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的審訊室裏,短短一周未見的小齊,瘦削蒼白,憔悴中帶著深深的頹廢,那個青春靚麗,英姿颯爽的女警形象已經不複存在,再見時已有恍如隔世的蒼涼,披散的亂發,深陷的眼窩,淚眼婆娑的無奈,讓人想起了那著名的詩句:一念天堂,一念地獄,迴首時卻已百年身,世事難言,再見茫然……


    這個名牌大學法學專業的高材生,在那個夜晚與林飛相遇對峙的那一刻,已經預感到等待自己將是法律的嚴懲。


    這個勇敢的女孩對自己所犯下的罪行沒有絲毫逃避,在林飛的勸說下,她自己走進了警局的大門自首,坦蕩的麵對即將到來的風雨。


    沒有太多的寒暄,也沒有想象中那難堪的畫麵,審訊室裏的小齊很配合的開始了平靜的講述,或許是這個內心本就良善的女孩兒已經經受不住內心的煎熬,有種一吐為快的發泄吧,也或許是剛剛涉世不深的她心理防線已然崩潰。


    她的語速平穩,但是她的眼淚卻一直沒有停過,或許是洗刷她一直以來的壓抑心情亦或是靈魂深處的深深懺悔…


    “林隊,在我接到名牌大學通知書的那一刹那,我以為我在千軍萬馬中走過了獨木橋,我的十年寒窗苦,我的長夜孤燈苦讀,在這時刻那都會有了迴報,我的人生會開始逆轉,我會走入夢寐以求的人生境界,我追逐的夢想和希望就要實現了,我的父母會過上好生活,住上大房子,享受著奢華無比的貴族生活,大學畢業後我如願的成為一名公務員,讓街坊鄰居羨慕不已的女警察,我也曾經自豪過好長一段日子,在心中暗暗發誓,做一名優秀的刑警,就像隊長一樣,兢兢業業無怨無悔。”


    “可是當夢想照進現實的時候,我才知道工作的艱辛與不易,我是個寒門家庭出來的孩子,走出校門正式接觸到這個繁花似錦而又人情冷暖的大千世界裏我才感到,我是多麽的單純與可笑,沒有背景,沒有關係,我也在心中發誓努力,因為林隊是我心中不可逾越的偶像。”


    “隨著時光的流逝我越來越質疑我自己的信仰,我的追求,看著華燈初上大千世界的紅男綠女,看著星海路上那些光鮮靚麗的女孩們身上那些奢華的包裝,看著她們出入豪宅名車的配置,我覺得自己白白活一迴,那悠悠歲月的寒來暑往,卻抵不上一個lv包包的縹緲誘惑,我向往那種華麗愜意的生活,喜歡那溫馨浪漫的小資情調,喜歡沐浴在陽光下喝著休閑的下午茶…”


    “可我的生活狀態與這些完全的搭不上邊,每天醒來的疲於奔命,每天麵對工作的枯燥和刻板,每天看著各種罪案的陰暗麵,每天的心靈幾乎在崩潰的邊緣,最讓我不能理解的是,我每月的工資還不夠半個lv包包的錢,我和父母擠在不到50平米的小房子裏,這不是想要的生活,我要重新來過,一直到丁曉雨的案件發生,我的人生軌跡徹底的改變了…”


    這段催人淚下的講述在小齊的淚眼婆娑中時斷時續,不斷湧出的眼淚就像窗外連綿不斷的小雨淅淅瀝瀝,披散的長發遮住了空洞無神的大眼睛,蒼白的容顏裏盛滿了對往事的悔恨,此恨綿綿無絕期的憂傷…


    “丁曉雨的案件發生以後,我被調到了專案組擔任內勤,林隊對我的信任,讓我一直心有愧疚,因為我已經厭倦了這份工作,閑暇時光我經常和大學同學上網聊天,我的很多同學在外企工作已經年薪幾十萬,還有一部分同學已經悄悄移民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隻有我還是在原地踏步,在生活的泥沼裏掙紮…”


    “直到有一天,一個很久不聯係的高中同學謝東,突然在msn聊天對話框裏出現,他是我高中的同學,全家移民新西蘭已經很久了,與國內的同學沒有聯係,誰也不知道他的近況,我不知道他怎麽知道我的msn賬號的,我問他,他笑而不語?不過他說了我們很多高中時的往事,外人不太可能知道,我也沒有多想,我們開始在網上的交往...”


    “終於有一天,他跟我提到了丁曉雨的案件的進展情況,我很驚訝,他跟我解釋說是他的一個朋友要他幫忙打聽,並且有不菲的酬勞,我當做一段玩笑話沒有在意,可是後來他竟接二連三提起,我非常反感,刪除了他的賬號,其實我是可以躲開這段厄運的…”


    “直到我家裏發生了一件事徹底的毀滅了我,幾年前的一次股災,貪小便宜的父親居然借了高利貸炒股,一夜之間我家僅有的小房子被拿去抵押了,我們即將露宿街頭,我心碎欲裂,惶惶不可終日…”


    “謝東又一次聯係了我,他幫我解決了危機,托國內的朋友給我送來10萬塊錢,不過送錢方式卻很神秘,錢是放在我家門前空花盆的泥土裏,然後在網上留言告訴了我...”


