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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隋國境從南到北,從東到西皆過萬裏。大隋的整個疆域看起來就好像一個倒置的鴨梨,北邊大南邊小。南北長度比東西還要大不少。即便是從帝國疆域東西走向最窄的西邊雍郡到東邊江都郡也要超過萬裏,由此可見大隋疆域之廣袤。


    雍州郡是十五年前大隋滅了商國搶來的,占去商國三分之二大小。雍郡也是大隋最大的一個郡,雍州城就是當年商國的國都。商國滅亡之後,逃走的太子慕容恥在大理城建立南燕國,對大隋稱臣進貢,自稱兒皇帝,或許是因為南燕之地太過於疲敝,而且又小的不能勾起大隋皇帝陛下的進食欲望,所以南燕能苟延殘喘下來。


    大隋以武立國,曆代皇帝為了顯示自己沒有遺棄祖先的尚武和鬥誌,都會發動至少一次對外的攻勢,也正是因為如此,大隋立國百多年軍方的人在朝中依然占據著很重要的地位。很多國家,立國之初崇尚武功。但幾年,十幾年,幾十年之後就會漸漸削弱武將的權利,重文輕武。但大隋不同,從大隋太祖皇帝起兵逐鹿中原開始,大隋的皇帝們每個人都以開疆拓土為己任。要是誰沒打下一片疆土來,甚至連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也正是因為這樣,大隋周邊的一些國家苦不堪言。梁國,周國,魏國,趙國,南齊,北齊,東魏,這些國家先後成了大隋皇帝們自傲吹噓的資本。這些國家的領土,也變成了大隋的某郡。


    到了上一任皇帝的時候,因為實在打無可打,隻好對一直以來和大隋保持著良好關係的商國動武。不是上一任大隋皇帝太狠毒,怪就怪上上任皇帝把中原最後一個敢對大隋叫板的東楚打的隻剩下五分之一大小,要不是因為東楚最後的國土是個半島,而且東楚的水師遠強於陸軍的話,那個半島也被大隋拿下了。


    所以到了大隋這一任皇帝楊易的時候,他也很苦惱。登基十一年來,他每日都會在奢華寬闊的禦書房對著那幅巨大的地圖看一看,試圖從中找到一個敢對大隋說不服的對手。十一年來,除了大草原上的蒙元帝國之外,他真的再也找不到別的地方了。


    而對蒙元帝國動武,需要的就不僅僅是魄力。大隋曆代皇帝都不缺魄力,但曆代皇帝都選擇與蒙元帝國和平相處。


    非不想打,亦非不敢打,而是不能打。


    大草原綿延數萬裏,比大隋的疆域還要大上不知道多少。就算大隋富甲天下,就算大隋有信心以步兵戰勝蒙元帝國的騎兵,可也絕對支撐不起這樣巨大的戰爭。僅僅是大軍出塞的消耗,就足夠把帝國拖累死。


    沒有五十萬以上規模的軍隊,根本就不必考慮對蒙元動兵。五十萬人馬,遠征數萬裏,消耗何其之大?


    這不是敢不敢的問題,而是根本不可能打的下來。


    除非大隋擁有足以和蒙元相抗衡的騎兵。


    而騎兵,永遠是大隋皇帝心頭的痛。


    不過到了大隋天佑十一年的春天,似乎大隋皇帝的這個心頭之痛有藥可醫了。三月末,一隊自西北邊塞駐軍右驍衛派來的人馬到了帝都長安,人數不多,隻有二十幾個。輕裝簡行,每人雙騎,也耗時兩個月才趕到長安。


    右驍衛的二十幾個騎兵,押送著三個北遼人進入帝都。


    這三個北遼人,就是在樊固被李孝宗扣下的那些販賣戰馬的人。其中為首的是個年輕的壯實漢子,有著北遼寒地特有的體貌特征。身材高大健碩,而不管男女,皮膚都很白。這有些違背常理,北遼地奇寒無比,十萬大山更是貧苦,按理說這裏生活的人皮膚應該凍的發紅才對,最起碼看起來會很粗糙。


    可事實上,北遼人的皮膚都很好。


    尤其是北遼女子,白的好像晶瑩剔透的雪人似的。


    為首的北遼人漢子叫完顏離妖,看樣子二十幾歲年紀,頭發的樣子是北遼人特有的發型,額前剃的溜光,腦後卻梳著一條油黑油黑的大辮子。他所穿的服飾與中原人也有很大差異,馬褂,坎肩,貂絨長袍。


    這是完顏離妖第一次進入中原,在路上的時候他就想象過無數次大隋的帝都長安城是個什麽模樣。他極盡自己的想象力,已經將長安城想的足夠大了,可當遠遠的看到長安城的時候,還是忍不住驚訝的張大了嘴巴。


    雄偉,壯闊!


    就好像連綿不盡的十萬大山一樣。


    當長安城出現在視線裏的時候,完顏離妖就沒有看到長安城的盡頭。就好像這座雄城是天然形成的一樣,巍峨立於天地之間。當他騎著馬到了長安城近處的時候,他的嘴巴已經張的有些疼。


    往上看,城牆高的如同插進雲際的利劍。往左右看,城牆長的無邊無際。


    右驍衛騎兵帶著他走的是定乾門,長安西城十三座城門其中之一。也是十三座城門最不起眼的一座,可即便如此,巨大的城門還是能讓八輛馬車輕而易舉的並排經過。朱紅色巨大城門上的銅釘,看起來比人頭還要大。


    完顏離妖的喉結動了一下,艱難的咽了一口吐沫:“想不到……真的想不到,我已經用最大的力氣去幻想長安城的雄偉,卻還是隻想象出了這城池百分之一的模樣。這哪裏是一座城,分明是一座大山!”


