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這些,蘇聽雲站在夏千悠的屍體前,戴上手套撿起地上的針筒,針筒裏還殘留著少量不明液體,估計應該是某種毒品。


    眼底沒有多少波瀾,把針筒包在袋子揣進口袋,然後把倒在門前的兩人拖到牆邊,點燃火機,竄起的淡藍火苗映的她的臉明暗不定。


    往屋內看了一眼,蘇聽雲手一揚,火機落在紅磚房的外牆邊,茂密的植被燃起,火苗竄的很高,沿著灑落地麵的酒精朝著蘇啟凱和管家的方向燃燒過去。


    “天呐,那裏起火了!”


    “快報警!”


    “快去救火!”


    黑夜裏明亮的火光很快引起了安保的警覺,一道道焦急的聲音隱約傳到蘇聽雲耳朵裏。


    在安保趕來前,她拉下帽子,沿著來路悄無聲息地返迴。


    “喂,星宇報社嗎?”


    深邃的輪廓隱在帽簷陰影下,蘇聽雲刻意壓低了聲音,“……觀景路附近的蘇宅好像著火了。”


    說完,蘇聽雲按掉了電話。


    星宇主打報道幾大世家的秘聞,這樣的消息絕對不會錯過。


    對蘇家來說,這絕對是一個混亂不安的夜晚。


    因為救援及時,火勢沒有擴大到無法撲滅的地步,當火警和星宇報社的記者趕到時,蔓延的火勢基本被控製住。


    蘇啟凱和管家被送到救護車上,兩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燒傷,但好在傷勢不算嚴重,然而,還沒等蘇家的人鬆一口氣,一具屍體就從紅磚房裏被抬了出來。


    記者眼尖,擠在警戒線內,拿起相機就“哢哢”的拍了幾張特寫。


    本以為隻是普通的失火事件,卻意外挖掘出一條人命,淩晨兩點多星宇的記者趕迴報社,連夜把預發稿給趕出來了。


    一大早就趕去出版社,搶先搶了個頭條版麵。


    【蘇宅意外大火,竟牽扯出不明女性屍體?是意外還是謀殺?】


    紙媒先行,網媒後發,極其剝眼球的話題一下就擠入了熱點關注。


    當爆炸性話題在網絡上流傳的時候,蘇聽雲躺在沙發上曬著太陽,桌角放著那張夏千悠死前仍緊緊握著的照片。


    照片裏有的夏千悠很年輕,及腰的波浪卷發,穿著一身淺藍連衣裙,笑容明朗,怎麽看都無法和那具枯瘦可怖的屍體聯係在一起。


    她懷裏抱著一個仍在繈褓裏的嬰兒,在她的旁邊,站著一個修長的少年,少年的眉眼和她有幾分相似,唇角抿著,即便在拍照,也沒給個好臉色。


    夏千詞。


    還是少年的夏千詞。


    他幾次三番的邀約,她隱隱有感覺到他和夏千悠的關係,隻是覺得與自己無關,便一直沒去證實,然而,這一拖,就拖到了天人永隔。


    對那個可悲女人而言,死或許是最好的結局了。


    但蘇家該償還的債都得一個個等著,這僅是一個開始。


    蘇氏公司。


    秘書輕輕敲了兩下門,聽到一聲沉悶的“進來”,她開門進去,會議室裏坐著很多人,手機鈴聲如催命般不斷地響著,特助緊皺著眉,“有什麽事?”


    秘書:“蘇總吩咐我發布的聲明還要不要發了?”


    蘇啟凱仍在住院,現在公司的事暫時由特助接管,而在蘇家被負麵新聞淹沒的當口,蘇總交待的聲明是不是暫停比較好?


    特助接著電話,抽空迴了一句,“蘇總交待的,你照做就是。”


    “可……”


    秘書還想在說什麽,就見特助揮揮手示意她離開。


    既然這樣,那就按照計劃發布聲明好了。


    於是,就在大家期待蘇氏在風口浪尖上的迴應時,一道蘇家宣布和蘇聽雲斷絕關係的聲明反而先被發布出來。


    “這什麽鬼啊?混淆視線嗎?”


    “能不能先說說那是誰的屍體,是怎麽死的?蘇宅裏會不會還藏了別的屍體?”


    “被樓上一說,忽然覺得好可怕!(瑟瑟發抖)”


    “事關人命,警局可以介入了。”


    “擔心蘇家隻手遮天,畢竟不像我等凡人……”


    “……”


    秘書被一通震怒的電話叫到會議室,特助臉色鐵青:“這是你發的?!你有沒有點腦子?”


    秘書委屈地說:“可我問了你,你說……”


    特助瞪了她半晌,無力的搖了下頭,就像沒聽到耳邊不斷響著的手機鈴聲,“聯係媒體,先撤下來,不論花多少錢,另外公關部給我聽著,請水軍控評。”


    隻能先把負麵輿論降到最低,至於其他,隻能等警方的調查結果了。


    一家裝修格調古典雅致的酒樓包間。


    夏千詞看向餐桌對麵,紳士地遞過菜單,示意蘇聽雲先點,蘇聽雲淡淡地掃了一眼,雙手交疊,下巴一揚,“你決定就行,我沒有忌口的。”


    “好。”


    夏千詞招手叫來服務員,“推薦菜全來一份。”


    “全部?”


