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憶梵早上是被冷醒的。


    她從躺椅上下來,舒展四肢,活動活動了會兒筋骨。


    昨天上過藥,藥效很好,腿上已經沒有那麽疼了,但是淤青還在,像一條青蛇,攀爬在她白皙的小腿上。


    拿起手機,有一條未讀消息。


    是沈諾文發的,言簡意賅,表達了他這兩天會住公司和沈雲帆讓下周四迴沈宅吃飯兩件事情。


    許憶梵看了下日子,正好是月中。


    結婚後,沈諾文每個月的月中都會在公司呆上一兩天。一開始,她懷疑沈諾文在外麵養了人,也不是沒找過私家偵探,但是每次都一無所獲,後來就把這件事情當作習以為常了。


    而沈雲帆是沈諾文的養父,沈氏集團的一把手,也是她的老丈人。


    許憶梵迴了個好,然後點開微博。


    經過許家的公關,昨天的熱搜已經被撤下來了,取而代之的是某一線已婚男明星出軌十八線網紅的事情。


    這可比許憶梵的事情勁爆,群眾的口風很快就倒向新的熱搜。


    許憶梵鬆了一口氣。


    今天是周末,吃過早飯後,夏知來了電話,約她來chaochao咖啡喝一杯。


    她過去的時候,夏知已經點好了兩杯榛果拿鐵,正拿著粉餅,像小雞啄米一般往鼻翼兩邊撲著粉。


    “一周多沒你消息,還以為你出家了。”許憶梵拉開凳子在她對麵坐下,揶揄道。


    夏知眉頭微不可察地擰了擰,麵上卻仍舊雲淡風輕地說:“這次是被關得久了點。”


    “連累你跟我上熱搜,改天請你吃大餐。”許憶梵有點同情她。


    “不說我了,許伯伯沒為難你吧?”夏知抿了一口咖啡,轉移了話題。


    “喏,被打了一棍。”許憶梵撩起褲腳,把腿上的淤青展示給夏知看。


    夏知嘖嘖兩聲,說:“是有點狠。你爸不是一直很寵你嗎?怎麽舍得下手的?”


    “寵愛歸寵愛,規矩還是要有的。這事兒確實是我做得不對,意氣用事了。我認。”


    “那知情人士知道是誰嗎?”


    “甘萌萌唄,以前她跟陸……這麽鐵,又碰巧撞上我正對他男朋友圖謀不軌,心裏估計已經把我千刀萬剮了。”


    “這女的心機可真重,還給自己打了碼。”夏知輕嗤道。


    “不過從她的角度來說,也能理解。”許憶梵眉頭輕佻說。


    夏知像聽到了什麽天方夜譚,豁然起身,一張臉湊到許憶梵的麵前,放大放大再放大,兩人的鼻尖差一點就要碰到一起。


    她眼珠子在眼眶裏咕嚕咕嚕轉,不可置信地打量著她,說:“你知道你現在特像誰嗎?”


    “誰?”許憶梵下意識往後一仰。


    “陸清溪。”


    許憶梵一愣,嘴角溢出絲絲苦澀。


    這兩年,她努力地把自己變成自以為沈諾文喜歡的樣子。


    陸清溪夏天喜歡穿碎花裙,於是夏天她的衣櫃裏都是清一排的小碎花;陸清溪的眉毛彎彎似柳月,於是她刮掉了自己野蠻生長的直眉;陸清溪善良愛打抱不平,於是她學會了見義勇為,每年都要塞大把的錢給各種慈善機構……


    許憶梵一直愛憎分明,從不主動招惹別人,但若是他人欺到她頭上了,那必是是睚眥必報。


    但這是還沒遇見沈諾文的許憶梵。


    曾經高高在上,唿風喚雨的許家千金變成了現在不嬌不燥,以安流年的沈太太。


    “你這麽說話我可不愛聽。”許憶梵拾起一根手指用力戳在夏知的腦門上,以示不滿。


    夏知吃痛地揉了揉額頭,“好好好,我現在裝啞行了吧。”


    言罷,她就真沒再說一句話,許憶梵又講了好幾個笑話,做了好幾個鬼臉,夏知就是不為所動,憋死不說話。


    許憶梵覺得有些奇怪,她左看右看,夏知今天雖然看起來還是大大咧咧的樣子,但是眉間始終有一股陰鬱。


    夏知是那種有什麽便會說什麽的女人,如果不是她自己說,你就是拿一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不會皺一下眉頭,更別說是屈服。


    哄女人最好的辦法就是買買買,一整天許憶梵都拉著夏知穿梭在各大商場,還買了所有的單,直到兩人實在逛不動了,每走一步,腳板心都像踩在指壓板上一般鑽心的疼,才決定各自打道迴府。


    ------


    今天帶傷血拚了一天,腿上淤青的地方開始若隱若現的疼,許憶梵坐在車上,漫不經心地看著窗外,想以此轉移注意力。


    正巧,她就在清水大道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拉拉扯扯。


    示意李叔靠近把車停在路邊,她把車窗搖下了一半,雖然聽不清楚兩人在說什麽,但倒是看得清清楚楚。


    馬路對麵的兩人正是澎湃和甘萌萌。


    真是冤家路窄,許憶梵冷哼。


    她把車窗搖到底,像看好戲一般,下巴擱在窗檻上,嘴角揚起大大的弧度。


    甘萌萌好像很生氣,急得直跺腳,而她對麵的澎湃低垂著頭,兩手垂在身側,整個人像被抽幹了力氣。


    猝不及防地,甘萌萌突然給了澎湃一個巴掌,轉身就跑開了。


    小學生吵架?


    許憶梵扁了扁嘴,她突然對澎湃升起了憐憫之情。


    澎湃腳尖動了一下,似乎想追上去,但最後還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一輛黑色的轎車忽然在他身邊停下,響起一個甘甜清脆的聲音:“上車。”


    這聲音不大,卻中氣十足,他認識的人裏,隻有一個人是這麽說話的。


    “怎麽,被打傻啦?”


    許憶梵笑眯眯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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