    “這一次我動搖了,正好局裏對警員們電子設備進行監測的時候,我在謝東的授意下,偷偷地在林隊的手表安裝了謝東提供的衛星定位追蹤器,為了表達對我的謝意,他又以同樣的方式送了十萬,我父親欠下巨債,我已經沒有迴頭路了,隻好接受,很快機警的林隊就發現了接收器,我的接聽係統失靈了,沒辦法這一次,我趁著和小白一起洗浴健身的機會,在小白的手機裏安裝了芯片,我知道小白是林隊最信任的手下...”


    “那天晚上,接到林隊通知我們有任務,手機一律上交,到了機場林隊才告訴我們是給莫雨夕接機,沒有辦法我偷偷去了機場貴賓間的電腦上給謝東留言…”


    “莫雨夕幾乎命懸一線,林隊那幾天神神秘秘的行蹤,讓我感覺莫雨夕給他解了很多的謎團,案件有了很多新線索,我通知了謝東,這次謝東要我務必幫忙跟進,並且要我盡可能透露林飛的行蹤與起居規律,我以為他隻是關心案件線索,而沒有想到他們動了殺機,那天正好是個天載難逢的好機會,那天我追蹤到小白和林隊約在憶江南的茶館見麵,我通知了謝東…”


    “那天我的心情極其不安,謝東兩次詢問了林隊的茶館房號讓我我有種隱隱的不祥預感,畢竟我也是政法大學畢業的警察,冥冥之中我偷偷的返迴茶館…”


    “我返迴了茶館門前,目睹兩個旅行團的遊客剛剛進去,茶館的前台人聲鼎沸,直覺告訴我目前情況下,下毒殺人的可能性最大,我趁亂在茶水間邊徘徊觀察,當時的情景我至今曆曆在目...”


    “我敢斷定下毒者是一個女人,當時在場男人沒有幾個,我觀察的很仔細,兇手是個不太起眼的女人,我感覺和她插肩而過,現場太亂,已想不出體貌特征了,我看到了雅間湘情的點茶單,慌亂中我調換了那壺茶水,就隨著旅遊團的人流出去了…”


    “這一次,他們以為自己人的失誤,所以又給了我10萬,隻不過取錢的地點是在超市的寄存箱裏,開箱的密碼條則放在禦園地鐵站6號出口處的垃圾箱下…”


    說到這裏她已經嚎啕大哭,“林隊,原諒我,原諒我?我錯了,林隊記住我的警號...”


    此時窗外的漫天飛雨和小齊悲傷的眼淚淹沒了林飛視線…


    幾天後專案組的警員在檢查小齊電腦的時候,發現了一個設了密碼的文件夾,林飛猜出了密碼,小齊的警號,那是小齊寫給林飛的一封信…


    親愛的林隊;我的好大哥,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恐怕永遠告別外麵的世界,陽光.空氣.藍天.白雲將與我永別了,出身寒門,流沙而逝,苦樂年華卻與你同行共事,懷念一起走過的日子,雲水小鎮裏那誘人的陽春麵,想起你那有些摳門的節儉,你看著兒子照片時那溫暖的微笑,想起隊裏那其樂融融的笑語歡歌,想著小白的精靈古怪,冰雪聰明,再見了,我的林隊,你深沉內斂的笑容定格在我的夢裏…,替我去那個無辜逝去的老人墳前懺悔吧!寬恕我的罪惡,林隊,多希望自己來世還當你的好內勤?


    最後,順便提醒你一下,這也許是我不太真實第六感,但還是說給你聽,幾個疑點…


    一那個所謂的謝東怎麽會知道我的社交賬號,我的家,我的一切資料,想起剛入警局時,,我填過履曆檔案表,高中時證明人填過的謝東的名字...


    二幾次與謝東網上聊天中,他居然知道我還在加班沒有迴家,仿佛就在我的身邊…


    三給林隊放置的衛星定位芯片,局裏正好就進行電子設備安檢,巧合得有些離譜…


    點點滴滴道不盡心中的悔恨,萬語千言說不盡我的悔恨惆悵,林隊,沒有我的日子日請務必保重你自己,前路漫漫兇險,我祈禱你能健康平安,請幫我照顧家人…


    齊曉丹


    丁曉雨案到現在,林飛已經留了太多的眼淚,男兒有淚不輕彈的他,再一次淚流滿麵,他仿佛看見丁曉雨如花的歲月,看到小齊的一失足成千骨恨的孤獨,看到與風度翩翩的肖寧短暫的相見,看到了憶江南茶館老人殷紅的獻血,世間生死隻在一瞬間,離愁別恨留在冷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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