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段時間未見,陸琳琅發現柳長青改變了許多,從那天在春花院裏看見他,他便不再像以前那樣溫和有理,像是變了個人一樣,現在看著眼前的他依然帶著一股子陰沉。


    她微微歎了口氣,“我能去看看他們嗎?”


    “你心軟了?”柳長青抬眼看著她,像是剛從思緒中迴過神來,眼中浮現出一抹嘲諷,“他們一家當初害你可害得不淺,現在這副樣子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嗎?”


    “是不是我想看到的,那也得看到了再說。”陸琳琅起身,柳長青也站起身來走到她身邊,“我陪你過去。”


    穿過幾個院子,越往後麵走這裏的氣氛越是壓抑,就連偶爾路過的丫鬟小廝都一副死氣沉沉的模樣,看到柳長青的時候眼神中都有幾分懼怕,繞開幾步匆匆離去。


    到了最裏麵的院子,一進門便聞到一股濃重的藥味,還有一些說不出來的腐臭味,這個院子很小,沒有主屋,隻有三兩間廂房和一個小廚房,濃重的藥味正是從廚房裏發出來的。


    等他們走近了,聽到裏麵有個婆子在抱怨著,“天天熬藥熬藥,人都要熬死了……”


    “她在那間屋裏。”柳長青指了指左手那間屋子,說的應該是沈若蘭,房門開著,屋子裏必須時刻保持透氣,否則一會兒進去那味道能熏死人。


    陸琳琅皺著眉頭轉身走了幾步,站在門口,似乎在猶豫著要不要進去,沈,若蘭之前還跑到她的繡莊門口鬧事那一幅活靈活現的樣子她現在還記得。


    想了想還是踏進了門檻,屋子很昏暗,隻有一扇窗戶半開著,裏麵除了一張床和兩個櫃子一張桌子便什麽也沒有了,床邊連鞋子都沒有,因為她已經下不了地了。


    有個人躺在床上,說她是人也隻能隱約看得出來她是個有手有腳的人的樣子,人已經瘦的隻剩皮包骨頭,臉頰凹下去,眼窩也深深的陷了下去,皮膚泛著青灰色,若不是此時她還睜著眼睛有微弱的唿吸,說她是個死人陸琳琅也信了。


    似乎是聽到屋子裏有動靜,沈若蘭轉了轉眼珠子,向陸琳琅看了過來。


    陸琳琅沒有走到床邊,在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就停住了腳步,味道很重,她不想再靠近,沈若蘭的眼神帶著死氣,可在看到她的時候眼皮子動了動。


    她像是看到了令她十分恐懼的什麽東西,忽然劇烈掙紮起來,雖然幅度很小,可也能看得出來她的緊張與害怕,陸琳琅就一動不動地站著,眼神淡淡的望著她。


    “你……你……”沈若蘭努力的想要發出聲音,可她的身體器官大都壞死了,除了整日熬不完的疼痛,大腦還殘存一部分意識。


    在這部分意識裏她以為陸琳琅已經死了,可她偏偏還記得她的樣子,她也知道自己時日不多,忽然在自己床邊看見的陸琳琅,覺得自己也已經死了才能看到鬼她,用盡了最後的一絲力氣掙紮,甚至還想對陸琳琅說些什麽,可最終什麽也說不出來。


    看著沈若蘭像一條瀕死的魚一樣掙紮著,這場麵讓陸琳琅胃裏翻滾,她沒有多做停留,最後隻看了沈若蘭一眼便轉身出去了。


    外麵的空氣簡直新鮮,她深吸了一口氣,似乎要將肺裏那些渾濁的氣息全都排出去,抬眼看到柳長青從另一個房間裏出來,兩人對視一眼,什麽話也沒說,離開了這個破敗的小院子。


    好像在這裏待的久了身上也沾染了死氣,陸琳琅甚至覺得自己都沒什麽力氣說話了,走到前院曬了會兒太陽,柳長青才像是恢複了些正常,“今日難得陸掌櫃親自上門來,可惜我這裏沒有好廚子,不如今日我做東,請陸掌櫃出去吃飯,算是還你一個人情。”


    說到吃飯,她又想起剛才在沈若蘭房間裏看到的情形,有些反胃,但還是點了點頭,她想盡快離開這個地方。


    出了柳府,好像壓在身上的重物被人拿掉了一樣,她長長鬆了口氣,跟柳長青找了一處吃飯的地方,他好像是這裏的常客,掌櫃的見著他熟絡的打了聲招唿,隨後請他們去二樓的雅間。


    這家餐館遠比不上聞香樓那般富麗堂皇,不過看起來生意不錯,在這裏柳長青好像也恢複了往常一般,眼中的陰鬱也減輕了不少。


    “你常來這裏吃飯?”陸琳琅喝了一口掌櫃的送來的茉莉茶,清甜可口,有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她終於緩過神來開口說話。


    柳長青嗯了一聲,看這陸琳琅放在麵前的茶杯,伸手拿過來也喝了一口。


    陸琳琅皺起眉頭,“這是我的,旁邊不是還有別的杯子嗎?”


