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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樂山上有一片山桃林,正是山桃花盛開的時節,遠遠看過去半山腰那一片粉紅,美的讓人根本就不想挪開視線。山林翠綠桃花豔,便是在丹青一道有數十年修為的大國手,隻怕也描繪不出這山景之美。


    一氣觀就在這山桃林掩映之中,隱隱可見。


    因為前日一氣觀的掌門人蕭真人啟程趕往帝都,所以往山上求見真人的達官貴人們倒是少了許多。難得那兩千九百九十九的石階上遊人稀疏,倒是讓這山清淨了不少,觀也清淨了不少,桃林中更加清淨。


    每年山桃林開花的時候,遊人是不許進入桃林的。也不知道是一氣觀裏的道人們唯恐遊人毀了這渾然天成的美景,還是這桃林中每到桃花盛開就有什麽秘密不能示人。一氣觀地位尊貴,莫說遊人們,就是江淮道的總督大人到了,也不會輕易去觸碰一氣觀的規矩。


    桃林中有一座亭子,無名。


    本來這亭子裏遊人休息的地方,可自從一氣觀裏住進來一位了不得的人物之後,這亭子也幾乎變成了她的私產,就算是一氣觀裏的道人們想來這裏也得看那大小姐的脾氣。真要是惹惱了她,說不得就會招惹來觀裏主事道人的一頓教訓。


    這位大小姐生的麵貌比花還嬌美,性子卻有些刁蠻任性。


    這位大小姐自然不是別人,就是大隋第一富吳一道花了一萬五千兩金子才塞進一氣觀的掌上明珠。


    吳隱玉


    這位大小姐年方十五,卻出落的人見人愛。不過或是因為吳一道太嬌慣她的緣故,性子野蠻的有些讓人無語。第一天到一氣觀,這位大小姐就掐著***問一氣觀蕭真人的大弟子鶴唳道人自己的住所在哪裏,鶴唳道人指了指一處獨院說便是那處。吳大小姐連頭都沒扭,指著那片山桃林說道:“我要住那裏。”


    自此之後,這桃林裏的亭子就成了她的私產。


    而桃林最深處蕭真人每年桃花開時候閉關所住的那個籬笆小院,也成了她的私產。


    天氣好的讓人心裏都敞亮,可這位雖然還沒有完全長開,但實打實一個含苞待放美少女的吳家大小姐心情卻不太好。價值連城的焦尾擺在亭子裏的石桌上,最喜撫琴的吳隱玉今日卻毫無興致。


    她春蔥般的修長手指來來迴迴的在焦尾上撫過,心不在焉。


    貼身小丫鬟杜鵑看著小姐不開心,端著剛剛泡好的蓮心放在她手邊輕聲問道:“小姐今兒是怎麽了,連撫琴的興致都沒了。”


    鵝蛋臉型的少女若是眉目再清秀精致,總是讓人覺著可愛的一塌糊塗。就連微微皺眉都沒有什麽淒婉的感覺,依然還是那般靈動清新。


    吳隱玉撫過琴弦,輕輕歎了口氣說道:“在帝都的時候,大內侍衛處統領羅蔚然親自給我查看過,一百二十八處氣穴開了一百二十二處,就連他都說我是難得一見的天才,莫說長安城,就是整個大隋也找不出第二人來。”


    她看向杜鵑問道:“當時羅蔚然是這樣說的吧。”


    “對啊”


    杜鵑替自己主子得意著說道:“羅統領還說,如果小姐不嫌棄,還想收小姐你為他的關門弟子呢。羅統領的修為有多高我不知道,但估計想拜他為師的大有人在吧。”


    吳隱玉點了點頭,眉頭卻沒舒展開一分:“可為什麽,到了這一氣觀之後我卻不受重視?”


    “不會啊,小姐你到了一氣觀,住進了蕭真人閉關時候才會住的小院,這亭子也不許別人來,蕭真人臨走前特意交代過鶴唳道長,您想要什麽就給什麽,想做什麽就做什麽,這說明蕭真人對您很重視的啊。”


    “那是因為我爹那一萬五千兩黃金。”


    吳隱玉歎了口氣道:“若真是重視我,為什麽不是帶我去長安參加演武院的考試,而是帶那個女人去?”


