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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一百五十七章馬欄山關


    馬欄山並不是很雄峻,隻是東西走向綿延了足有數百裏。馬欄山城就修建在馬欄山唯一的峽穀口,被稱為東疆第二險關。第一,自然便是北邊那座山海關。如果不走馬欄山的話,南北交通就極為不便。若是繞出去就不隻是幾百裏的事,而是幾百裏的一倍還要多。


    馬欄山守將叫做岑善,按軍職來看隻是個五品別將。可正因為這馬欄山的地理位置太重要,所以馬欄山關守將的職位向來是被很多人盯著的,能在這裏做個五品別將,如果身後沒有龐大的家族勢力支持,顯然也不可能。


    這馬欄山關要緊的地方還在於,太平時候,這裏每天收的稅就是一筆龐大的數字。來往的人太多,每個人按幾錢銀子收,一天下來那也是看起來令人震撼的一堆銅錢。對過往的商隊征收的自然會更多,所以說這裏日進鬥金一點兒也不為過。


    但是


    自從東疆開戰之後,哪裏還有什麽商隊敢跑生意?


    曾經最肥的地方,現在變得最緊要成了兵家必爭之地,對於馬欄山關守將來說,這才是最鬱悶也最讓他膽顫心驚的。


    岑善隻是因為家族在沐府治下算是比較有實力的,和沐府關係也很親近,所以他這樣一個家族旁係的年輕人才能在這個地方做別將。他本想著以後就在這裏養老了,每天日子過的舒舒服服,不愁吃喝,還有不少銀錢進項,日子過的很美。


    這個地方,來來往往那麽多人,誰能知道每天確切走多少人?就算他膽子大到每天扣下一般的稅銀,也沒有人會突然冒出來查他。


    這段日子,岑善一直提心吊膽的。


    他真怕哪天洋人的軍隊打過來,以他手裏這千把人的隊伍,想守住馬欄山關顯然不太可能。洋人不來,他怕。洋人真來,他更怕。所以每天都是在這樣的心情中度過,對他來說絕對是煎熬。


    幸好,大將軍魏安的隊伍在東疆開戰之後不久就調到了馬欄山附近。隻要馬欄山一遭到進攻,魏安的隊伍不用一天就能趕到支援。


    更幸好,也不知道為什麽,一大早大將軍魏安就親自到了馬欄山關,告訴岑善從今天開始,他接管馬欄山關防務。這簡直就是把壓在岑善肩膀上的重擔給卸掉了一樣,岑善感覺自己從身到心的那麽輕鬆。


    “大將軍,那麽卑職如何安排?”


    岑善小心翼翼的問。


    他想知道,自己不再需要鎮守馬欄山關之後,會被調去什麽地方。最好是遠離戰場的地方,反正他覺得自己也不可能會被重用。


    “你?”


    魏安看了他一眼,然後冷冷哼了一聲:“你自然還是留在這,本將軍接管馬欄山關,並不代表你就可以離開了。相反,你每天還要帶著你的人在這裏當值留守,而我還要迴到大營裏去。我說來接管,隻是告訴你,這個地方已經不是你說了算了。”


    岑善恨不得在心裏把魏安的老娘操上一萬遍。


    “可是大將軍......據傳聞說,洋人那支被稱為風信子的隊伍,已經距離馬欄山關不足百裏了。卑職手下隻有這千把人,還多是老弱病殘......大將軍是否能分一些精銳士兵過來?”


    “不”


    魏安搖頭:“我不會給你一兵一卒,因為不久之後黑旗軍會有兵馬過來,你要兵,和他們要去。”


    岑善雖然不是個聰明絕頂的人,但他還是很快就從魏安的話語裏抓住了重點。


    黑旗軍的人要過來!


    岑善的腦子飛速的轉了起來,他身為一個旁係子弟,能被家族選中來這個地方做別將,自然不是因為他足夠笨足夠傻,而是因為他在家族年輕子弟中還算出彩。而隻要是不笨,從魏安的話中推測出一些東西已經不難了。


    黑旗軍要來,魏安過來接管卻不派兵。


    岑善的第一反應是,魏安絕對不是在按照沐府的軍令嚴格的執行。沐府的軍令肯定是要魏安派兵接管馬欄山關,他不派兵是因為什麽?因為黑旗軍要來......然後魏安說,你想要兵,和黑旗軍要去啊。


    這句話的含義太多太重要了。


    岑善立刻想到的是,應該是沐府和黑旗軍達成了什麽協議,馬欄山關的戍守交給了黑旗軍和魏安,但是馬欄山關肯定要發生什麽大事,或許會死很多人,所以魏安才不會調派自己手下的精銳士兵過來替換他......所以......


    岑善的後背上立刻就冒出來一層冷汗。


    所以,自己可能要麵對幾乎是必死無疑的大風險!


    “大將軍......請到屋裏說話吧,這裏風大。”


    岑善謙卑的笑著,微微前傾著身子做了個請的手勢。


    魏安沒搭理,直接進了房間。


    進門之後,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岑善撲通一聲跪下來:“大將軍救我啊,請大將軍允許卑職離開此地,卑職在此地為將多年,也積攢下不少家財......若是大將軍不棄,這些家財我都願意敬獻給您。”


    “你這個蛀蟲!”


    魏安聽完之後勃然大怒:“你身為馬欄山關守將,居然敢中飽私囊!你信不信我現在就讓人把你叉出去砍了腦袋!”


