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城守護陣已經泛起了激烈的震蕩,在一大片看不真切的白光中,整個外城的城牆在以可見的速度緩慢下沉,由此可想,此時整個守護大陣承受了何等沉重的壓力


    一眼穿過近百裏的距離,寧小道注意了一個特殊的區域,有一群較為獨特的人正在幾個不起眼的小型堡壘內外活動,他們喝著酒、吃著肉、大聲談笑,很不客氣的把堡壘位置堵在了城門進出口的位置,絲毫不把眼前危局放在心上。


    寧小道緊握著雙拳,微微揚起腦袋,生怕這一幕會刺激自己的眼球發酸發燙。


    他咬了咬自己的牙根,想把那群人記在心中。


    微微飄蕩的銀絲是那樣的自由


    刀劈斧刻的紋路是那般的豁達


    無華美衣飾裝點,無精巧鎧甲傍身,隻著一身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衣衫,用他們自己的話說,就是“不要再浪費了”“有比我們更需要的人”。


    為什麽他們會說“浪費”這個詞呢若是細看便會知道答案。


    他們腰間綁著一根粗繩,上麵懸掛著唯一的裝飾,“轟天雷”


    是的,他們沒打算活著看到明天的太陽。他們想成為這個黑夜最璀璨的亮光


    他們無懼無畏的相互談笑著,就像是在做平常一直在做的約定


    整堵外城牆被不斷的下壓推進,他們所在的堡壘外已經被擠成了一個個的山包,而他們則成功的登頂,笑的越發肆無忌憚。


    他們扔下手中的酒碗,狠狠撕咬掉最後一塊獸肉,摸了摸身上的“豪華裝飾”,滿意的站了起來。


    也許“站”這個字用在這樣的一批人身上才是最妥帖。


    他們沒有一個是四肢健全的,可當他們站起來的時候,卻能夠讓人心底裏發出一種“頂天立地”的感覺,似乎他們“站”的格外穩。那一身缺失的部分就像是軍功章在閃閃發光,似乎在向所有人敘說著他們的故事。


    已是風燭殘年、幾近飄搖的年歲,本應享受天倫之樂,可臨到頭來卻以這種形式讓人銘記。


    他們的人數並不多,可卻感染著或近或遠的諸多戰士,讓他們在熱血沸騰中發出一種震撼人心的力量。


    那是雖千萬人吾往矣的勇氣


    那是粉身碎骨渾不怕的膽氣


    那是犯我家園者,吾必以死相拚的守土義氣


    在無言中,這麽一群可敬可愛的老人張揚的大笑出聲,迴望一眼用生命捍衛的家鄉,心滿意足的一個縱躍,跳入了突破入城的靈獸大潮中。


    振聾發聵的聲音連成一片,那是他們最後綻放的亮光,溫暖而火熱,直至把這個黑夜徹底點亮


    無以計數的戰士爆喝一聲,“殺”,他們將會用自己的血、以及敵人的命來給這些老人送行


    寧小道整顆心被死死地糾纏,強忍著眼角的不適,微眯著望向血與火最熱烈的所在。


    如流星般閃耀半空,最後漸漸的黯淡消失,那是“通靈境”高手最後的力量。


    一個、兩個、三個


    耳邊傳來了壓抑的抽泣聲,寧小道望了一眼對方,並不認識,可聽著有心人的


    開解便知道,這是某位“英烈”的後人,他們懂事的壓抑著自身的情感,不願自己的“懦弱”感染更多的人,生怕一絲一毫的情緒泄露會影響在場所有人的士氣


    寧小道很想大聲告訴這些英雄的後代,可嗓子眼卻堵的死死的,根本發不出有效的聲音。


    旁邊的張馳深切的感受到了寧小道身上的情緒波動,拍了拍他的肩膀,隻是也沒說出什麽安慰的話,卻緊了緊自己手上的長弓。


    此時,一個不和諧的聲音響起:“都哭喪個臉幹什麽,還不趕緊準備戰鬥,難道要讓那些畜生打到家門口來麽”


    強而有力的聲音打斷了寧小道的思緒,幾乎是下意識地就取出弓箭,開始準備戰鬥


    微微的震顫在整個內城傳出,並非有靈獸在攻擊護陣,隻是內城的守護大陣全麵啟動帶來的守護效果。


    不多時,外城上的所有人都開始後撤,以每一台護城利器為小隊,快速撤迴內城。


    護城大陣外,數百位“通靈境”的高手正在拚死血鬥,拖延著對手的前進腳步。


    眼見撤離工作進行的差不多,數位陣師齊心協力,徹底引爆外城的護城大陣。


    “轟”的一聲炸響,整個外城牆灰飛煙滅。


    天地為之一靜


    越是強大的武器,它的爆發就越是恐怖。


    數以百裏計的外城牆轟然炸開,徹底把靈獸大軍撕扯成兩塊,把整個靈獸大潮攔腰截斷。


    就在很多靈獸還在迷糊之時,各軍團已經下達指令,進行了最具效力的一輪殺傷。


    麵對這些悍勇強大的靈獸,射手陣營不再以殺死為最終目的,而以有效放血、減弱敵人攻擊手段為主要目的;與其相配合的依舊有投擲陣營,他們精準捕捉疲軟靈獸,達到最佳射殺效果;而在射擊陣營和投擲陣營的前方則是重兵護衛營,他們個頂個的持有最重最大的殺傷靈器,給每一個漏網之魚來上那麽一下,徹底解決靈獸中的先鋒軍。