    服務員冷不丁詫異地抬頭,視線恰好撞上夏千詞棱角分明的俊臉,臉唰地紅了,羞赧地問:“等下能不能請你幫我簽個名?”


    “抱歉,不太方便。”


    就連拒絕的話都說的溫文爾雅,讓人挑不出一點錯處,那服務員聽了臉更紅了,意識到在他私人時間打擾他不好,於是歉意地低著頭,記下菜單就出去了。


    夏千詞拿過酒杯,給蘇聽雲倒上酒,“要謝謝蘇小姐百忙之中賞臉。”


    昏黃的燈光打下來,他的眸子流轉著淺淺的琥珀色,晶瑩剔透,蘇聽雲接過酒杯,輕抿了一口,然後開門見山:“你一直約我,是因為我母親夏千悠,對嗎?”


    夏千詞握著酒杯的手一頓,麵色凝了一秒,眼瞼微微垂下,半晌無聲的歎了口氣,“看來我沒認錯,你的長相,年齡,姓氏都符合,她……”


    看著蘇聽雲推過來的一張舊照片,夏千詞的話一頓,沒什麽表情的木頭臉上露出一抹動容的神色,微微顫抖的指尖緩緩拂過照片上夏千悠的笑臉。


    “她死了。”


    冷沉的聲音沒什麽溫度。


    夏千詞手一抖,眼睛輕輕眨了下,從鋪天蓋地的新聞報道裏他就隱約察覺一二,但當切實聽到時,心情仍是無法平靜。


    “為什麽不能好好笑一下呢?”


    他定定地看著照片上的自己,似悔,似悲,似歎等等複雜的情緒沉澱在一起,聲音好像輕的沒有一點重量。


    蘇聽雲沒打擾他,如玉的麵龐籠在陰影裏,看不出情緒。


    “姐姐她很優秀,卻愛上一個人渣。”


    夏千詞像是在自言自語,“我曾經抱怨過,為什麽會為了一個不相幹的人拋棄家人,值得嗎?”


    “我記得這張照片,她抱著你,笑容溫婉地迴答我,值得。”


    “哈哈!”


    夏千詞臉色一變,譏道:“這就是你的值得。”


    就因為家族的反對,夏千悠不惜隱瞞家世,一無所有地跟著蘇啟凱,但在生下蘇聽雲不到一年,那個曾說會照顧她一輩子的人就變了心,娶了門當戶對的林青。


    “她是為了我。”


    蘇聽雲平靜的開口。


    被限製在紅磚房裏的生活,足以擊垮任何人的心誌,貪婪的蘇啟凱不僅要權勢,他還要愛情,所以他生生折斷夏千悠的羽翼,用毒品一點點的麻痹她。


    修長的指尖摩挲著照片的卷邊,夏千詞緩緩開口:“這個,可以給我嗎?”


    蘇聽雲點頭:“可以。”


    夏千詞臉色蒼白的站起身,平靜地道了聲謝,“抱歉,我恐怕要先迴去……”手抵著包間的門上,夏千詞忽然迴頭,“是你把這件事透給媒體的。”


    他說的是肯定句。


    以蘇啟凱的小心謹慎,肯定會把這事做的密不透風,現在鬧成這樣,肯定有人在背後推了一把。


    蘇聽雲沒否認。


    良久,夏千詞看著她,眼眸閃過一道不明的情緒,肯定地道:“你不像她。”


    蘇聽雲不置可否:“嗯。”


    “很好。”


    沒說什麽很好,夏千詞擠出一個很淡很淡的笑,如果他姐姐也是蘇聽雲這種性格的話,就不會一步步走到今天這個無法挽迴的地步了。


    一桌子菜,蘇聽雲每樣吃了一點,撐到不行。


    兜裏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她接起:“藍優?”


    “蘇聽雲小姐,”藍優緩了口氣,問:“蘇啟凱被帶到警局問話了,很多媒體都守在現場,我這邊也有很多電話打進來,我該怎麽做?”


    雖知道蘇聽雲和蘇家關係不好,但現在,她還是要問清楚蘇聽雲的立場才方便後續行事的方向。


    “他不是發了斷絕關係的聲明嗎?”蘇聽雲淡淡一笑,“你不用有顧慮,蘇家和我,再沒有半點關係。”


    聽出蘇聽雲聲音裏的冷意,藍優心一扯,忽然有些為她難過,認真地道:“我明白了。”


    ……


    警局前,大量媒體圍堵。


    蘇啟凱手臂上還纏著繃帶,私人律師站在他身邊,平靜地說:“蘇總,例行問話,照我說的就行。”


    局長坐下,對著他和氣一笑,寒暄道:“蘇總這傷還沒好,實在不好意思,主要是媒體那邊盯的太緊了,我們就走個過場。”


    聞言,蘇啟凱緊繃的表情一鬆。


    局長示意一旁的警員逐個問話,忽然,手機響了幾聲,局長看著直屬上司的來電顯示,臉色變了下,恭敬地接起:“我是,什麽?……要求移交屍體?夏家?”


    蘇啟凱眼睛圓瞪,訝道:“誰打來的?”


    掛了電話的局長麵色有些古怪,“蘇總,你和京城夏家是什麽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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