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已有三旬,玄嵐宗[妹峰]上仍舊繁花似錦,蒼亦初迴到峰頂,那些花草仍舊開得茂盛富有生命力,好似他們隻不過離開半日那般。


    並不是宸岐仙尊有心替他照顧,而是尉遲隱在前往秘境之前在此處精心布下了陣法,並且自主修建了引水渠道,使得他們從不缺少水源。


    在花叢間也養了許多生物,都是些沒有靈性的普通生物,卻形成了良好的生態圈。


    連空中路過的飛鳥也喜愛在這裏停歇。


    先行帶著尉遲隱拜見過師尊,宸岐仙尊在他們離開時多看了尉遲隱一眼,並沒有多言。


    蒼亦初也沒有在意,迴到竹舍前麵那片小廣場,尉遲隱道:“師兄,我去看看那些水渠有沒有在正常工作。”


    “嗯,我陪你去。”


    尉遲隱還是和從前一樣,笑著點頭。


    奇怪。


    自出了秘境以來,他們仍是如從前那般相處,蒼亦初還是每天給尉遲隱準備餐食,對方也吃得津津有味。


    但是很奇怪。


    “你不好奇,我在秘境的地底洞穴內發現了什麽嗎?”蒼亦初故意問。


    尉遲隱輕易上鉤:“發現了什麽?”


    蒼亦初:“你還沒有迴答我,為什麽要跑?”


    尉遲隱仍是疑惑:“師兄,你是真的認錯人了,我先前與芮芮姐姐在上麵走散之後便捏碎了[返身符],根本沒有掉入地底洞穴。”


    他的眼神告訴蒼亦初,他沒有說謊。


    可蒼亦初卻無法認可這個答案。


    “況且,如果是我掉入了洞穴,我一定不會跑的,既然是地下暗道,那一定有更珍奇的寶藏,不到萬不得已,我怎麽可能自己先行退出秘境呢?”


    “你說地下那麽黑,會不會是芮芮姐姐呢?我們身形那麽像。”


    眼前叉著腰自說自話的少年確實是尉遲隱,不會作假。


    但是……


    好奇怪。


    他試探過許多次對方的態度,還有在秘境地下洞穴中的事情。


    尉遲隱都如此刻這般,仿佛真的沒去過似的,完全不記得。


    而且尉遲隱沒有一次說謊,那雙澄澈的眼睛裏全是迷茫。若是他記得,必定耳朵尖最先暴露。


    可他沒有,隻是疑惑,未解。


    如果這是演的,那他演技也太好了些。


    蒼亦初很確定自己眼睛不會出錯,與他在地道裏的人確實是尉遲隱,即使對方學著汲芮芮的聲音,那也是尉遲隱。


    手指長度是,腕部粗細是,臉頰皮膚是,氤氳的氣味是,連他的溫度蒼亦初都記得,怎麽可能認錯。


    最最奇怪的一點是他這幾日相處下來,尉遲隱的那股暗香已經淡到幾近於無。


    而他,蒼亦初自己。


    最近在見到尉遲隱時心緒也迴歸了平靜。


    為什麽?


    少年還是那個少年,每一處笑靨,每一個轉身都還是那個少年。


    可是為什麽呢?


    難道是因為自己本身性情寡淡,得到了便不再珍惜嗎?


    書上說年輕男女熱戀結束後會進入平淡,屬於正常。


    可是……


    他還沒熱戀怎麽就平淡了??


    感情這一道難題前世他便沒有經曆過,活了那麽多年,隻聽過他人的故事,自己上陣還是第一次。


    費解。


    “尉遲。”蒼亦初叫住走在前邊活蹦亂跳的師弟。


    尉遲隱迴身:“怎麽了?”


    陽光明媚,又是一個盛夏時節,少年身姿輕盈麵容姣好,迴眸時眼底帶笑,兩頰酒窩格外顯眼。


    卻總有種說不上來的怪異感。


    如何形容呢?


    就像汲芮芮。


    可愛,善良,勇敢無畏,還有天賦,雖然偶爾犯錯,但到底都是無足輕重的小錯,關鍵時刻又會挺身而出,常常使出奇招,險中求勝。


    可他對她,隻是師妹。


    而此時的尉遲隱給他的感覺就是如此。


    隻是師弟。


    蒼亦初抬手撚去少年發頂的草屑,低頭注視眼前人。


    是我錯了嗎?


    他想。


    我的七情六欲果然還是暗淡的嗎?


    銀灰瞳仁緊緊鎖住麵前人,尉遲隱的肩膀被抓住,仰著頭被迫與對方對視。眼看著蒼亦初越靠越近,他也沒有反抗,隻是好奇地盯著他的眼睛。


    裏麵沒有更多情緒。


    腳下是及膝高的花田,青蔥靚麗,各色蝴蝶在期間飛舞,當然還有嗡嗡交響的蜜蜂。


    青年上手漸漸環繞住少年腰身,俯身時,陰影漸漸將其遮蓋。


    距離近到臉上絨毛能清晰感受到對方的唿吸,淺淡、平靜。


    就在唇前一寸,蒼亦初忽然停住了動作。


    他……


    不想。


    “你的腰帶沒有係好。”


    蒼亦初雙手繞到其後背的動作,便如此順理成章地替他整理起了腰帶。


    “謝謝師兄。”


    尉遲隱似乎也沒有意識到對方剛才對自己的試探,他信任蒼亦初,所以不做反抗。


    這個少年果然完全不記得二人曾經接吻過的事實。


    “去吧。”


    蒼亦初拍了拍尉遲隱的後背,尉遲隱便真的像放飛的小狗一樣歡快跑開。


    小狗……?


    對了,那隻貓呢?


    從前尉遲隱在山峰上巡邏時,身邊都會跟著一隻尾巴上沾著墨汁的小黑貓保鏢。如今怎麽這麽久還沒看見?


    也不知道那隻貓是從哪裏來的,來無影去無蹤,他從沒有追究過,隻覺得是尋常野貓,出現了便出現了,離開了便離開了。


    隻是此時卻有點想看見它。


    *


    又一年鶉火炎天暑月。


    玄嵐宗議事大殿仍是巍峨嚴肅,梁柱上錯落紛飛的白腹藍鶲栩栩如生,好像真的有幾隻鳥活了過來偷聽梁下修士交談。


    龍睛魚紫色的勁裝修士服包裹於身,各個身姿挺拔如同一杆杆兀立在殿堂之上的甘蔗。


    前來玄嵐宗議事的正是昇陽宗管事談宣仙尊,因為兩個宗門位置相近,所以往來也比之其他宗門相對密切些。


    那談宣仙尊也是個身形修長健壯的男子,光看麵容甚至猜不出年歲。


    一身修士服幹淨整潔,屬實為他們宗門中相對斯文的那一部分。正坐在交椅上與蘊菏掌門商討正事。


    蒼亦初聽召過來時,正巧在門口遇見一同前來的雲興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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