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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二十章突如其來


    轉眼演武院的十五天休課就宣告結束,沒有再發生命案讓知道這件事的人都長出了一口氣。從第一起命案發生到最後一起,前後死了七個人,按照推論,當時還看見過方恨水的隻剩下馬麗蓮和散騎常侍宗磊的兒子宗旭之。隻要再殺了這兩個人,他即便明目張膽的走在長安城的大街上也沒人認得他。


    大內侍衛處在這兩個人身邊都布置了人,隨時守著。但這十五天最容易下手的時候方恨水去卻沒動手,大內侍衛處的人在慶幸之餘也都有些莫不著頭腦。這個家夥到底要做什麽?如果他殺人滅口是為了自己能盡快肆無忌憚的出現在光天化日之下,那麽為什麽隻剩下兩個人的時候卻忽然停住?


    羅蔚然最近這段日子都在忙著出兵大典的事,命案的事交給了副指揮使孟無敵。皇帝陛下定下了二月初第二批人馬開赴西北,但這次領兵的人還遲遲沒有定下來。不過從陛下這幾日頻繁召見左武衛大將軍虞滿樓不難看出,領兵出征的事十有八九會落在他頭上。


    方解知道這個消息,是小太監木三想辦法告訴他的。木三跟著蘇不畏在禦書房伺候著皇帝飲食起居,雖然幹的隻是端茶送水鋪床疊被之類的小事,但禦書房裏的事他總是能比別人知道的多一些也早一些。


    正月十六一大早,方解就坐著馬車迴到了演武院。鋪子交給沉傾扇打理,她現在越來越像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老板娘。方解喜歡沉傾扇這種變化,以前的沉傾扇時而妖媚時而冷傲,瘋子一樣讓人不能揣摩。


    也不知道是因為晉入九品之後她變得越發沉穩下來,還是和方解相處之後才有了這轉變。


    最近這兩天張狂出現在方解麵前的次數越來越多,總是說一些不著邊際的話題。但方解又怎麽會聽不出來,張狂有意無意的總是會將話題引到怡親王楊胤身上。方解不能確定張狂的目的是什麽,可張狂的變化還是讓他起了警覺。


    方解見過一次羅蔚然,知道二月初的出兵大典。到時候陛下會親自送大軍出城,滿朝文武和勳貴都要隨行。紅袖招和另外幾家歌舞行已經得到了官府的通知,那天她們要在太極宮外麵的廣場上演舞,為大軍送行。


    方解等的就是這一天。


    而吳一道那邊卻沒有什麽消息,方解特意留心,吳一道這段日子似乎一直閉門不出,除了進宮向皇帝複命,在太極宮東暖閣裏留了一個時辰之外,幾乎再沒和任何人接觸過。當然,他進宮的消息也是木三想辦法傳出來的,他和方解之間越好了一個特殊的方式,不會再有第二個人知道。


    那方式,稍微有些惡心。


    木三會把消息寫在紙條上,借機藏在換香司的馬車裏。方解要想瞞住別人靠近換香司的馬車也不是什麽難事,而換香司名字好聽,其實是倒馬桶的。每天一大早,換香司的太監們會收集各宮的馬桶,倒進馬車的大木桶裏,然後拉到長安城外的特定的地方倒掉。這些馬車每天一早都會從東二十三條大街上經過,方解早就觀察好了的。


    吳一道那邊很平靜,方恨水那邊也很平靜,過了年之後好像不該平靜的都平靜下來,但方解卻知道這或許隻是暴風雨來臨前的片刻安寧。尤其是吳一道,皇帝似乎還沒有露出來要讓吳一道將貨通天下行交出來的意思,但那些大人們肯定已經坐不住了。吳一道閉門不見客,這就是一種態度。


    等那些大人們的耐心耗盡,隻怕暴風雨就會如期而至。


    吳一道如何抵擋住那麽多大人物的聯手一擊,方解不知道。不管皇帝會不會將貨通天下行強行收歸朝廷,那些大人物都絕不會放過吳一道。因為吳一道將他們也暴露了出來,而且吳一道似乎已經不受他們控製了。


    似乎隻有吳一道死了,他們的秘密才會隨之煙消雲散。


    可吳一道會認命?


    方解身邊隻有一個沉傾扇,所以他越發覺得自己的實力單薄。這個時候要想找到合適的幫手,又豈是想找就能找到的?然而方解似乎並不著急,因為他知道自己該跟誰去要人。


    演武院第一天,教授們幾乎沒有授課,而是讓學生們收收心,隻是在校場上讓學生們練習了射藝和玩樂性質的比試。沒有人會主動挑戰方解,他自己射空了一個箭壺的羽箭之後就離開了校場,去藏書樓找書看。方解對上次謝扶搖看的那本《萬劍堂劍錄方解》很感興趣,他更感興趣的是當年江湖上那樣一個龐然大物怎麽會說衰敗就衰敗了。


    毫無疑問,萬星辰是那時候武林最頂尖的存在。自他之後,再沒一個人能被江湖上所有宗門心甘情願的推為盟主。但這個人留下來的傳說又太少了些,連最後的下場都不為人知。有人說他是前朝官府派的殺手殺了,但這一點得不到認同。以萬星辰的修為,除非他不想活了,不然誰殺得了他?人們更願意相信,萬星辰是老死的。


    而萬劍堂那麽輝煌,為什麽留下來的東西反而是別人整理出來的?