    護城大陣的徹底崩碎炸開了一道深達百丈的裂縫,與此同時升騰起了數千丈高的粉塵,遮蔽了半空的視野。


    突然,一道蒼白色的電弧從高空射出,沒有任何阻攔的射進了軍團陣營,所幸戰士們足夠警惕,避開了電弧射擊的危險。


    可他並沒有絲毫的輕鬆,反而更加的嚴肅緊張起來。


    這時,便見粉塵之中衝出了密密麻麻的黑點,那是飛禽大軍,他們夾帶海量的奇奇怪怪的攻擊方式衝殺而來。


    原來,護城大陣的炸開不單單收割了一波敵人的生命,也為敵人打開了一扇天窗,把整個戰場徹底暴露了出來。


    碩果僅存的兩萬餘“浮空戰舟”展開了最激烈的戰鬥,與它相配合的還有三千餘艘來自私人和家族勢力的飛舟,上麵站滿了弓箭手,再加上劍門、星辰閣、雲霞山的大型飛舟,以及唯一的“浮空戰艦”,這些組合成為了整個天空戰場的守衛力量。


    他們如同駭浪前的礁石,死死的頂著壓力,不給飛禽大軍襲擾的機會。


    可飛禽大軍實在是太多了,再加上上麵搭載著諸多各色靈獸,總有一種一隻小雞在圍鬥一群老鷹的


    錯覺。


    底下的各軍團並非死守一處,而是且戰且退,從前方的堡壘打到後方陣線,又從第二道陣線打到第三道陣線,總之就是不給敵人一鼓作氣的機會,堅決落實放血策略,持續弱化敵人的戰鬥力。


    可敵人就像是唿吸不完的空氣,總是被塞得滿滿當當


    可英勇的戰士們就怕了麽


    他們又是用怎樣的行動來迴應的呢


    為了給戰友創造致勝空間,傷殘者悍不畏死,抱腿的抱腿,撕咬的撕咬,用自己最後的力量發光發亮,就算是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陷入靈獸圍攻、已知必死的勇士們敞開懷抱,激發了隨身攜帶的“轟天雷”,毅然決然的迎接死亡。


    一處、兩處、百處、千萬處


    即便人人悍不畏死,戰線依舊被靈獸大軍撕破一道又一道,隻是過去一個多小時,靈獸大軍距離內城守護大陣已經不足三十裏。


    就在眾人以為陣線會被繼續撕破之時,內城的守護大陣泛出了微微的紫意,然後一道光弧閃過,於四十裏外切割出一條鮮紅的血色地帶,寬度幾達百米,而覆蓋範圍則是整條戰線。


    信號打出,各軍團指揮者下達了最新指令,“盾陣營一字排開”。接著,便看到了最驚心動魄的場麵。


    一個個的陣師掐訣起印,一掌按向了身前的控製陣器,然後便見一道道的陣紋亮起,如同鎖鏈一般蔓延開來,轉眼便躍進十裏,最終抵達鮮紅地帶。


    所有陣師默念一聲“爆”,然後便見前方十裏徹底炸開。


    如此手筆,如此規模,在所有人眼中都屬首次,而殺傷效果,絕對令人瞠目。


    蓄勢待發的飛舟、飛船、戰艦展開了一輪狂掃,把那些警覺靈敏提前逃亡或者被衝擊的飛上天空的靈獸留下一個最終的印象。


    見此場景,寧小道也是略有激動,然後便聽見了“驚神鼓”的三次轟鳴。


    “這是”


    還未等他琢磨出個所以然,便見高空處傳來了極大的轟鳴聲。


    “那是”


    然後,寧小道便笑了,笑得越發的大聲,越發的爽朗。


    “真是一個大禮包啊”


    身旁的張弛也慢慢看清楚了一些東西,發出了暢快的長笑,道:“總算是出了一口惡氣”


    隻見一個個直徑超過十丈的巨大“千殺蜂窩彈”轟然炸開,從內激射出上千發藏身其中的“爆裂彈”,然後這樣一千枚的“爆裂彈”或在空中炸開,或在地麵炸響,總之收割了附近數以千計的靈獸生命。


    與此同時,三十裏外的盾陣營也度過了靈力衝撞的最強時間。


    指揮者一聲令下,整條戰線開始了微微地顫動,那是衝鋒的號角。


    整齊而統一的步伐開始響起,如同最震撼的鼓點在戰士們體內流淌,他們扛著巨大的盾牌快速推進,緊跟其後的陣營隨同一道殺進了粉塵彌漫的前方戰線。


    寧小道望著那迷蒙蒙看不真切的戰場,似乎聽到了靈獸們不甘的哀鳴,似乎又看到了已死勇士的英靈,他們正歡快地享受著這樣的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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