    “小姐是說那個……沫凝脂?”


    “除了她還有誰?”


    吳隱玉抬起頭看了看那桃林歎道:“在家裏,我就是父親養著的小鳥兒,怎麽都怕我傷著了,所以什麽都不許我碰。府裏院子大的有些嚇人,可還不是一個大大的籠子?到了一氣觀,這桃林倒是被我霸占了,可占來的不過是更大的一個鳥籠罷了。”


    她忽然站起來,攥了攥拳頭說道:“我要迴長安。”


    “可是小姐,咱們才從長安逃出來的啊?”


    “不怕!”


    吳隱玉道:“已經送了蕭真人一萬五千兩金子,難道他隻能在一氣觀保我?到了長安要是他保不住我,那我就讓父親把金子要迴來!別人不知道我可知道,那老頭貪財到了極致!”


    ……


    ……


    長安


    太極宮保和殿禦書房


    大隋皇帝楊易看了一眼身前躬身站著的臣子,啪的一聲把奏折合上隨手丟在那臣子腳下,他身子往後一靠,晃動著發酸的脖子微怒道:“這就是所謂的一群兵部戰事處的精英們熬了幾晝夜弄出來的所謂必勝的用兵方略?朕看著都替他們覺著丟人!大隋以武立國,軍隊裏從不缺能征善戰的將軍更不缺百戰精銳的士兵!但你看看這個奏折裏寫的方略,是欺負朕從沒有帶兵征戰過嗎?”


    “說什麽以精兵繞過涅槃城突襲蒙元滿都旗駐地,燒殺一陣就撤迴來,然後在半路設伏,全殲滿都旗倉促組織起來的追兵!”


    皇帝看著麵前那臣子語氣忽然拔高:“你手下的這些戰事處參事和員外郎,難道以為打仗是兒戲?!大隋確實已經近二十年沒有戰事,自先帝滅掉商國之後,朕登基至今十一年,十幾年來不動兵,兵部的人是不是已經忘了該怎麽去打!”


    “臣知罪!”


    兵部尚書虞東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卻不敢去撿皇帝丟在地上的奏折。


    皇帝轉身指了指牆壁上掛著的大隋疆域全圖說道:“難道兵部戰事處掛的地圖,與朕這東暖閣裏掛著的不一樣?如果一樣,那些書呆子難道看不到這條南北數千裏的狼乳山西邊是什麽地形?還什麽突襲……朕大隋的步兵跑的再快,難道過了狼乳山能跑得過蒙元的騎兵?還燒殺一陣就撤迴來,在半路設伏……狼乳山以西是一馬平川的草原,在哪兒設伏?”


    皇帝指著地圖問:“虞東來,這折子是你遞上來的,你來告訴朕,到底在哪兒設伏!”


    虞東來深深的垂下頭,不敢言語。


    皇帝楊易從土炕上下來,總管太監蘇不畏連忙跪伏在地,幫皇帝把靴子蹬上。等皇帝站起來之後,他又跪著把皇帝衣服長袍的下擺拉直之後才站起來退迴去。皇帝瞥了虞東來道:“還不如一個奴才做事盡心!”


    蘇不畏連忙垂首道:“陛下……虞大人管著兵部,每日要操心的事實在太多。全國的兵馬都需要兵部調度,還有其他瑣碎的事。奴婢隻需把陛下您伺候好了就成,事有專攻,不同的。”


    皇帝點了點頭道:“你能說出來事有專攻這四個字,不俗。”


    就連虞東來都不得不悄悄往蘇不畏那邊投了一個感謝的眼神,心說這個蘇不畏比起原來的那個秉筆太監吳陪勝要強的實在太多了。吳陪勝是個勢利小人,有好處就做事,沒好處,自然是落井下石。


    他剛想到吳陪勝,就聽皇帝問到了這個死人。


    “吳陪勝死在了樊固,兵部的軍報說是助戰而死,他不是個完人,但能做出這般有氣概的事也不枉朕平日裏信任。朕本來想著過幾日給他在老家的那個侄子一個閑職,再賞一座大宅子……但昨兒夜裏忽然想到,京城裏去的人一個都沒活著迴來……這事不同尋常,虞東來,你再派人去查查。朕也讓侯文極著情衙的人去查了,兵部也不能一點動作都沒有。若真如戰報所說,朕不但要給吳陪勝賞賜,也要對樊固軍民大大的封賞!”