    比如這本《萬劍堂劍錄》,是某位不知姓名的江湖客所寫。這個人似乎曾經和萬劍堂的弟子有過交手,且不止一次。他將自己記下來的劍法整理,但毫無疑問這些東西也不過是萬劍堂劍法的皮毛。


    方解對劍法沒有太大的興趣,不如他對萬劍堂和萬星辰的興趣大。


    當然,他也希望自己能從萬劍堂的劍法中悟出些什麽。畢竟現在他會的太少,隻有老瘸子的一式刀傍身。他這段日子以來不是和謝扶搖切磋就是在藏書樓看書,就是想自己揣摩出一路適合自己的刀法。


    畢竟,他現在有了朝露。


    ……


    ……


    藏書樓裏看書的人並不多,那些世家子弟家學淵源,而且家中還有重金禮品來的修行者指點,除非是閑得無聊的時候才會來藏書樓看看。而軍伍出身的學生,讓他們沉下來性子看書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走進藏書樓的時候,方解很自然的將一包花生米放在門口的桌子上。那個已經老到頭發胡子都白了臉上滿是皺紋的教授會微笑著對他點頭示意,這個老人家似乎也不能稱之為教授,更像是一個雜工。


    他每日就是打掃藏書樓,然後將學生借閱出去的書籍記下來。


    看樣子,沒有八十歲也有七十五。但他的牙齒卻很好,方解前幾次來的時候發現他都在吃花生,所以方解再來,就會順手從食堂買一包送給他。每次看到這個老人方解就想起自己前世的爺爺,也是這樣老態龍鍾可偏偏不服老。夏天傍晚的時候,他爺爺總是喜歡坐在門口,喝半瓶啤酒吃幾顆花生米。


    之所以隻是吃幾顆,是因為他爺爺已經沒有幾顆牙齒了。要想消滅掉送進嘴裏的花生豆,不是一件容易事。


    方解對那老人笑了笑,然後直接走到一側靠窗的地方,就盤膝在底板上坐下,從書架上抽出自己看了一半的萬劍堂劍錄。


    方解發現這本書裏記下來的劍法都是大開大合走的剛猛淩厲的路子,若是稍加改變演化出刀法並不是難事。但這些劍法都不是完整的,斷斷續續。當初寫這本書的那個江湖客,似乎也記得不是很清楚。


    方解看了一會兒,閉上眼在腦海裏幻想了一下這些劍法用出來是什麽樣子。然後將腦海裏那演武的小人手裏的劍換做直刀,再將那些劍法施展出來。這樣冥思一段時間後,方解總是能找到一招半式適合朝露的刀法。


    藏書樓裏很安靜,沒幾個人在看書。方解也似乎是沒注意到,離他大概五米遠的另一個書架旁邊,馬麗蓮也坐在那裏翻看著書冊。她不時抬頭看方解一眼,方解看不見她,她好像也不怎麽失望。


    而她手裏拿著的,是一本太宗年間大將軍李嘯所著的兵書。


    大隋慣用的製式橫刀是純粹的直刀,沒有一點弧度。這和方解以前在電視劇裏看到的腰刀不同,與前世東瀛人的刀有幾分相似。但方解知道東瀛人的刀,也是學著唐直刀的樣子改進的。這個世界中大隋的直刀和長劍的最大區別就在於,長劍是兩側開刃,而直刀是一側,且直刀要更加沉重厚實。很多人都覺著,劍隻是一件裝飾品罷了,要殺人,還是刀來的更霸氣爽快些。


    朝露刀打造是以製式橫刀為樣子,比製式橫刀稍微長了一些。已經到達了刀長的極限,若是再長一些,無論是挎在腰畔還是綁在背後,想要抽出來都會變得很費力。朝露刀沒有刀鞘,或許從一開始那個打造這柄寶刀的人就想到了這一點。這麽長的刀身,拔刀或是入鞘都不會靈活。


    又或許,那個打造朝露的人也不希望刀鞘遮擋住朝露的鋒芒。


    方解一直看到日頭西沉,起身活動了一下身體。把前些時候來藏書樓半路上撿來的一片枯葉夾在自己剛才看到的書頁處,這個小動作讓那個看管藏書樓的老人頗感興趣。


    “為什麽幹脆不折個書角?”


    他顫巍巍的走到方解身邊問。


    方解笑了笑道:“我這個人有強迫症,折了書角我會睡不著覺。”


    這自然隻是玩笑話,但老人卻點了點頭認真的說道:“愛書的人才能從書裏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年輕人,你找到了嗎?”


    方解笑著搖頭:“沒找到,但我不急。”


    老人嗯了一聲,轉身迴去,突兀的結束了對話讓方解有些不適應,但老人如小孩,越老越是如此,所以方解也不在意。


    就在他轉身準備離開藏書樓的時候,他忽然皺了皺眉。緊跟著,小腹裏一股熟悉而又許久不見的劇痛突然冒了出來。那種絞痛根本不是人可以承受,方解的身子一歪,他伸手扶著書架卻還是沒有阻止自己倒下去的勢頭。


    咣鐺一聲,他的頭狠狠的撞在地板上。


    疼痛如山崩海嘯一樣到來,毫無防備的方解被迅速擊倒。一瞬間,他的院服就被汗水打濕。他的四肢不由自主的蜷縮在一起,身子縮成了一團。他全身的肌肉開始繃緊變硬,硬的如同岩石。


    他依稀聽見馬麗蓮的驚唿,依稀看到有人朝自己跑過來。


    但是很快,他就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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