    “大將軍息怒,大將軍息怒。”


    岑善跪爬過去不住的求饒:“大將軍,我和您沒有過節,且這幾年我對您也一直很尊敬......大將軍,我家中還存了些珍玩玉器,大將軍若喜歡,我都可以獻出來。”


    見魏安不說話,岑善連忙轉身吩咐親近手下去抬金銀。


    不多時,他這些年搜刮的金銀全都抬了出來,滿滿當當的五口大箱子,裏麵不是銅錢,而是實打實的銀錠。其中一口小箱子裏,竟然全都是金磚。即便是身為大將軍的魏安,看到這筆財富也忍不住直了眼睛。


    “你居然貪枉了這麽多錢財!”


    魏安大聲道:“來人,全都給我抬迴大營去充公以作軍餉!至於你......”


    魏安一腳把岑善踢開:“你就老老實實的在這守著馬欄山關,我不殺你已經是仁慈了。”


    他冷哼一聲,轉身走了。


    岑善看著魏安離去的背影,臉逐漸扭曲。


    ......


    ......


    下午的時候,好像被搶走了大半條命的岑善蜷縮在椅子上,曬著從窗口裏鑽進來的太陽光,可是他還是覺得身子冰涼。魏安那個嘴臉讓他到現在還惡心,還憤怒。那些銀子是他畢生的積蓄了,卻買不來一條活路。而且他堅信,魏安絕不會把那些銀子當做軍餉,肯定會揣進自己的腰包裏。


    “畜生!”


    岑善越想越氣氛,忍不住罵了一聲。


    站在他旁邊的親兵臉色跟他一樣難看,本以為別將買活路的同時他的活路也來了,誰想到銀子沒了,活路也沒來。可是他們這樣的人又能怎麽樣?魏安手握重兵,他們就算想拚命都沒有那個資格。


    “不能等死!”


    岑善忽然站起來,臉色逐漸變得猙獰:“現在的東疆,已經不是沐府一手遮天的東疆了。以前要是魏安這般欺壓我,我不敢反抗,甚至連逃都不敢。因為他權勢大,沐府也不會為我做主。可是現在,就算我逃了沐府能怎麽樣?也許過不了多久,沐府都完了!”


    他咬了咬嘴唇:“你們幾個,趕緊迴去給我收拾一下東西,值錢的帶走其餘的什麽都不要,今夜咱們就走!”


    “可是將軍啊......”


    親兵隊正忍不住擔憂道:“咱們逃能往哪兒逃?往南就要穿過魏安的防區,咱們肯定過不去,大路小路都被他的兵馬封住了。往北逃?咱們要穿過峽穀,一出去隻怕立刻就會和黑旗軍碰麵......北邊來的人不是說,峽穀北邊已經被黑旗軍占據了嗎?”


    “隻能往北。”


    岑善想了想後說道:“寧願去投黑旗軍,也不能再迴沐府了。再說,那條小路隻有你我幾個人知道,咱們走小路離開。”


    “也隻能如此了。”


    親兵隊正歎了口氣,連忙帶著人出去收拾。


    就在這時候,外麵忽然有個親兵急急忙忙進來:“將軍,外麵來了幾個人,說是將軍的老朋友,要來求見。卑職看著那些人氣度不凡,顯然不是普通人。要不要見見?”


    岑善心想自己一直在馬欄山關做別將,這些年都沒有離開過,哪裏來的老朋友?到了現在這會兒,能逃離的都逃離了,誰還會冒險迴來看他?可是岑善心裏卻有一個聲音在不停的提醒他,如果不見這幾個人自己可能會後悔。


    “請他們進來!”


    岑善吩咐了一聲。


    不多時,外麵進來幾個身穿普通布衣的男子,雖然衣著寒酸,但岑善還是一眼看出來,這些人絕對都是軍武出身。這幾個人身上都帶著兵器,身子拔的筆直。尤其是最前麵那個看起來二十幾歲的年輕男人,身上帶著一種讓岑善不安的威勢。


    隻有上位者,才有的威勢。


    “您是?”


    岑善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


    “岑將軍也不用擔心,既然咱們見了麵,我也就不拐彎抹角,索性直接說明來意就是了。不過在說之前,我必須告訴你選擇的重要性。願意幫我,你非但可以在這一戰中不死,沒準還能換來一份大機緣。若是不幫我,隻怕將軍就算是想逃都逃不了吧?”


    年輕男人在椅子上坐下來,沒有絲毫的拘謹。


    “我叫陳定南,武王麾下一將。”


    岑善聽到這個名字,神經立刻繃緊!


    他自然聽說過這個名字,據說前陣子鳳凰台的那個黑旗軍大將軍納蘭定東帶著軍隊搶了糧倉,魏安派兵去追擊,就是這個陳定南帶著精騎從半路殺出來,魏安派去的幾萬人馬大敗而迴。


    這些事,魏安不讓人傳揚出來,可又怎麽可能瞞得住人?


    “原來是陳將軍。”


    岑善連忙俯身施禮:“不知道大將軍到了此處,有何指教?”


    “魏安不久之前來過吧?”


    陳定南自己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後笑著問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肯定是讓你死守馬欄山關?”


    岑善臉色一變,訕訕笑了笑,沒敢迴答。


    “如果你幫我,我可以放你一條生路。”


    陳定南緩緩道:“後天,我的大隊人馬就會來這裏接管馬欄山關。隻怕到不了大後天,洋人的軍隊就會攻過來。而一旦開戰,魏安立刻就會封死南邊的路,沐廣陵會親自帶兵封死北邊的路......沐府想著把我的人馬憋死在馬欄山關,你隻不過是個陪葬品。不過,不是沒有機會翻身。”


    岑善的臉色變幻不停,猶豫了很久很久之後,他重重的跺了跺腳:“大將軍,有什麽事,你隻管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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