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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一大早,玉川大師依然像前幾日一樣,拿了藥箱進宮去了。


    送走了玉川大師,姚黑兒心內越發煩躁,又嫌房內悶熱,便轉身出了房門,來到後園之中。


    屈指算來,再有半個月,就是新年了。後園的水池內,已經結了一層厚厚的冰,幾株沒有拔去的枯荷,被凍在池中心,在蕭瑟北風的吹拂下,無奈地搖擺著僵硬的身子。


    若是在往年間,此時已滿是新春的喜悅了,姚府中早已開始準備新年的各種用具、食物,姚黑兒也早已命人去采買最好的煙花,做彩燈的工匠,也會被請進姚府中,開始製作新年的彩燈。


    今年的姚府,什麽都還沒有準備。前幾日,管家關經來請問姚黑兒,何時準備這些東西。姚黑兒擺了擺手,沒說話。關經見主人的臉色不好,也不敢多言,悄無聲息地退了下了。


    姚黑兒抬頭望望天空,陰雲密布,冷風嗖嗖,像是要下雪的樣子。今年入冬以來,隻落了一次零星的小雪,此時的天公,像是弊足了勁,要灑下一場鋪天蓋地的暴雪。


    今天是臘月十五,自從鍾翠菱跟著姚黑兒從杜家出去,每逢初一十五,她都要雷打不動地往寺廟、庵堂中去燒香拜佛。


    在單家村的時候,村旁隻有一個年久失修的小廟,牆垣頹敗,佛像蒙塵,鍾翠菱也依然堅持去燒香,還將那所破敗的小廟,收拾的幹幹淨淨;往姚家村的路上,一行人迷失了日期,鍾翠菱也在心內暗自掐算著日子,便是沒有找到寺廟,也會在路邊拜一拜,哪怕撮土為香,也一定要盡一下心意;姚家村興盛起來之後,姚黑兒帶著人,親自修建了一所小廟,讓鍾翠菱又是笑又是淚,方又開始了每月至少兩次的拜佛。


    姚黑兒知道,鍾翠菱其實是在為失散多年的魯昌和魯泰祈福。雖然明知道魯昌又娶了妻子,鍾翠菱卻並無怨言,反而認為責任在自己身上。她說“算起來,其實是我拋棄了他們父子,又怎麽怨得著魯昌另娶?”


    聽到鍾翠菱無意間說出這句話,姚黑兒心尖銳地疼了起來。她為什麽拋棄了魯昌和魯泰?還不是為了自己?這個忠心耿耿的丫頭,隻享受了兩年婚姻的幸福,隻做了一年盡心盡責的母親,就跟著小姐姚黑兒,義無反顧地從杜家走了。為了姚黑兒的三個女兒,白了頭發,添了皺紋,卻再也沒有見到過自己的兒子。


    一個婆子走了過來,遠遠地便笑道“夫人,你說荒唐不荒唐?門外有一個衣著破爛的人,大約十歲的年紀,張口就要見夫人,問他做什麽,他又不肯說。夫人交代過我們,要善待窮苦人,我們也不敢違拗,故而隻得來迴夫人。”


    姚黑兒依然盯著池塘內的幾株枯荷,頭也不迴地道“想是他要些銀子?你讓管家多拿幾兩銀子給他,咱們家一貫樂善好施,想是他聽說了,因有為難的事,所以找上門來了。”


    婆子笑道“我們也是這樣想呢,關管家都出來說了,問他要多少銀子,他卻說不是為了銀子,隻是要見夫人。”


    姚黑兒輕輕皺了皺眉,這個時候,她哪裏有心情見不相幹的人?


    這婆子又吞吞吐吐地道“夫人……這個年輕人,有點不知好歹的樣子呢。他說……他說……”


    姚黑兒轉過頭來,審訊般地盯著婆子。


    婆子忙又一笑,道“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竟然說若是夫人不見他,隻怕後悔都來不及,可是鬧笑話呢。夫人難道還要有什麽事求他不成?夫人若是不見,我這就命人將他攆走就是了!”


    “哦?”姚黑兒挑了挑眉毛,從鼻子中發出一聲輕笑“既然如此,就將他帶過來吧,若是沒什麽要緊的話說,再讓他知道咱們姚府的厲害不晚。”


    “這……”婆子四下看了看,笑道“夫人,這裏冷得很,夫人不要迴房內去嗎?隻恐受了涼。”


    “不用!”姚黑兒煩躁地擺擺手“隻管將他帶了就是了。”


    婆子看了看姚黑兒的臉色,忙答應了一聲去了。


    不多時,便帶著一個衣著破舊的年輕人走來。他身上黑色的棉襖上,補著幾個藍色的補丁,頭上的一定破帽子,也破了幾個洞。


    見到姚黑兒,這年輕人將縮在衣袖中的手伸出來,略微拱了一拱,彎了彎腰,道“拜見姚國夫人。”


    姚黑兒將身上的白狐狸鶴氅又裹了裹,淡淡地道“你要見我,有什麽事嗎?”


    年輕人掃了一眼姚黑兒身邊的下人,吸了吸鼻子,道“夫人不妨將旁人遣散,小人才好說話。”


    “呸!呸!呸!”姚黑兒身邊的婆子不耐煩地道“你真是不知好歹,夫人肯見你,已是極大的善心,你有什麽話,隻管說就是了,還這樣那樣的,你難道不知道,我們夫人是皇後的母親,略微動動手指頭,就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年輕人輕蔑地掃了一眼說話的婆子,又將手伸進袖筒,歪著頭不說話。


    姚黑兒隻得吩咐道“罷了,罷了,你們去別處看看,我聽聽這位公子,究竟有何話說。”


    婆子們不滿地瞪了這年輕人一眼,也隻得走開了。


    姚黑兒方道“這位公子,你有什麽話,這下可以說了吧?若是家中有什麽困難,隻管說,隻要我能做到,定然幫你這個忙。”


    “不用!”年輕人伸出手,挖了挖鼻子,將鼻涕在衣袖上蹭了蹭,道“夫人是個痛快人,我也就不饒彎子了。我聽說,前幾天皇後娘娘在夫人府中,生下一個皇子,可有這件事嗎?”


    “哦!”姚黑兒輕輕笑了笑“這件事,隻怕寒城大街小巷都知道了,有什麽問題嗎?這件事又與公子有什麽相幹嗎?”


    年輕人輕輕咳嗽了一聲,又往四周瞅了瞅,壓低了聲音,道“皇後在夫人府中生了一個皇子,人人都知道;夫人卻在同一時間,將一個剛出生的女嬰,悄悄送出了府,這件事,隻怕沒有幾個人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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