    右驍衛的隊正不屑的撇了撇嘴,和守城門的士兵辦理了手續之後直接進了城門。


    ……


    ……


    本來幾個來自世間最貧苦寒冷之地北遼的野蠻子,是不會受到什麽高規格的禮遇的。即便是上次北遼地可汗完顏勇派來的特使,負責接見他的也不過是大隋禮部的一個從六品的員外郎。


    但這次顯然有些不同,當完顏離妖被看到的畫麵接連震撼到麻木的時候,領路的官軍說了一句到了,他才略微迴過一些神。


    驛站,本來應該是建在長安城外。可正是因為大隋太大,長安城也太大,各國的使節,迴京述職的封疆大吏們如果住在城外的話,皇帝萬一要召見一來一迴耗去的時間太多。所以驛站就建在距離太極宮不過十裏左右的東平四大街上。


    完顏離妖到了驛站門口的時候還在感歎,一座驛站就比北遼地可汗的宮殿要巍峨。他的眼睛完全不夠用了,看看這裏看看那裏,新奇的就好像第一次睜開眼看這個世界的嬰兒。


    “你就是完顏離妖?”


    就在他感慨萬分的時候,一道冷淡帶著淡淡不屑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完顏離妖連忙迴身,就看到一個身穿綠色冠袍的人。這綠色冠袍,按照大隋官員禮製,一眼就能辨認出來是七品以下的小吏。


    在長安,三品大員都算不得什麽大人物。這樣一個小吏,更不會讓長安城百姓放在眼裏。可完顏離妖卻不能不把這個人放在眼裏,因為他這次來身上背負一個巨大的使命。他熟讀一切關於大隋的書籍,所以也看得出來這個人品級不過是個八品不入流的小人物。但他依然表現出了足夠的謙卑,展現出最真誠的笑容。


    “草民正是北遼地十萬大山所有子民的父親,偉大慈祥的武德可汗派來覲見天可汗,大隋皇帝陛下的使者完顏離妖。請問這位大人是?”


    這樣囉嗦的話,也就北遼人能說的出來。


    那人稍顯不耐的說道:“我是大隋禮部的錄筆參事,奉命在此等候。你先別進驛站了,我們禮部尚書大人等著你呢,跟我走一趟吧。”


    “禮部尚書大人要親自見我?”


    完顏離妖顯然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錄筆參事懶得再說什麽,轉身上了一輛馬車。完顏離妖不敢耽擱,也跟著爬了上去。


    ……


    ……


    大隋禮部尚書懷秋功是三朝元老,已經七十二歲。其實從天佑皇帝楊易登基之後,禮部的事他就已經很少過問了。平日裏在禮部主持事物的禮部侍郎裴諱,但是今日一大早這個德高望重的老人就到了禮部衙門。除了事先得到消息的裴諱之外,禮部的官員們沒有一個不覺得新奇的。要知道這位敢指著皇帝陛下說他不懂禮製的老頭子,已經四個月零二十九天沒來過禮部衙門了。


    因為大隋太大,三月西北邊陲還是風雪交加,帝都這邊大街上的柳條都已經吐出新綠,但或許是因為擔心禮部尚書大人年紀太大,所以廂房裏還點著暖爐。


    禮部侍郎裴諱恭恭敬敬的坐在下垂手,陪著老大人說話。


    “明理啊,這衙門裏你管的井井有條,不錯……等明兒我就再上一道折子,退下去,也算是把禮部真真正正的交到你手裏。”


    “下官惶恐”


    裴諱連忙說道:“老大人身子骨還這麽壯實,陛下隆恩又重,怎麽能輕言退出朝堂?禮部也離不開您啊。”


    “這馬屁一點也不好聽。”


    懷秋功笑了笑說道:“都已經在大人前麵加上個老字了,你還說我不老?伺候了三代帝王,其實我早就該退下去了。隻是人越是年紀大越是貪權,自己想想都覺得羞愧。至於你說禮部離不開我,那就純粹是假話了……我有兩個月沒來了吧?添了幾個新人都不知道。”


    裴諱訕訕的笑了笑:“您已經近五個月沒來了。”


    “啊?”


    懷秋功愣了一下,嘿嘿笑了笑:“遛狗鬥鳥喂魚,種草養花修樹,這日子竟然過的這般快……對了,隻顧著說閑話,倒是把陛下交待的正事忘了。”


    老人撫著雪白的胡須說道:“一會兒你去見見北遼地來的那幾個人,就按……大國使臣的規格接待。”


    “這……以前不是隻安排個員外郎接見的嗎,這次有什麽不同?”


    “當然不同。”


    懷秋功笑了笑,臉上的皺紋擠成一朵花:“西北要不太平嘍……這時候北遼地的人自己找上門來,那不正遂了陛下的心思?哈哈……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這事想想就爽快。”


    裴諱驚訝的張大嘴巴,不可思議的問道:“陛下要……要對蒙元動兵?”


    “不然對誰動?陛下可是一心和太祖皇帝比一比的啊。”


    老頭子笑得像個老狐狸,透著一股得意還有幾分難得的可愛:“不過我隻對你一個人說了這事,朝廷裏有什麽風言風語……你知道老頭子我貪權還怕事,肯定出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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