    “如果……事情有所隱瞞……”


    皇帝看了虞東來一眼,沒有繼續說下去。


    虞東來道:“陛下,兵部的軍報絕對不會有虛假。而且最先報上來的是右驍衛大將軍李遠山,陛下也知道李遠山為人公正謙順,絕不敢做出欺瞞陛下的事。”


    “李遠山還是信得過的。”


    皇帝點了點頭,用腳踢了踢地上的奏折吩咐道:“這東西拿迴去,兵部所有官員一律扣一年的俸祿,戰事處的那些參事們若是隻為了糊弄朕而做事,那朕留著他們也沒用。如果三天之內不能給朕一個看得過去方略,這事朕就交給演武院去做了。”


    “臣遵旨,臣惶恐。”


    “行了,起來吧。”


    皇帝端起茶喝了一口後緩聲道:“朕已經在位十一年,一直不動兵不是朕不想動不敢動,而是既然要動,就要動如山崩海嘯!而且要打的蒙元,不是南燕,不是東楚,這一戰是非成敗之重你自然也明白。打好了,你們這些做臣子的一樣青史留名。打不好……你們就等著跟朕一塊背上罵名吧!不過你也放心,朕從來不會替別人背黑鍋。若是這一戰打不好,兵部上上下下都理一遍的魄力朕還是有的。”


    “臣這就迴去重新擬定,臣親自擬定。”


    “去吧”


    皇帝擺了擺手,因為在土炕上盤膝坐的時間太久,腿有些發麻,他來迴在東暖閣裏溜達了幾圈,忽然想起了什麽轉身問蘇不畏:“蘇不畏,你來說說……如果朕用一群演武院的新人在西征軍中效力,如何?”


    蘇不畏垂首道:“奴婢不敢議論政事,而且……”


    皇帝問道:“而且什麽?”


    “而且……周院長那關,隻怕不好過。”


    皇帝一怔,隨即有些懊惱的說道:“朕早就說過再好的生員進了演武院,三年之內都不是朕的人!朕想用還得看周半川的臉色……算了,這事就當朕想著玩解悶的吧。”


    ……


    ……


    樊固


    帝都已經花開,樊固城裏的積雪還沒化盡。城牆上的邊軍早就已經不是當初那八百老兵,而是換成了右驍衛的人馬。這些兵雖然名義上還是李孝宗的人,可他也知道這些兵自己根本就使不動。


    樊固城裏也有百姓,甚至樊固城裏幾個標誌性的樓子裏還是熙熙攘攘。但這些百姓,也不是當初樊固的百姓。


    就在又一個集市開門的日子,樊固城西門外的林子邊上出現了十幾個人。十幾個在大隋很少見的人……禿頭,灰布衣衫,胸口掛著佛珠,手裏提著降魔杵。


    這些人中最特殊的是一個年輕僧人,眉目如畫,美的竟然仿似傾城女子。身材修長,舉止雅致。


    彎眉,杏眼,不管是鼻子還是嘴巴都精致的讓人嫉妒。


    他穿了一身紅色僧袍,在十幾個人中顯得更加突出。


    “尊者……前邊是樊固,不過那個人好像已經出發往大隋帝都長安去了,據說是往大隋的演武院參加考試。”


    一個灰衣僧人恭敬的對那紅袍年輕僧人說道:“若進了演武院,便不好下手了。”


    “演武院……”


    豐神如玉的紅袍僧人喃喃重複了一遍這三個字,然後淡然道:“那我便去演武院尋他就是了。”


    “咱們不好進大隋境內,演武院……更進不去。”


    一個僧人有些憤怒道。


    “因為這光頭?”


    紅袍年輕僧人指了指自己的頭,隨即笑了笑道:“不過是具皮囊罷了,不留發是為了去凡俗之根,可明王也說過,肉身如何不為重,一心向佛便就夠了。所以光頭不光頭,還不是一念之間?”


    他說完,那光頭上便開始生出頭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生長,片刻之後,長發及肩。


    他自手腕上-將佛珠摘下,然後用這一串佛珠將頭發在腦後隨意一束。


    好一個翩翩佳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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