    “我就想嚐嚐你的。”柳長青不由分說,陸琳琅看她一眼,伸手重新拿了個杯子給自己倒了一杯,放在一旁他夠不著的地方。


    “該看的你也都看了,不該看的也看了,那日我把荷包送到繡莊不過是故意為之,那天晚上我沒讓侯爺發現我,可後來我又有點後悔了。”柳長青把玩著手中的茶杯,語氣也輕快起來。


    陸琳琅看著他,“所以你故意把我的荷包送過去,是想讓侯爺以為我們之間有些什麽,恐怕你還不知道,這些天侯爺出了事。”


    “我怎麽會不知道?攝政王已經集結朝中大臣,聲稱平遠侯是逆賊,要抓住他治罪,可現在翻遍了整個京城也沒找到他的下落,你如今還開這繡莊,就不怕查到你頭上來?”柳長青的神情終於嚴肅起來。


    隻有這個時候的他陸琳琅才覺得是正常的。


    “我開門做生意,為什麽要怕查?我倒是希望他們早些查過來,現在所有的事情全憑攝政王一麵之詞,他們難道就沒有腦子,也不想想眼下這種情況侯爺挾持皇上能有什麽好處?”


    “你不怕?”柳長卿放下茶杯,咚的一聲,陸琳琅挑起眉頭,“我為什麽要怕?自古邪不壓正,沈家的報應來了,他們的報應也快了。”


    南宮府上,南宮鈺神色匆匆的出門,忽然看到街上迎麵走來的陸琳琅,他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又往前走了幾步,叫了一聲她的名字,“琳琅??”


    陸琳琅抬起頭來看到眼前的南宮府,不知不覺她竟然走到這兒來了,又看到南宮鈺有些疑惑的眼神,“你怎麽在這兒?來找我嗎?正好我也有事要去找你。”


    “我?我隻是正好路過。”吃完飯後和柳長青分別,飯桌上柳長青跟她說了些話,她這一路上都在想著這些話,一時之間有些分神。


    “你去哪兒了?要迴繡莊嗎?我送你。”南宮鈺看出來陸琳琅有些心不在焉,這些天肯定是因為慕容錚的事情操勞過度,便吩咐人準備了一輛馬車。


    陸琳琅沒有推辭,坐上馬車後才驚覺自己走了一天的路,腿都有些酸了,南宮鈺上了馬車,也一直一臉關切的看著她。


    “你剛才不是說有事要跟我說嗎?怎麽這會兒這麽看著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陸琳琅轉移話題。


    南宮鈺輕咳了一聲,“我看你現在狀態不太好,等你迴去了休息會兒我再慢慢跟你說吧,左右也不是什麽急事,對了,那個北齊公主還在你那兒嗎?”


    “還在,侯爺還沒有派人來接她,不過,眼下的情況侯爺也沒辦法派人來了吧。”陸琳琅歎了口氣,心裏有些不安,卻又說不出來是哪種感覺。


    柳長青剛才跟她說的那些話讓她覺得事情還有轉機,可這個轉機並沒有那麽容易,很多事情慕容錚都比她想得更全麵,可這一次這件事若是被攝政王那邊拿到什麽把柄,恐怕不會再給他任何機會。


    “還在就好。”南宮鈺卻點點頭,“隻要能留下一個在我們手裏,總比什麽都沒有的好,她如今畢竟也是宮裏的皇貴妃,與皇後隻差一步之遙,說話還是有些分量的。”


    繁花?陸琳琅微微一愣,她一直把她當成個小姑娘,卻忽略了她如今在宮中已經被冊封為皇貴妃,按照宮裏的規矩,皇上若是出了什麽意外皇,後是可以代為聽政的,如今後宮沒有皇後,那麽皇貴妃也可以。


    迴到繡莊裏,陸琳琅急急忙忙去了繁花的房間,看見她正在屋裏學著繡花,這才鬆了口氣。


    繁花看到陸琳琅嚇了一跳,連忙把手裏的東西要藏起來,“你迴來了?他們說你有事出門去了,我閑著沒事就想……”


    “想學刺繡?”陸琳琅看著她手裏還沒有藏好的東西,輕輕笑了笑,“若是想學我可以找人教你,或者我親自教你也行。”


    “我就自己繡著玩玩,還是不耽誤你了,你這次出去怎麽樣?有沒有發現什麽情況啊?”繁花看著陸琳琅,眼下有些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宮裏發生了那麽大的事,她如今置身事外像個沒事人一樣。


    “暫時還沒什麽,入宮恐怕也要不了多久了。”陸琳琅輕輕歎了口氣,“你先在這待一會兒,我等會兒再來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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