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見到我祖母了?!”


    翌日天亮,商築將樂音喚到了書房,按照與莫大娘的約定,將那個包袱交到了樂音的手中。


    “她...被官府找到了?”


    “你不必擔心,她一切都好,隻是不便來見你”


    “我明白...隻要她沒事就好...那她此時在哪裏?”


    “我讓人送她去了西雲暫避,她將你托付於我,走時叮囑我務必將此物交到你手中”


    “祖母就是因為這個才沒有和我一起離開的...”


    想起莫大娘說過的話,樂音疑惑地看著手裏的包袱,不明白究竟是什麽東西能讓她在那樣危急的時刻也不忘去取迴。


    “她說這是你娘親留下的東西”


    “我娘?!”


    從小到大她從未聽他們提起過自己的爹娘,更不知道原來自己的娘親竟然還留下了東西,加之莫大娘在那樣危急的時刻都不忘要這東西帶走,心中一時對這裏麵的東西好奇到了極點。


    她無視了商築的存在蹙眉走到了一邊就將包袱大剌剌地挑開了,幾塊淺黃色的布料隨即落入了兩人的視野。


    “這是...”


    “包裹嬰孩的布幅和係帶...這應該是你幼年時用過的東西吧”


    商築來到了她的身邊,目光落在了布幅和係帶的花紋上時微微地有了些變化。


    “我的?可這些看上去不像是我家中會有的東西”


    拿起手邊的係帶,樂音的手輕輕撫摸著上麵的花紋,那柔軟光滑的觸感不禁讓她擔心自己長著倒刺的手一個不小心就會將它勾破。


    “這些料子看上去的確不像是窮苦人家能用的,可你祖母既然說是你娘親留下的,那定然是不會有錯的”


    “是嗎...”


    樂音將信將疑地放下了手中的帶子,無意中又瞥見了布幅中竟然還有一枚精巧的玉鎖。她高舉起玉鎖細細打量,身後的商築眼中也浮上了一片訝異之色。


    “上麵好像有字...”


    “樂音”


    “怎麽了?”


    以為他在唿喚自己,樂音應聲疑惑地轉過了頭,正巧迎上了他若有所思的目光。


    “那兩個字是樂音”


    “我的名字,這當真是我的東西…”


    她麵上難掩驚訝,可還是想不通她家徒四壁為什麽會有這樣貴重的東西。


    “能否讓我細瞧瞧?”


    “嗯…”


    商築緊盯著她手裏的玉鎖,看上去極為有興趣,樂音遞給他後,他便反複地將其放在手中摩挲打量。


    “這些東西你在家中從未見過?”


    “嗯,祖母應該是放在了別處,不然早就被我祖父拿去賣掉了吧”


    “那她真是有先見之明…這可是一塊極好的羊脂白玉,就算沒有如此精湛的技藝雕刻也能抵千金。”


    “千金?!這個!”


    樂音瞪大了雙眼難以置信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上才兩根指節寬度的玉鎖,隻覺得腦袋發懵。


    “不會吧...我家連張像樣的桌子都沒有,要是它真這麽值錢,祖母怎麽不拿去換些銀兩,可以少挨多少餓啊”


    “那就要問你祖母了”


    “先生一定是看錯了”


    “…或許吧”


    商築抬眸看向她愣了愣後淺淺笑了笑,旋即親自把玉鎖套在了她的脖子上。


    “無論是真是假,既是你母親留給你的念想,都該好好珍存”


    “嗯,我明白”


    “如今你祖母有了下落,你應該能安心留在學舍跟隨先生和其他學子一起精修學業了?”


    “我之前同你說好的,我不會說話不算話的”


    “甚好,你想隨餘一習武的事進展如何了?”


    “...嗯...他還是沒收下我”


    不僅沒收下,還給她喝了毒藥,想到這裏樂音小臉一垮,又沮喪了起來。


    “你昨日沒追上他?”


    “我...下了馬車就跟丟了”


    瞥見屋對麵正好走來的餘一,樂音腦子忽然一轉,為了不讓商築再追問什麽引來危險,索性就連自己去了荷山府的事也一並隱瞞了。


    “是嗎?”


    商築微微一愣話音剛落,就見餘一來到了門前。


    “我去找白月他們了”


    樂音把玉鎖往衣服裏一塞裝作很是自然地掃將桌麵上攤開的包袱重新包裹了起來,然後就像是條泥鰍似的往門外鑽去。


    還是察覺到了她微弱的異樣,商築將目光投向了站在門口一動不動的餘一。


    “怎麽才一日光景,她就看著很是怕你的樣子?”


