相譏或是以惡還惡。月色溶溶,天地寂然。守護盤子的備胎,豔若夏花,靜若秋月,溫婉甜美,旖旎如畫。


    就在她旁邊不遠處的張三妹,皺著眉,寒著臉,有點像古龍笑下不苟言笑的朱七七。因為此前喝過一口酒,臉上的潮紅還沒有完全退盡,看上去精神勁十足,就像加足馬力的機器,一點也看不出已有十七八個小時沒有睡覺。我沒有打攪她研究青石上的龍印,悄悄坐到備胎身邊,和她聊起盤子的事來。


    盤子的老家在貴州,那裏山青水秀,風景優美,最近幾年發展特快,修建有貫通全省各州縣的高速公路,是避暑的天堂。盤子離開貴州前,一直在老家生活,所以她的性格跟哪裏的山裏妹子一樣豪爽直樸,果敢潑辣,熱情好客……原本,她會在老家戀愛、結婚、生子,碌碌無為過完一生,但自她在鄉場上認識那個名字叫做拐子的男人,命運就此發生逆轉。


    拐子長相一般,但嘴巴特甜,跟人交往見麵熟。盤子現在還記得初次見到他的場景:六月的太陽燒烤著大地,畜禽市場上的雞鴨鵝狗貓渴得噪子冒火眼睛冒星,當時穿著土布衣服縮在一角的盤子怯怯地看著來來往往的商販,不知道怎麽跟人搭訕,一個剃著板寸頭的青年捉住她賣的雞,在雞屁股上摸了一番,然後操著一口濃濃的四川話問道:“妹子,這雞咋賣?”


    “六十。”盤子怯生生的說。


    板寸頭搖搖頭:“貴了,能不能少點?”


    “不少,就是六十。”


    “少點,五十塊一個,我全買。”


    “全買也是六十。”盤子沒有讓步,板寸頭想了想,又咬了咬牙,便六十塊錢一隻全買了她雞。付錢的時候,盤子見板寸頭錢包裏塞滿了錢,於是心思一動,便悄悄爬上他收雞的車,跟他一路顛簸離開大山離開父母離開晨昏嫋嫋繞繞升起的炊煙,從人生的第一座城市,漂亮而又幹淨的橋城都勻開始,南下兩廣及新馬泰,北上京津冀韓國俄羅斯……最後,單身定居於有“三大火爐”之稱的重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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