    “你的功勞,昨日若不是你幫她,她怎能一路跟著我離開學舍,我不過是給了些小教訓”


    “難怪,我說你今日怎麽突然來我這兒了,原來是興師問罪”


    “你讓她跟著我,就不怕她獨自在外出了什麽差錯?”


    “有你在,我何須擔心?”


    “隻此一次,下不為例”


    餘一定定地看著他,目光中的嚴肅昭示著他的認真和對昨日之事的不悅,可商築卻漫不經心地笑了起來。


    “難得見你生氣,你昨日莫非是去了什麽小姑娘去不得的地方?”


    “不當問的不問,我對你是,你對我也應該是”


    “我對你可一向是知無不言的”


    兩人直視著對方的雙眼,停頓了片刻之後,以餘一的轉頭劃上了句點。


    “...你可以不說”


    他說罷轉身往屋外走去,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後商築臉上的笑容才緩緩退去,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


    “這是真的惱了呢,這可如何是好...”


    屋子裏,幾張排列整齊的書案前,白月、阿慶、雙虎乖巧地坐在桌前提筆書寫著什麽,一旁的老先生就負手在他們之間來迴走動。


    “嘶...這...”


    雙虎提筆看著紙張上歪七扭八的字跡皺眉為難地攥著手,本想抬頭唿喚坐在他斜前方的白月,身邊的先生卻像是看出了他的意圖,向他投來了一個冷眼。


    “不要四處張望,紙筆都在眼前,你還要往何處尋?”


    旁邊的阿慶咬著筆杆茫然地望了望他們,見先生看向了自己又趕緊低下了頭,將自己能想得起來的句子全都寫在了紙張上。


    “先生我寫好了”


    白月放下了手中的筆,轉頭乖巧地向著先生點了點頭。


    “我看看”


    被她的聲音吸引,老先生轉身繞過了麵前的桌案朝她走了過去,瞅準了時機的雙虎則伸長了脖子看向了阿慶寫下的句子,不管不顧地照著抄了起來。


    “嗯,你出去吧”


    “是”


    得到了先生認可的白月恭敬地行了個禮後離開了桌案,瞥向雙虎和阿慶麵前髒汙不堪的紙,心下不由為他們感到擔憂,但也實在想不出什麽幫他們的好辦法。


    放下了包袱的樂音腳步輕快地在學舍中穿梭,一雙眼隨意張望,將沿途學子彈琴作畫的景象都一一收入了眼中。


    “學舍之內,勿要疾馳”


    修剪樹枝的張伯看她步履如飛,蒼灰色的臉頓時就換上了一副嚴厲的模樣。


    “知道了”


    “那你還跑!”


    樂音嘴上應著,腳下的速度卻隻增不減,不等他再說話,就已經跳出了院落的拱門。


    “就這麽幾句話,你們兩個還要寫到天黑不成?”


    “哎呀我這張紙髒了,先生要不再給我一張,我再寫一次吧”


    “我也是我也是”


    “又髒了?你都跟我要了七八張了”


    就再給我們一張吧”


    屋子裏雙虎和阿慶還坐在桌案前磨蹭,先生無奈地看著他們重重地歎了口氣,此刻隻覺這不僅是對他們的折磨也是對他的折磨。


    白月站在窗外,看著遲遲沒能給出答卷的兩人,兩條細長的眉毛都快擰成波浪了。從橋上過來的樂音正要往屋裏去,遠遠注意到窗下那小小的身影後又立刻轉了方向朝她走了過來。


    “白月,你怎麽在外麵?”


    “樂音…我在等雙虎和阿慶”


    “等他們?”


    “先生今日要我們默寫千字文,他們兩個要是交不出,先生就要罰他們去抄書了,雙虎昨日的都還沒抄完呢,要是再加不知要抄到什麽時候去了”


    “聽上去好像是挺可憐的”


    “那…你幫幫他們吧?”


    “這我怎麽幫...總不能我幫他們寫吧...”


    白月可憐兮兮地凝視著她,一向容易心軟的樂音在她的目光攻擊下最終還是敗下了陣來。


    “行吧,這樣...”


    她附在她耳邊低語了一番,白月一麵聽著一麵點著頭,待確認她沒有疑問之後,樂音才獨自向著屋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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